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宇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心中卻是若有所思。這馬車的機關自從設置完成,便沒有在人前顯露過。因為無論是他坐的輪椅還是這鐵質馬車,都是他安生立命的底牌。即便是佘侗誠跟隨自己這麽久,他也沒有告知這其中的秘密。


    “我這個二叔與堂兄可真是急不可耐!”


    葉宇自問自己沒有得罪過人,即便是有,也不會到了奪人性命的地步。更何況如此不同一般的刺客,又豈是是平常之人所雇用?所以這幕後主使者,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葉夢新父子所為。


    佘侗誠拎著為首的賊人,詢問之後果然如葉宇所料,是葉明智在暗中指使所為。佘侗誠憤恨的將賊人扔在地上,不忿道:“大哥,不如讓小弟宰了這群賊人……”


    看了一眼遍地哀嚎的十餘人,葉宇隨即搖了搖頭道:“算了,他們也是受人指使,罪不至死!況且是否有罪應有官府製裁!你的這套江湖脾氣還是得收一收!”


    “額……那倒也是,我這就將賊人頭領捆綁起來,移送官府處置!”


    “嗯,既然葉明智不想我存在於世,那我葉宇也不會就此罷休,此後將不死不休!”葉宇說著,眼神之中迸發出少有的冷漠。


    而這種冷漠是那種看待死物的眼神,佘侗誠見狀不由心中一寒,因為這個眼神他當初在清流縣染坊見過。也正是因為這種毫無感情的眼神,讓他當時有種膽怯的感覺。


    “既是恩怨分明之人,卻為何作忘恩之事?”就在這時,從林中傳來一句若有若無的聲音。


    葉宇聞聽這句話不禁緊皺眉頭,循聲望去卻見一名醉漢趔趔趄趄的向這裏走來。隨著越來越近醉漢的容貌也漸漸地清晰起來,但見此醉漢右手持有酒葫蘆,左手拿著油膩的雞腿,步履癲狂歪歪斜斜。


    一身衣著髒亂不堪,已然看不出是僧人還是道士。不過從胸前掛著一串長長的佛珠,尚能看出這位肥碩醉漢是個出家和尚。雖然頭頂帶著佛家船型帽,但卻留著長發披散在後背,一身裝扮真是不倫不類。


    佘侗誠見這人向葉宇走來,便要上前將其攔下,卻被葉宇出言製止。葉宇端詳著眼前這位僧道難辨的中年人,他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是這種感覺很模糊,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不過對於方才此人說的話,葉宇卻不敢苟同,於是拱手問道:“這位大師,晚輩不知方才你話中何意?”


    這和尚先是咬了一口雞腿,隨後嘿嘿一笑,用已然泛亮的汙垢衣袖抹了抹嘴道:“不可說,不可說,一說便是錯!”


    “你這和尚瘋瘋癲癲沒個正型,還不滾開!”


    佘侗誠一瞧這和尚嘻嘻哈哈,就準備將這和尚趕走。可是當他用手推這和尚之時,卻發現這個和尚身形穩如泰山絲毫未動。這不由讓佘侗誠心中一驚,隨即牟足了勁頭雙手用力去推。


    可是這和尚依舊歪歪斜斜的站在那裏,猶如腳下生根難以撼動,而觀其神色依舊隨意的啃著雞腿喝著美酒。


    嘶!


    這不由得讓佘侗誠連連倒退疾步,一臉駭然的看著眼前的瘋癲和尚。而坐於馬車上的葉宇,也是心頭不由一驚。佘侗誠雖談不上是個武功高手,但也是有推動幾百斤的力氣。眼前這個和尚雖然有些微胖,但也不至於絲毫未動。


    “葉某自問對得起任何人,談何做忘恩之事?還請大師明示!”葉宇知道眼前這個和尚並非普通人,於是恭敬地詢問道。


    這和尚灌了一口酒,隨後斜倚在馬車旁,左腳撓著右腳露出鞋子的腳趾,隨意道:“貧僧方才不是說了麽,不可說,不可說,一說便是錯!至於為何,將來施主你自會明白!”


    “那依大師之見,此事晚輩該如何處理?”


    “酒氣十分伴醉懷,先人秋興寸腸哀。無端時空經亂錯,輪回人間從頭來!施主,冥冥之中皆有玄機,你何不就此作罷,小懲大誡即可!”


    嘶!


    葉宇一聽這四句打油詩心中駭然不已,尤其是後兩句明顯是暗藏玄機。他盯著眼前這個似醉非醉的和尚,暗道這和尚莫非是看出了自己來曆?


    強壓心頭混亂的心緒,隨即沉聲道:“大師,可是你也看到了,對方要置我於死地,況且我這殘疾的雙腿,也是拜他們所賜!晚輩欲要討個說法難道錯了?”


    “看似無錯,其實有錯!而看似有錯,其實亦是無錯!今日是錯,明日卻並非就是錯!反之,則亦然!他們昔日的錯,今日來看,小施主,你覺得是錯麽?”


    咯噔!葉宇瞪大了雙眼,似有驚恐的望著這個瘋癲和尚。正如這瘋和尚所說,當年葉夢新若不是狠毒作為,他也不會借著這個虛弱的身軀重生。對於如今的他而言,昔日的錯並非有錯……


    葉宇驚詫的許久,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大師,你是說……”


    和尚點了點頭,隨即抽了一口酒水:“這世上錯與對,不過是個表象罷了!相信貧僧,今日你的放手,以後你定不會後悔!至於你腿殘之憾,或許貧僧可以幫你!”


    “大師,此話當真!?”一聽說自己的雙腿還有救,葉宇頓時心頭狂喜不已。


    瘋癲和尚卻是嘿嘿一笑,從後背腰間抽來一把蒲扇。這把蒲扇可謂是破爛至極,但這瘋癲和尚卻是自得其樂優哉遊哉的扇動著:“出家人不打誑語,又豈能隨意誆人?”


    葉宇一瞧這把破扇子,頓時一個人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緊接著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道:“您莫非就是聖僧濟公?”


    “聖僧濟公?哈哈哈,貧僧不過是個瘋和尚,那裏是什麽聖僧,不過很多人都喚我濟顛和尚!”瘋和尚擺了擺蒲扇,眉開眼笑的說道。


    “大哥,你瞧這瘋和尚那裏像什麽聖僧,說的話又豈能當真?”佘侗誠雖然也很希望葉宇的雙腿能治好,但是對於眼前這個瘋和尚的話,他抱有很大的懷疑成分。


    葉宇卻神色灼灼的看著瘋癲和尚,拱手以禮鄭重道:“聖僧說能治好晚輩的腿上,晚輩信了!若聖僧不嫌棄,請車內與晚輩同行!”


    “嘿嘿,那貧僧可就不客氣了!”


    瘋癲和尚說著,向雙手啐了一口唾沫,扶著車把,髒兮兮地便上了葉宇的馬車。期間佘侗誠本要上前勸阻,卻被葉宇揮手製止。佘侗誠不明白葉宇為什麽會相信一個醉鬼,但既然自己大哥決定了他也隻能聽從。


    佘侗誠最後無奈問道:“大哥,這幫人如何處置?”


    此次若是將賊首移送官府,葉宇保準葉明智蹲入大牢之後再難出頭!但是車廂內,葉宇看了一眼醉意朦朧的瘋癲和尚,隨即歎了一聲:“罷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吧!我們回去!”


    “是!”佘侗誠隨即坐上馬車,一撮馬鞭,馬兒長鳴一聲便拖著馬車駛出了樹林。


    不過由於時間的耽擱城門早已關閉,因此注定今夜隻得暫住客棧之中。客棧的廂房裏,葉宇看著桌上酒食被瘋癲和尚風卷殘雲,卻是不由得笑了,心道這民間傳說的濟公果然是葷素不忌。


    此刻在桌前風卷殘雲的胖和尚,正是後世廣為流傳的活佛濟公,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和尚,比傳說的要胖上許多。不過這一點葉宇表示很理解,傳說總會有誤傳的可能性。


    況且以濟公這般不忌口的酒肉和尚,又豈會是山中寺院營養不良的僧人?要是按照葉宇的說法,這濟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葷素搭配才是養生之道嘛!


    待濟顛和尚吃完酒肉之後,用右手指不停的戳牙縫,想必是方才啃食雞腿的時候塞住了。一旁的佘侗誠一臉鄙夷的看了看濟顛和尚,今日他算是見識到了什麽是酒肉和尚。


    隨後濟顛咂巴了下牙花子,似乎有些意猶未盡。葉宇見狀深明其意,於是示意佘侗誠再添置一壺好酒。待佘侗誠取來美酒放於桌前,濟顛和尚卻執酒笑唱道:“野性從來似白鷗,破衣蒲扇一壺酒。飯囊傍曉盛殘月,醉臥臨風唱晚秋。兩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


    唱完之後,灌下美酒,一臉的享受!


    葉宇沒想到這個瘋瘋癲癲的濟公,竟然有如此才情。此刻他也是深受感染,於是也飲了一杯酒,吟詩應承道:“腹藏萬卷路行難,擲筆無奈傲骨寒。彷徨且向杯中月,天下紛擾難自安。鯤鵬睨世淪魚蟹,鴻鵠折翅為鵲鵪!”


    “哈哈哈!”


    二人相視一笑,隨後濟顛和尚開口道:“屬於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得!小施主這一飯之恩,貧僧自然不會白吃白拿!不過要醫治你的腿傷,可是要受點苦……”


    “聖僧有話不妨直言,隻要能重新站起來,晚輩在所不惜!”


    “由於你這腿骨已屬舊傷,如今腿骨已經愈合!雖說你未曾放棄,每日多有推拿!但那不過隻是皮肉筋骨。若要站起來,須得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以聖僧之意是要……”葉宇想到這裏,臉上不由露出凝重之色。他知道這破而後立的意思,也就是要將愈合的雙腿再次打斷。


    “不錯,你這腿骨雖是愈合,但卻不算完整,若要治好隻有先將腿骨再次折斷,再由貧僧將其接好!不知小施主可有這個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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