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民意沸騰當然會傳到大宋,東京城中有許多報社都在報道河西的事,在這個內卷的行業中,誰有新聞才是真真切切的好處,不會有人願意看著別家把新鮮燙手的消息率先爆出來。


    當然,範子淵前來大宋也成了極大的新聞,畢竟河西的民意洶湧和他前來都是因為張得勝之事。


    河西所謂的通訊官其實就是大宋的傳令兵卒,而最重要卻是他身兼葉安警衛的身份,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視作葉安的親信,也代表了葉安本人。


    大宋把人扣住不放,一來拂了河西與葉安的麵子,二來也讓朝堂上的主和派擔心西北再起兵事。


    就算是大宋的朝臣中也有很多並不了解詳情,甚至認為趙禎的舉動過激,有失帝王身份,一個皇帝同河西的傳令之人較什麽勁?他們是不知道在殿中發生了什麽,若是知曉便也不會出這樣的話來。


    但賈似道知道,韓琦,範仲淹等人也知道,對於他們這種宰執之臣來,皇宮沒有秘密,連家都沒有隱私。


    不過眼下得知範子淵出訪大宋後,朝廷上下還是頗為欣慰,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範子淵屬於河西的溫和派,以往的言論也多是以和為貴。


    隻不過當範子淵抵達東京城後,來自會州的消息也傳了過來,駐守在蘭州的迅捷軍打著操演的名號以向會州境內挺進數十裏,甚至還發問照會鎮戎軍主將曹儀不得侵擾,否則視為襲擊。


    這就不講理了,也欺人太甚,但朝堂上下都知道河西此舉乃是向大宋施以兵威,一麵要談,一麵要打,這便是毫無誠意的人行徑。


    但道理誰不明白,可大宋在實力上卻是捉襟見肘,鎮戎軍在蘭州失利,而河西各軍兵鋒正盛,連李元昊都折損在西烈軍的手中,大宋的軍武便更難敵手。


    就算明知是河西施壓,宋廷上下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這關係到國朝在西北的安寧,就算知曉河西野心甚大,但隻要短暫沒有兵事,對於他們來也是好的。


    所以範子淵受到了隆重的接待,韓琦親自前往南熏門迎接,遠遠的便看見河西的車隊,七八輛箱車滿滿登登的前來,到了城門下韓琦便發現箱車很重,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轍痕。


    “一路東來,舟車勞頓,範知州為國朝之事幸苦了!”


    對於韓琦的客套,範子淵禮貌回應:“韓公客氣,子淵身負河西重任,豈敢怠慢?倒是韓公親自出迎讓我惶恐!”


    瞅了眼箱車,韓琦眼睛微眯,臉上有了更多的笑意:“河西打算以重禮平息官家之怒?但恐怕珍玩異寶非是良策啊!”


    範子淵立刻朝著皇宮方向拱手道:“子淵前來帶著河西的真心實意,財物不過是進貢官家聖節的禮物而已,不敢以此做伐!”


    韓琦滿意的點零頭:“甚好,甚好!範知州一路幸苦,官家以下旨河西使節於西北都亭驛下榻。”


    範子淵微微皺眉道:“西北都亭驛啊!那不一直是黨項饒倌驛,我乃河西之官,如何下榻此處?”


    範子淵的政治敏感還是很強的,從韓琦的話中他便發現了大大的不妥,大宋與西夏之間的關係不好,而河西與西夏之間的關係甚至用勢同水火來形容也不過分。


    顯然,大宋想要讓自己與黨項使臣之間發生矛盾,如此便能在談判時占據最大的好處。


    不過範子淵並不打算順從朝廷的安排,看向韓琦麵帶微笑道:“韓公,既然朝廷拿不出倌驛接待我等,又何必委屈我等與西夏使臣?不如我帶著屬下入主平安商行便是。”


    “平安商行?”


    韓琦微微一愣,隨即便皺眉道:“好歹也是河西的知州,去往商賈所在恐有不妥啊!”


    範子淵並不在意,而是躬身道:“商賈又如何?在我河西商賈並不比旁韌賤,再我總覺得在平安商行中落腳要比在西北都亭驛落腳要來的安穩啊!”


    韓琦微微皺眉,但也不知該如何反駁範子淵,尤其是當下張得勝被扣押一事,河西的態度非常堅決,若是以往恐怕都不會派人過來討要,誰知這次卻讓範子淵為使者,專為張得勝而來。


    對於韓琦和大宋的朝堂上下來,葉安不可能因為一個張得勝被扣之事便興師動眾的派範子淵前來,他也不會愚蠢到刻意去激怒官家。


    範子淵的車隊中不光有一箱箱的珍玩異寶,還有甲士!


    翻身上馬的韓琦看見了車窗裏漆黑的鎧甲以及黑洞洞麵甲之後的雙眼,忍不住的打了個顫,這裏是東京城,對大宋來可謂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他還是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使團來京可以攜帶護衛,畢竟山高路遠,不可能指望一個使節帶著進貢之物隻身來朝。


    但河西的甲士與遼夏皆不相同,這些甲士不光配備強大的鎧甲,更有著強大的武器,鋒利的長刀自不用,還有那讓下人望而生畏的火器。


    範子淵來帶的護衛並不多,除了他一個主官之外,便隻有一個武官校尉陪伴,具體有多少甲士韓琦並不清楚,但現在他已經後悔,後悔不該答應範子淵前往平安商校


    誰不知平安商行乃是河西的官營買賣,範子淵去了那裏他是安全了,可這東京城中是否安全?


    一想到這裏,韓琦便忍不住打顫,河西的密諜號稱無孔不入,手段遠超皇城司不,更是比西夏翊衛,遼朝隱侯綁在一起都要強大。


    別的不,單是這河西密諜叫什麽名字至今沒人知曉,他們甚至都不存在於河西的官製之中,隱藏在了大政府的諸多衙門之下,唯有葉安一人掌控,手段撩。


    有河西密諜,有範子淵,韓琦甚至想現在就去告誡禦大理寺把人看好了,但想了想卻調轉馬頭的離開,若是河西真用這種手段把人從詔獄救出,之後再混在甲士中隨範子淵一同離開,隻要河西不聲張,這件事或許便可權當沒發生過。


    當然,最後還是要同範子淵打個照麵,商議一下雙方口徑,如此河西把人帶回去,大宋便可權當這人已經死了……


    想通這些的韓琦非常高興,如此一來最少能擺脫大宋騎虎難下的尷尬境地,快馬趕回中樞,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相公賈似道,正好範仲淹與夏竦也在,便也一並給了他們。


    誰知夏竦笑而不語,範仲淹怒氣滿麵,而賈似道卻破口大罵:“愚蠢!真若這般做了,陷官家於何地?咱們要利用張得勝之事施壓河西,而非是先斬後奏的給官家找補臉麵,若官家單單是要麵子,何須如此?”


    “啊?!”韓琦微微一愣,再瞧見夏竦的笑容便知自己愚蠢,看樣子在場之人皆是知曉聖意,唯有自己愚蠢至極!


    最終還是範仲淹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稚圭無需鬱結,揣測聖意雖有不妥,卻也是我等臣子本分,況此事與河西相關,你也隻是沒有看透而已,從今往後別把河西當作邊州了,當作一國相待吧!”


    咕嘟,韓琦咽了下口水道:“他葉安建元稱帝了?”


    “沒有,但官家了,葉安者勝元昊十倍,河西強於遼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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