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無聲的黑暗之中,突然發出“轟”的一聲巨響,隨後,“嘩啦啦”的岩石滾落聲陸續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金屬咆哮聲由遠及近,似乎正在用他的鋼鐵牙齒咬碎岩石,一步一步向著這片許久無人打攪的漆黑吞噬過來。轟


    鳴聲近了,水流聲近了,不過多時,這片黑暗中的某一處終於碎裂開,一道陽光直射進來,頓時驅散了所有的漆黑與陰霾,陌生的溫暖裹挾著多年來沉積下的漂浮的灰塵,將這裏籠罩了起來。


    轟鳴聲停止了,一隻黑影化作的利爪伸了進來,它抓住已經之力破碎的洞口。“嘩”地一聲將他整個扒了開來。這下,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下了。


    三個人依次走了進來。


    “你的龍血就是消失在這裏嗎?”


    “不,還要再深一些。這裏隻是它的通道,我們走。”一


    束火光從他的手中亮了起來,比陽光更耀眼。


    “光論這裏就已經很不尋常,他用陣法禁錮了泉水的流動,讓上麵的碧落從表麵上看是靜止的。而上方還有一條通道,讓泉水重新流回山間——依我看,上麵的山泉也是人造的。他製造了一個循環,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現在想這些還為時過早。”“


    為時過早?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對


    話的聲音來來回回撞擊在通道周圍的,一陣又一陣,仿佛是他們在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對話。聲音四處遊蕩,宛若久久不散的幽靈。三


    人都清楚,他們此刻走過的通道,並非隻是一條普通的地下水流。它長約數百米,深藏地底,精密的陣法環布,昂貴的晶石四處擺放,各司其職,所為的,隻是讓這潺潺的泉水流動得更慢一些——三國中有近百處水利工程,無數能人巧匠都想要控製水流,帶給一方福祉,卻從未有人做到這般地步。


    這條水道的盡頭,一定有什麽值得他如此做的東西。


    江破皺了皺眉,突然停下了腳步。“淡了。”他輕聲說道,再次割開自己的手腕,將龍血一滴一滴灑入緩慢的流水當中。葉止與師之然就這樣看著他,誰也沒問一個為什麽,仿佛這已經是他們許久以來的默契,仿佛這已經是他們做過了無數次的事情。


    這是第二十四次。過


    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江破才終於抬起頭來,指著一個方向說:“這裏。”


    他指向的是一座牆壁。


    兩人沒有困惑,沒有驚訝,師之然後退一步,葉止上前,狂刀抽出破開牆壁,鬼手則再次打開了一條通路。江破重新走在前麵,過了不久,他又割開了自己的手臂……第


    二十五次。


    這條水道被數之不盡的陣法所包圍,這些陣法當中,有一些是為了保持水流的穩定與速度,有一些使得泉水無論高低冷暖,都向著同一個方向流動,但更多的卻是陷阱;無數障眼、機關、滅陣、修羅棋局盤布在這條小小水道的周圍,一旦踏錯一步,就算是三人這樣的身手,也難保不會命喪於此。


    陣法有的簡單幼稚,就算江破都能一眼看穿。有的卻高深玄妙,就連師之然都無法看清分毫,更別提將它破解。三人隻能跟隨著江破滴下的龍血所指引的方向,慢慢向前小心翼翼地移動,一步都不敢走快。


    第二十六次。


    江破已經感覺到煩躁了。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龍血是世上最為濃烈的造物,無論是火燒、冰封、風吹、日曬,都無法將它毀滅一分一毫,江破身上這一捧龍血,也早在丹霞山中封存了數千年,依然如此熾烈滾燙!可就是這樣的血,僅僅是灑入泉水中幾秒,便開始飛快地消散、稀釋,最後完全無影無蹤


    這些藍色的液體,究竟是什麽?嚴家村老老少少口中的所謂神泉碧落,究竟是什麽?


    第二十七次。


    “我越來越受不了這裏了……”師之然終於開口抱怨道,“你們都沒有感覺嗎?這些藍色的水讓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要不是你們兩個執意追查,打死我都不會下到這地方來。我先說好,下個時辰若是還沒有走到頭,我可就掉頭回去了!”“


    你在這幽深地底,居然還知道時間?”“


    幻術師的領域隨著時間而緩慢流動,我們有自己的計時方式。”


    第二十八次。


    同樣的刀傷第二十八次在同樣的地方再次愈合,江破愣愣地望著殷紅的血珠滴入藍色的水流當中,轉瞬消失不見,突然開了口:


    “你剛才說,這些陣法都是單向的?”“


    哎?”師之然驚了一下,沒想到江破會突然與自己說話,“沒錯。這些陣法中隻有一條生路,便是這緩慢的水流所去往的方向。如果不是為了保證泉水的流動,恐怕連這座生路都沒有留下的必要。”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讓別人進來。”“


    原來你不知道嗎?”師之然露出誇張的笑來,“不僅是沒想讓別人就來,就連他自己,也沒打算要回來。否則,他自可以在陣法中留下一道僅供自己出入的機關暗門。”“


    所以,周先生不會再回來了。”江破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那……嚴家村不就是被他拋棄了嗎?如果要拋棄他們,那他所做的天空,水流,山川,他救治的怪病,在這裏度過的數百年,又有什麽意義呢?”


    “小破。你下過圍棋嗎?”後麵,葉止說了話。


    “嗯。我還小的時候常和師父下棋,從沒贏過。師父說我……算了,沒什麽好提的。”


    “說下去,蕭千澈說了什麽?”


    “師父說我不懂得舍棄,眼中沒有大局。不放棄任何一子,反倒全盤皆輸。”“


    哈,你就是這樣的人。”師之然暗暗譏道。


    “你我都知道,周先生有一盤棋,雖然不知道他的對手是誰,但在他的手中,我們也許就是決勝的那一手。為了贏,有一些棋子是需要舍棄的。哪怕棋子會死,也必須丟掉。蕭千澈當初想要告訴你的,也是這個道理。”


    “可這不是俠……”江破呢喃道,“師父一定不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你不是棄子,你當然不懂。”葉止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是不是在安慰他,“蕭千澈就是這個意思。你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你做不好棋手,你隻能做一個棋子。”“


    你呢?”“


    我不會再做棄子了,我會毀了這盤棋。”叮


    咚——水


    流滴落的聲音,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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