因為夜裏趕路過於危險,司馬安決定等次日天明後再啟程。


    於是到了第二天,他命人去召喚聞續與白方鳴兩名大將,結果才發現,昨夜與他一同去見肅王趙弘潤的白方鳴卻一夜未歸。


    『那家夥……不會是多嘴透露了什麽吧?』


    司馬安皺皺眉想道。


    他並不喜歡別人嘴雜談論他的事,不過對於白方鳴留在趙弘潤那一行人身邊,倒是沒有什麽抵觸。


    “……換而言之,某將返回大梁,而你與白方鳴,則將代替本將軍,在肅王殿下的麾下聽用。”


    司馬安將昨晚做出的決定告訴了大將聞續。


    “聽命於肅王殿下?”聞續皺皺眉,露出了不情願的神色。


    旋即,他小聲說道:“其實,大將軍大可不必如此。……末將就不信,那位殿下真敢率商水軍征討我碭山軍。”


    “……”司馬安聞言望了一眼聞續,平靜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賭那位肅王殿下『不敢』麽?可若是他真的『敢』呢?碭山軍上下一萬二千餘人,結局會如何?究竟是默認叛亂、迎擊商水軍,還是乖乖就範、引頸就戳?”


    “這個……不會吧?”聞續一臉『我不相信他真會這麽做』的表情。


    見此,司馬安搖了搖頭,腦海中不由地浮現起昨日趙弘潤在說『不服從上令的軍隊沒有存在的必要』這句話時,其臉上那平靜的神色。


    『以那種姿態,一言決定萬餘人的命運……真不像是一位皇子所能具備的魄力……不可思議。』


    感慨般地搖了搖頭,司馬安叮囑聞續道:“此事就這麽決定了。……對了,聞續,某離開軍營之後,碭山軍便交予你了。白方性情輕佻、放蕩不羈,某實在不放心托付於他。”


    “大將軍難道就一定得離開?”


    “……”司馬安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某與肅王殿下主張不合。……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肅王殿下的性格你也瞧見了,看似溫和,但性格頗為剛硬強勢。”頓了頓,他帶著幾分惆悵說道:“他乃皇子殿下,且是陛下如今最器重的皇子,某深受皇恩,豈可當真對他不利?唯有我主動退讓。……不過你放心,隻要某主動退讓,肅王殿下便會收回那所謂的十日期間。”


    “那種事無所謂。”聞續皺了皺眉,不滿地說道:“事實上大將軍大可不必如此低聲下氣,那位殿下不恥我碭山軍,我碭山軍隨大將軍退回成皋關內便是,讓他商水軍……”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司馬安突然間變得冰冷恐怖的眼神給打斷了。


    心中一驚,聞續連忙低頭告罪:“是末將失言了。”


    “……”司馬安冷冷地盯著聞續半響,沉聲說道:“協助肅王殿下征討羯族人,這是本將軍的命令,明白了麽?”


    “是!末將明白。”聞續暗自咽著唾沫應道。


    就在這時,帳幕被撩起,碭山軍另外一位大將白方鳴走了進來,口無遮攔地說道:“喲,大將軍還沒出發啊?”


    “……”司馬安翻了翻白眼,懶得理睬這個吊兒郎當的家夥,拿起床鋪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裹便要離開軍營,卻不想白方鳴抓住了那隻包裹。


    『你做什麽?』


    司馬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個訊息。


    隻見白方鳴咧嘴笑了笑,說道:“大將軍先別忙走嘛,有一人想見大將軍。”


    『有一人?』


    司馬安下意識地望向帳口,這才發現,肅王趙弘潤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帳內。


    可能是跟在白方鳴身後進來的。


    “肅王殿下?”


    司馬安抱了抱拳,旋即狐疑地望了一眼白方鳴,眯著眼睛低沉說道:“你沒多嘴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可能是感覺到了司馬安話中的威脅口吻,白方鳴“哇”地大叫了一聲,拽著司馬安的包袱就逃出了帥帳。


    臨走時,他還將有些一頭霧水的聞續也給拽走了,使得帥帳內就剩下趙弘潤與司馬安二人。


    在片刻的沉寂中,司馬安一言不發地看著趙弘潤。


    半響後,他咂咂嘴,有些不爽地說道:“看來,白方鳴那混賬東西,已經向肅王殿下透露過,某為何不信任外族之人的緣由了。”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說道:“白方鳴將軍,是一位對大將軍頗為信賴與忠誠的將軍喲,何必稱其為『混賬東西』呢。”


    一聽此言,司馬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在徐徐吐了口氣後,詢問趙弘潤的來意。


    “隻是想跟大將軍聊聊而已。”


    趙弘潤在帳內踱了幾步,四下打量著這個簡陋的帥帳。


    昨日因為心有旁騖,不曾仔細打量碭山軍的軍營帥帳,如今仔細一瞧,趙弘潤這才發現,這個所謂的帥帳還真是夠簡陋的,帳內就隻有一把充當門麵的椅子,一張案幾,以及一張幹草鋪就的床鋪。


    彎腰用手指抹了抹案幾,待感覺到有些汙垢時,趙弘潤皺了皺眉,搓了搓手指。同時,他口中說道:“大將軍知道父皇此番任命本王為主帥的緣故麽?”


    司馬安聞言表情古怪地望著趙弘潤,開口道:“是陛下對殿下極為器重,欲借此磨練殿下吧?”


    聽了這個答案,趙弘潤這才明白司馬安臉上為何會露出那種古怪的表情,畢竟這事,聽著就像是他趙弘潤在自賣自誇,強調他在魏天子心中的地位似的。


    想到這裏,趙弘潤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大將軍完全誤會了。……父皇將本王任命為主帥,隻是想看看本王能否『善用』司馬大將軍您而已。”


    “善用?”司馬安感覺這個詞有點別扭。


    “唔,父皇的原詞是『駕馭』,不過本王覺得還是『善用』比較好。”趙弘潤撓了撓臉,笑著說道。


    『駕馭?』


    司馬安聞言神色一正,他並沒有如趙弘潤所顧忌的那樣心生不悅之色,隻是極為吃驚而已。


    『陛下對這位肅王殿下的器重,遠比我猜想的還要重麽?……可這位殿下不是早已放棄了爭奪皇位麽?雖說並非隻有坐上那個位置,才能執掌六營駐軍,不過總感覺有點不對……唔,不對,倘若真是用“駕馭”的話……難道陛下他?』


    “……”司馬安表情古怪地盯著趙弘潤,臉上浮現出幾絲怪異的神色,稍縱即逝。


    隻可惜,趙弘潤並沒有注意到司馬安臉上的怪異神色,仍自顧自說道:“倘若真讓大將軍獨自返回大梁的話,就意味著父皇交給本王的功課失敗了,因此,本王想再嚐試一番,說服大將軍。”


    “殿下打算如何說服末將?”司馬安臉上罕見地露出幾分莫名的笑意,望著趙弘潤說道:“殿下方才,可是將此事的內情都告訴了某,就不怕某以此作為憑仗?”


    “本王隻是覺得,既然要折服大將軍,自然要坦誠相待。”趙弘潤正色說道。


    “嗬!”司馬安罕見地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殿下的坦誠,某深感榮幸,不過,殿下的主張與某不合。殿下亦與百裏跋的浚水軍一同征討楚國,應該知道,『一支軍中不可存在兩個聲音』,殿下不能接受某的主張,而某亦不能接受殿下的主張,因此,必定要有一方退讓。……殿下願意退讓麽?”


    “就不能是大將軍退讓麽?”趙弘潤有些不爽地說道。


    司馬安聞言笑了笑,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說道:“某不已然退讓了麽?……碭山軍的虎符,已在殿下手中。”


    “那還真是……徹底的退讓啊。”


    趙弘潤頗有些無語地瞅著司馬安,旋即表情更換,聳聳肩笑著說道:“不過沒關係,本王還是能讓大將軍自願留下、且自願為本王所用的對策。”


    “喔?”司馬安眼中露出幾絲異色,用不可捉摸的語氣說道:“某洗耳恭聽。”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或許,大將軍是見本王親近羱族青羊部落,且指責碭山軍在三川之地屠殺無辜住民,便覺得本王的主張與大將軍不合。可其實啊,本王與大將軍的主張,在某件事上,可是相當一致的。”


    “願聞其詳。”司馬安眼中閃過一絲興致。


    “那即是,羯族人,尤其是羯角部落。”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趙弘潤冷冷說道:“前一陣的合狩,羯族人無視我大魏主動遞出的善意,拒絕派遣使者與我大魏親善洽談,唯一前去的,就隻有羯角部落……然而,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卻在商議期間頻頻挑釁我大魏禮部官員,口氣狂妄、氣焰囂張,兼之本王又聽說,過於我大魏最近十幾年對三川過於客氣,使得那些狂妄的羯族人逐漸不再將我大魏放在眼裏,既然如此,不妨借這場仗,好好教訓一番那些狂妄自大的羯族人,作為對三川之民的警告!……不知司馬大將軍,可有興致助本王一臂之力,鏟除這些我大魏的敵人呢?”


    司馬安聞言眼中閃過幾分訝色,但他並未急著表態,而是問道:“什麽樣的教訓?”


    隻見趙弘潤徹底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冷冷說道:“印入骨髓的教訓!要比我魏人牢記『上黨之戰』……更甚!”


    望著眼神殺氣騰騰的趙弘潤,司馬安不禁有些意外,他真沒想到,說這番話,竟然是昨日還在指責他屠殺三川之民的這位肅王殿下。


    『用羯族人,給三川之陰戎一個印入骨髓的深刻教訓……麽?』


    司馬安的表情有些微妙,畢竟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此刻所投出的“餌”,讓素來奉行『殺光一切或會對大魏造成威脅的外族』這一宗旨的他有些動搖了。


    “司馬安,本王要羯角部落,不複存在!”


    “……是!某,願為殿下所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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