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白衣樓堂堂‘四劍’。居然縮在一起,聽一個小孩的吩咐!”蕭其宿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也罷,放狗!”


    他說完,霧中深處果然傳來野獸一般的咆哮與低吼聲,不知遠近,聲浪卻滾滾而來,連綿不絕。那聲音說是野獸,卻全然沒有野獸那樣雄壯的吼聲,反而像是被扼住喉嚨,半死不活的困獸受了非人的折磨,在發出臨死前不甘的尖叫一般。


    此時畢竟還在濃霧之中,可視的範圍不過三五米而已,白衣樓眾人聽在耳中,慌在心裏,臉色都不如剛才那樣淡定了。


    崔於堅出聲道:“老狗,那是什麽東西?”


    “我怎麽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反正是沒見過的東西!”白狗用手肘頂了頂一旁的雷變,說道:“老雷,你剛才也看到那畜生的樣子了吧?”


    雷變“啊”了一聲,點了一下頭。“裂石劍”征戰沙場江湖,已有三十多個年頭,就算碰上再怎樣厲害的對手,哪怕是當年對上巔峰時期的蕭千澈,他眉頭也絕不會多皺一下。可剛才看了一眼,這些畸形的“半身人”不知是人是獸,是妖是鬼,即便是他,此時都有些後怕起來。


    白衣樓此行一共二十三人,皆是用劍的高手,或是在武學上頗有造詣的年輕人。“四劍”畢竟是老江湖了,雖然心中驚懼,臉上卻絕不會表現出來。可那幾個年輕人一時間便已經亂了陣腳,左顧右盼,不知該麵對哪邊才好。


    “大家別慌!”崔於堅看在眼中,朗聲道:“蕭其宿不過就是個沒用的孬種,這些人以他為首,又能成什麽氣候?我們有小龍在,還會怕這種齷齪小人……”


    蕭其宿話還未說完,霧中的人已是忍耐不住!他此番截擊白衣樓,就是為了一雪前恥,在黑貓麵前證明自己的能力。可這些人明明被自己團團包圍,居然也口出狂言,說自己是“沒用的孬種”,這還叫他如何忍受?


    濃霧之中,不知道是誰鬆了手,那咆哮低吼尖叫著的野獸魚貫而出,奔踏聲從四麵八方而來。崔於堅、雷變、鍾兮三人立刻走出,分列三麵。江破則一腳踩在雷變的肩頭,一躍而起。翻手之間,八柄龍血赤炎長槍從他雙手之間射出,將周圍找了個透亮!


    長槍射出,他也並未落下,隻是半懸在空中,就仿佛身體並無重量一般。他右手食指在左臂的龍爪上一劃,立刻劃出一道常常的傷口來,鮮血噴湧而出。他兩手抓住自己的血,奮力向四麵一撒!


    傳說中,龍血便是最為熾烈,最為火熱的東西,隻要一捧,便可燃千年不熄。這一灑而下,方才赤炎長槍上的火焰立刻爬上血液燃燒起來,熊熊而起,將白衣樓眾人都圍在一個火焰大圈之中。這龍血引燃的火焰驅散了四周的濃霧,將霧中的半身人與那些低吼的野獸統統暴露出來。白衣樓的一眾俠客,此時才看清了自己的對手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半人多高的大獸,狗不像狗,狼不像狼。半身血肉模糊,半身漆黑一片,掉落下泥漿一般的液體來。可那泥漿,偏偏又好像不是實體,輕的部分隨著風飄起來,好像一條輕飄飄的紗布,重的則摔在地下,滴滴答答。可獸畢竟是獸,麵對雄性燃燒的烈火,都猶豫著,不敢再撲上前來。


    這些怪異的野獸身後,則是一個個隻有半個身子,另外半身也由同樣的泥漿組成的“人”,他們隻有半個身子,因此就連表情也看不出來。手中所持的黑色長劍歪歪扭扭,就這樣站在原地,仿佛是僵硬的屍體一般。


    看清這一切,實在是將白衣樓這些無所畏懼的劍客嚇得不輕,他們縱橫江湖多年,可從未見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這一刻仍能保持鎮定,堅守陣線的,也就隻有白狗、江破與資曆最老的“四劍”。江破身負龍血,不僅感情淡漠,心中就連“畏懼”這種情緒,都早已不再有了。而白狗則細細端詳這些半身人許久,忽然抬頭問向身邊的崔於堅:


    “老崔?”


    “啊?”崔於堅應了一聲,眼睛仍是一動不動。


    “你看這些怪物泥一樣的身子,是不是和當年魔教的人,有幾分相似?”


    崔於堅被他這麽一問,“咦”了一聲,更加仔細看起來。


    “你再看。”白狗繼續說道:“那畜生身上的黑色,相比泥漿,又更像影子一樣。功力越深,影子越輕,等修煉到了上清的境界,便完全沒有重量,變作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這不是魔教的邪功,又是什麽!”


    崔於堅還沒應聲,身後的“摘星劍”霍起雲也“嗯”了一聲,說道:“確實如汪洋說的那樣。我早年遇到三千不歸的時候,他的影功也不如後來那樣精純,倒是與蕭其宿身上的黑泥有些相似,恐怕……”


    “恐怕他們是魔教餘孽。幾年不見,魔教的這些功夫,又變得更加邪門了!”崔於堅道。


    “嗬,江湖上早就傳聞:鬼使除了那一柄嗜血狂刀,還有一身極像魔教的黑影功夫,出神入化。老崔老狗,你們兩人都是和他交過手的,應該也見過——現在看來,恐怕那聖子死後,魔教並未銷聲匿跡。鬼使和蕭其宿這個小畜生,恐怕早就聯手,就在這裏等著我們呢!”鍾兮苦笑道,他是四劍中最為警覺的一人,說話間,飛劍早就禦在身邊。


    “如此甚好,正好將他們一網打盡!”雷變喝道。


    白衣樓“四劍”的性格全然不同。有霍起雲的老謀深算,有鍾兮的敏銳狠辣,有雷變的雷厲風行,也有崔於堅的勇武雙全。他們本是天南地北,毫無幹係的孤膽俠客,能夠相會在白衣樓中,除了因為蕭千澈這位萬中無一的領袖,更是因為他們心中有著同樣的理想:


    ——建立一個沒有惡人,真正屬於俠客江湖。


    而要完成這樣的理想,就必須要將魔教、惡人穀這樣的惡徒鏟除殆盡!


    四人的戰意已在胸中,可卻沒有任何一人先上前一步。“四劍”各是江湖大家,誰都沒有資格指揮其餘三人,但每當四人齊聚一堂的時候,“那個人”必然也在——他們在等,即便是蕭千澈早已不在的今天,也一定會有一個人代替他發號施令。


    那個人,就在他們身後。


    “劍沉的,護我。劍快的,跟上。”


    簡單的十個字,三人的身形都已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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