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看上去冷冷清清,但推開門的一刹,卻有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師之然往裏麵一掃,隻見房間的三個角落內,分別擺著三盞油燈,油燈之中各有一團火苗,發出熾熱的,橙紅色的光芒。火苗遠比一般的火焰要灼熱得多,將屋內烘得仿佛一個暖爐,卻並不令人難受。


    油燈之後蜷縮著三個身影,一坐一躺一臥。師之然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分別停留了數秒,果然,他們的情況與江破所說的一模一樣。隻是,在油燈中龍焰的溫熱之下,他們半邊完好的軀體與另半邊黑色的影子中間,又褪除了一塊通紅的皮膚來。雖然這塊皮膚還不及半個指甲長,但很明顯,是江破的龍焰有了效果。


    “你,你,你是……”


    師之然猛一回頭,這才發現門邊上還縮著一人。未等她答話,江破一步跨進來,對那個人說:“九叔,這是我的朋友。”


    “啊,原來是龍大俠的朋友。”九叔被師之然瞪了一眼,也不敢說話,趕緊倒著退了出去,又一把撞在門外的老木匠身上,險些摔倒。這行為,倒是引得後麵的嚴歌卿一陣笑,道:“叔,你看你這個樣子。”


    “你們不是帶著龍大俠去看泉水了嗎?這就回來了?還有那個姑娘,陰陰冷冷的,是誰啊?怎麽進村子裏的?”


    嚴歌卿還沒說話,何患一把抓住九叔的衣服,兩眼放光:“九叔!那姐姐可漂亮了!”


    “哦?是嗎!”九叔眼中也是一閃,後悔剛才沒看個清楚,又問:“比你歌兒姐姐漂亮嗎?”


    “嗯!”何患猛一點頭。


    “九叔,你看你,都把小患教成什麽樣了!”嚴歌卿一把蹲下來,拎起何患的耳朵,說道:“你才九歲呢!可別學著九叔的樣!”


    三人這樣說著,突然“砰”地一聲,門就在他們麵前關注了。九叔“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推門,卻如何也推不開。他急得敲了兩下門,回頭道:“他們倆……這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沒事的!”何患的心倒是大得很,“大哥哥說了,那個漂亮的姐姐是神醫,一定能把大家治好的。而且姐姐身上香香的,和周先生一樣。”


    九叔眼睛一瞪:“你還聞了?”


    “你這小鬼!”嚴歌卿這下揪住了何患的兩隻耳朵,“我說你剛才湊得這麽近,你居然……”


    但門外的鬧劇,門內的兩人可不知道。


    江破為三盞油燈重新添上血,師之然則打開隨身的包裹,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刀具、銀針、一擊說不出名字的藥罐子。師之然看著江破認真的動作,一時興起,問道:“龍王,我們曾朝夕相處幾年之久,你知道嗎?”


    江破愣了一下,答道:“別提了。這種事。”


    “你當時,曾有發覺嗎?”


    “有。但我沒有多想。”江破已經將三盞油燈注上了新鮮的龍血,一抬手,傷口便在立刻愈合了。


    “你現在知道了,想殺我嗎?”師之然笑,走近了,在他身邊蹲了下來,“蕭千澈之死雖然與我無關,但他死後,我可是穿著他的皮囊逍遙自在了兩年呢。你這個愛戴師父的好弟子,不想給師父出一口氣嗎?”


    江破歎了一口氣:“何必問。”


    “因為我想知道。”師之然不依不撓。


    “殺了你,葉止一定會難過。算了。”


    “哈哈哈,這麽說來,咱倆在這兒相安無事,還都是托了他的福了?”師之然站起身來,將刀具整理在手中,又說:“他的麵子可真夠大的。”


    “你想做什麽?”江破望著她手裏的刀具。


    “做什麽?我說要把他們剖開來看,你信嗎?”


    江破搖了搖頭。


    “這次算你猜對了,可你小心著點,這種事兒,我也是做得出來的。”師之然手中的動作未停,“你之前也說了,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得上黑病的,沒有任何征兆。可這病幾十年就出現一次,而且隻在嚴家村內流傳,又與我們在丹霞山中見到的那些半身人如此相像——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嗎?天下沒有無緣無故就患上的怪病,他們不說,我們就自己來找!”


    “你想如何?”


    “我需要你幫我。龍焰雖烈,但以你的功力,一定可以控製它們。如今黑影正逐漸侵蝕他們的身體與心智,我要你以龍焰護住他們心脈,逼退黑影。換句話說,就是在我做事的時候,別讓他們被黑影咬死了。”


    江破皺了皺眉,等她繼續說下去。


    “你應該調查過我,知道我除了易容術士這個身份之外,也是一個幻術師。幻術師可不隻是會用幻術騙人而已,我們還會造夢——在夢裏,我們可以讓別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再現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這樣做是有風險的,現在黑影多半已經侵蝕到他們的心神,我一旦侵入他們的意識,原本平靜的黑影必回反撲,恐怕夢境還未建立,他們就死了。”


    “有風險嗎?”江破問道。


    “風險?當然是有了。幸好我們有三個人,死了一個,還有兩個。”師之然冷冷一笑,“你可以失敗兩次,怎麽樣,試試嗎?”


    “一次都不會失敗的。”


    “哎,你身上還是有讓人喜歡的地方的嘛!”師之然在三個病人麵前轉了一圈,指著那個臥在草席上的男人,“從他開始吧。”


    “他?”江破有些不解,“病情最為穩定的不是他,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們應該從……” “蠢嗎?你說的那個人,可是門外那個小姑娘的老爹,咱們要是把他弄死了,你一會兒怎麽和人家小姑娘交代?”師之然罵道,“先說好了,我雖然對造夢很有把握,但從未與這黑影抗衡,他要是死了,你可別賴在我頭上。”


    “我不會失敗的,一次都不會。”江破盯著她,慢慢地說道。


    “你是說真的。”


    江破再一點頭。


    “那好!就按你說得來!”師之然指尖一挑,四枚細長的銀針已經釘在那病人的四肢之上,她右手抓小刀,左手抓著另外三根銀針,說道:


    “這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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