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夔與陳亮的話,惹來眾多大臣的質疑,因為這已經超出了眾人的認知範圍。


    就連趙昚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雖然他知道葉宇一個多月前,曾大量搬運了館閣的書籍。


    但這看書與著書,差別又何止千山萬水?


    可就在眾人對此表示質疑時,薑夔卻開口道:“陛下,小民起初也是覺得不可置信,可葉學士就真的做到了,這一個月裏廢寢忘食,就是證明給當朝大儒一個……”


    薑夔說到此處,發現自己情急失言了,隨即閉口不再言語。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在這大殿之上說出有失體統,更可能會惹來眾怒。


    “但說無妨!”趙昚麵帶疑惑的問道。


    “證明給當朝大儒們,一個打臉的機會……”


    嘩啦!


    這一下可是捅到馬蜂窩了,這些儒臣本就對葉宇成見很深,如今這句話讓他們的臉往哪放?


    自己打臉,還要別人給機會,這真是豈有此理!


    雖然孔德賢這幫儒臣,聽了這句話臉上火辣辣的,但是更多的是憤慨!


    但又能怎樣?人家隻是說說,又不犯法,也隻能幹生氣!


    “哦?嗬嗬!倒是有趣……”


    趙昚輕撚胡須,自顧的微微一笑,隨即將目光落在了虞允文身上:“虞愛卿以為這《論語正注》如何?”


    虞允文說起來也是文采斐然,絲毫不遜色朝堂上任何一名儒臣,但由於棄文從武頗有建樹,因此就掩蓋了原有的文士風姿。


    趙昚對虞允文自然是知根知底,所以才有此一問。


    “回稟陛下,葉學士所著《論語正注》,微臣近日也深有研讀,對於葉學士的學識,微臣實為歎服不已!”


    虞允文整理語言之後,又接著道:“不過微臣有一點不明白,即便如薑夔、陳亮所言,葉學士短時間內著成此書,但算起時日也是有些不符!”


    “哦,何以見得?”


    “陛下,從葉學士稱病修養至今,已有四十餘日。但是從葉學士著書,到此書成就出版之時,也不過一月有餘……”


    “據微臣所知,這印刷兩千部二十萬言的著作,就是交由國子監,幾日的時間晝夜不休,也難以完成這項工程……”


    國子監除了教書育人,還是宋代中央主管印刷的機構。[熱門小說網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其印書的主要種類是經、史、子、集類書籍。


    因此國子監的印刷機構,可以說是大宋最為龐大的印刷作坊。


    除了一些朝廷文獻需要交由崇文院、秘書省、左廊司局等機構外,大部分的書籍都是交由國子監的印刷作坊刊印。


    虞允文此言一出,頓時得到國子監祭酒孔德賢的附和,因為他正愁找不到葉宇的把柄,如今這個大好機會他又豈能放過。


    於是移步上前,附和虞允文回稟道:“陛下,虞大人所言極是,按照薑夔、陳亮二人所言,著書一個月,那剩下幾日留作印刷出版!如此龐大的數量,即便是國子監也得半月之多!”


    “那兩位愛卿的意思是,葉學士這部《論語正注》不是一個月所著了?”趙昚自然聽出了虞允文與孔德賢的話外之音。


    “微臣隻是認為這一月著成此書,或有些虛而不實!但葉學士的學識,微臣也是甚為折服!”


    虞允文不愧是久經世故的老狐狸,說起話來也是恰到好處,既說出了其中的疑點,拋給孔德賢這幫儒臣。


    同時又極其肯定葉宇的學識,不得罪聖寵正隆的葉宇。


    “陛下,這部《論語正義》裏,葉學士提出了‘實事求是’的思想。可卻任由這薑夔、陳亮如此虛誇其談,豈不是表裏不一難以服眾!”


    孔德賢這是見縫就鑽,鐵定要與葉宇死磕上了。


    這可惹惱了一向剛直的陳亮,他雖然隻是一個舉人,在這垂拱殿上沒有說話的權利,但是孔德賢如此詆毀葉宇,他又豈能裝作聽而不聞?


    未經允許,但見陳亮冷冷道:“諸位隻知以平常所見,去估量一件事情的可能!那豈不知道,如此更顯得盲目與短淺?”


    說完不再理會虞允文與孔德賢二人,而是向趙昚躬身回稟道:“陛下,葉學士能在一月之內著書《論語正注》,就有能力在幾日內刊印幾千部書!”


    “哦?……”趙昚表示有些質疑。


    “胡言亂語,莫非葉大人是神人不成?”


    虞允文被陳亮方才的嘲諷之言刺激到了,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他,豈能任由陳亮在殿上大放厥詞。


    麵對虞允文的質問,陳亮毫不退讓:“國子監乃至民間印刷作坊,多用雕版印刷書籍,可葉學士所用的乃是活字印刷術,這等技術休說幾千部書,就是上萬部也不過幾日的功夫罷了!”


    “什麽?……活字印刷術?”


    陳亮這句話一經說出,頓時引來眾人的非議,因為這活字印刷術並不是新名詞。


    “不可能,活字印刷起源於我朝畢昇所創,但泥質活字雖然簡易但不易持久。“


    “就算使用了活字印刷術印刷,也不會如此迅速!”


    “不錯,這《論語正注》一定是葉大人早就著好……”


    “一個月著成此書,簡直是天方夜譚,絕非人力所能為之!”


    “……”


    “夠了!”趙昚一聲斷喝,大殿頓時鴉雀無聲。


    俯視群臣,冷哼斥責道:“雖然朕對此也有質疑,但爾等這又是何等心態?”


    其實這個時候,眾人之所以如此附和,已經不是根據客觀事實發表言論,而是一種違心的嫉妒思想在作祟。


    誰都知道葉宇這幾個月來是異軍突起,風頭更是蓋過了所有人。


    而葉宇在舌戰朝堂之後,短時間內著書立傳,其用意很是明確,就是要用文字事實進行反擊……


    平心而論,這讓朝中大臣以及民間大儒很是嫉妒。


    這就慢慢的形成了一個默契的趨勢,一個聯合打壓葉宇在上的趨勢。


    之所以葉宇的這本書,引起轟動如此的大,倒不是內容有多大的爭議,而是對這幫大儒的衝擊,讓他們頓時感到了恐慌與不安。


    前麵葉宇在大殿上舌戰群儒,雖然最後將孔德賢等人說的是啞口無言,但這些大儒也不會覺得丟了顏麵。


    畢竟論及辯論之才,葉宇在於納蘭容舒一戰中,已經公認了辯才無敵。


    才氣過人,他們可以忍!因為這是事實,也無法壓製!


    但若是著作一本學術性極高的作品,那就陡然上升到了大家的高度。


    縱觀曆史幾千年,才氣逼人的文士大有人在,但是論及文壇大家的人物,哪一個不是學術臻至巔峰著書立傳?


    一個剛剛二十的年輕人,就著書立傳成就文壇大家,摸著良心說話,他們不能容忍!


    這就是人的本性,尤其是文人相輕的劣根性!


    官場結黨營私排除異己,在這所謂的淨土上,也不見得有多少光彩。


    隻不過文人會用自己的筆,將其描繪地潔白無暇,來掩蓋內心的那一片肮髒角落……


    安靜的垂拱殿上,群臣靜靜地不敢出聲。趙昚一向是和善待人,就算是群臣相逼,也是很少在群臣麵前大發雷霆。


    如今,趙昚是真的怒了!過了許久,趙昚才平息怒氣,沉聲道:“陳亮,你向朕詳細道來!”


    “是,陛下!”


    陳亮得到恩準之後,懸著的心也放鬆不少,他是第一次進入皇宮看,也是第一次在殿上見到皇帝。


    要說心裏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方才的頂撞之言,也不過是憑借一腔不屈的怒火。


    事後想起來也是一陣後怕,畢竟朝會之上,他一個舉子未經允許私自頂撞首相,若是追究起來,他可是罪責難逃。


    而趙昚今日傳召薑夔、陳亮,其實完全是出於好奇。


    因為他很想知道,能夠被葉宇看中的人,究竟有何能耐。


    當見到二人如此年輕,趙昚也是頗為驚訝。之後的考校詢問國策之下,二人都是對答如流學識很是出眾。


    尤其是陳亮更是策略新穎,倒是讓趙昚眼前為之一亮。當得知二人的身份時,更是讓在場的群臣為之汗顏。


    一個屢試不第的樂師,一個還未參加會試的舉子,這兩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竟然能跟名滿天下的葉宇聯係到一起,這實在是不敢去想象。


    趙昚看著殿前的二人,心中卻是感慨不已,心道葉宇不僅才學過人,這慧眼識人的能力,也非一般人所能比及啊。


    如今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這二人因為葉宇的這股勁風,直接就改變了以後原有的命運軌跡。


    早朝在一番爭議之中散了,當薑夔與陳亮走出皇宮那一刻,他們已經不再是白衣之身,而是被趙昚殿前賜予‘同進士出身’。


    這就等同於二人無需在參加科舉,就已經是進士了。


    薑夔與陳亮心中明白,除了二人的才學應對趙昚的考校之外,最為重要的還是葉宇給他們的機會。


    因為沒有葉宇將他們名字刊印在《論語正注》上,朝中大臣又有誰知道他們,就更不會有進宮麵見趙昚的機會了!


    朝堂上的瑣事依舊如常,而此刻的葉宇卻在府內,觀賞著一台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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