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是,這是他走之前留下來的。”柳淑榮道。


    原主腦海裏沒有關於父親的記憶,柳素素隻知道,在她懂事之前,父親就去世了,柳淑榮說他也是軍人,因為打仗犧牲了,連屍體都沒見到,從此了無音訊。


    “娘一直留到現在,就是想給你做嫁妝的。”


    這是柳淑榮精心準備的嫁妝,原本在之前就該拿出來的,但她一眼就看出來莊白羽那人不靠譜,所以就先收著了,現在看來果然沒錯,不然這都會被他給順走了。


    一想到莊白羽,柳淑榮就一肚子氣,不過好在以前再不好,現在都好了,閨女能想明白,從此和那渣男再不見麵,她也心安了。


    柳淑榮把柳素素拉到鏡子前,笑道:“這東西肯定不能正大光明的戴出去,太紮眼,娘今天晚上就給你梳梳頭,好好看看我的好閨女。”


    現在的鏡子都是稀罕物,家裏也隻有一麵巴掌大的小鏡子,柳素素坐在凳子上,這也是第一次看清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長相。


    令她驚訝的是,原主的長相和自己並無不同,除了神色比較憔悴,因為營養不良臉色有點蠟黃以外,就連靠近下巴處的小痣都一模一樣。


    長發被挽起,帶著涼意的發簪插入發絲,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發髻就挽好了。


    柳淑榮笑道:“看來娘記性還是不錯,這麽久了還記得一點兒。”


    柳素素很瘦,巴掌大的小臉雖然有些憔悴,但一雙眼睛卻十分明亮,即便是在微弱的煤油燈下,都仿佛能映襯著光一樣。


    柳淑榮看著又開心又難過,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閨女是這十裏八鄉最標誌的姑娘,她拉扯著她長大,也就這麽一個孩子,之前和莊白羽結婚還不覺得有什麽,住在家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現在,一轉眼就要去軍區了,一想到這,柳淑榮又忍不住紅了眼睛。


    柳素素連忙拉著她的手,哄道:“娘,您別傷心,等我到了那就給您寫信,以後有機會了,您還能來看我,或者過年的時候我帶著孩子回來,咱們還是能時常見麵的。”


    柳淑榮點頭:“沒錯,娘不傷心,等你生了孩子坐月子,娘還要去照顧你的呢。”


    柳素素:“……”


    這會不會想的太遠了?


    柳素素還沒想過要孩子的事,原因很簡單,第一是她和韓烈沒感情,現在的人可能不在乎這些,隻要搭夥過日子就行了,但柳素素畢竟是未來人,於她而言,生兒育女的前提必須是有足夠的感情。


    第二,就是這幾個孩子了,她既然成了娘,不管是親娘還是繼母,那都是她的責任。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把四個孩子撫養長大,不說日後成龍成鳳吧,至少也得是個堂堂正正的好人,絕對不能讓他們像原文裏那樣。


    不過這些話不能直說,不然隻會惹得柳淑榮擔心,柳素素幹脆說起了別的,扯開了話題。


    雖說酒席是第二天中午,但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要忙活開了,做飯的廚子、幫工的大嬸,還有自己家裏的人,忙來忙去的熱鬧的不行。


    現在村裏人辦酒席都不會太過張揚,畢竟誰家裏都不富裕,糧食也少錢也少,能擺個一兩桌就算是挺不錯了。


    但因為莊白羽的事,村子裏的人全都在議論柳素素命苦,沒本事,生了兩個孩子都被男人給拋棄了。


    所以不管是柳淑榮還是於大柱,那都是鐵了心的要風光辦一場,給自家閨女撐場子,不僅請了廚子,還叫了兩個鄰居來幫忙,就連酒席,那都是足足擺了五桌!


    村裏人得知這一點,差點沒驚掉下巴,坐在院子裏就開始討論:“柳素素別的不怎麽樣,但還真有個好娘好後爹啊。”


    “娘和後爹好有什麽用?這女人一輩子又不能隻靠著娘家,過得好不好,都是要看嫁的男人怎麽樣。”


    “但不是說素素這是找了個軍人,還是個副團長嗎,應該不會差的。”


    “那誰知道啊,一個副團長為什麽要來咱們這村裏找對象,肯定是條件差啊,要不就是年紀大了要不就是醜的不行。”


    人群中,於二嬸捏著嗓子刺了一句。


    雖然於老二警告了她不能和柳素素對著幹,但她背地裏說點閑話總沒事吧,而且她也不是瞎扯,韓烈和柳素素的婚事太急,加上他這兩次過來都是大中午的,壓根沒誰見過他,但一想一個副團長能看得上柳素素這個村婦,條件還能好到哪裏去?


    於二嬸這麽一說,大夥立馬回過了味,越琢磨越覺得是這個理。


    心裏不由感歎,於家這酒席擺的再熱鬧又有什麽用,不還是上不了台麵的婚事嗎?


    正感歎著呢,院子外傳來徐媒婆的聲音:“哎呀,新郎官來啦!”平常這可是辦喜宴最熱鬧的關頭,但今天徐媒婆一喊完,就發現壓根沒人搭理她,大家都興趣缺缺的。


    “這是怎麽了?”徐媒婆問道。


    “徐婆子你可就別問了我們都知道了,那位韓同誌根本就不咋地。”


    徐媒婆傻了眼:“誰說不咋地了,我做了這麽多次媒,還沒見過誰條件比韓同誌要好呢!”


    話音剛落,韓烈就走了進來,他還是一身簡單的軍裝,就連帽子都沒拿下,但就是這無比簡單的打扮,卻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乖乖啊,這是誰說韓同誌不是醜得要死就是一把年紀了?這明明俊的很,尤其是這通身的氣度,站在那裏啥都不說看著就不是一般人,這模樣,別說村裏了,就連縣城都找不出這麽好的後生了!


    村民們驚呆了,而躲在人群裏的於二嬸則是快氣死了。


    難怪那柳素素敢這麽對他們呢,原來還真攀了一門好親事。


    簡直是可恨,憑什麽好處都被柳素素一人給得了!


    韓烈不知道在場人的心理活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邁著長腿,往屋裏走去。


    他一走,眾人立馬不淡定了,全都跑過去給柳淑榮和於大柱賀喜,說他們真是有福氣,找了個這麽好的女婿。


    柳淑榮和於大柱自然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但“好女婿”韓烈,此時剛一推開門,就被晃了眼。


    柳素素穿著柳淑榮做的新嫁衣,梳著兩條黑亮的辮子站在那裏,想著今天結婚呢,難得對著韓烈一笑,結果笑完就發現他呆愣住了:“這是怎麽了?”


    韓烈是一名典型的軍人,正直、負責,同時也有些粗枝大葉,從前的日子裏,他除了訓練就是兩個孩子,從來還沒看女同誌看呆過。


    這次肯定不能實話實說,就搖了搖頭:“沒事。”


    柳素素也沒多想,問他:“念蘇和招娣呢?沒來?”


    “沒有。”韓烈說著,心裏鬆了口氣,看來柳素素同誌還是嚴肅一點比較好。


    也成,反正那輛孩子太內向,帶到這種環境裏,容易被人圍觀,到時候反倒不好了。


    柳素素點點頭,又道:“你待會兒少喝點酒啊,明天一早還要趕路的。”


    “放心。”韓烈不愛喝酒,但他酒量很好,還從來沒喝醉過。


    不過這次他顯然是踢到鐵板了,一上飯桌就被灌了酒,不僅僅是於大柱,還有於建民兄弟兩,那都是對柳素素十分關愛的。


    現在自家妹子要出嫁還要隨軍了,他們又是擔心又是開心的,就怕韓烈對柳素素不好,借著喝酒的名義不停的問問問,等到終於放心了,韓烈也醉了。


    柳淑榮差點沒氣死:“你說你們,下手沒個輕重,怎麽能直接就把小韓灌醉了呢。”


    韓烈擺擺手:“娘,我沒醉,能走回去。”


    於大柱也有點愧疚,忙道:“那可不行,叔送你,反正也不遠,走吧走吧。”


    人都走了,柳淑榮就開始收拾東西,柳素素想來幫忙,被她趕走了:“你快洗洗了去睡覺,明天一早就要趕車的。你嫂子和幾個嬸子都能幫我呢。”


    柳素素見確實忙得過來,便也沒勉強了,回屋去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外麵就傳來了動靜,柳素素仿佛聽見了韓烈的聲音,連忙換好衣服走出去,果然是韓烈叫了一輛牛車過來了。


    於家人都起來了,這會兒幫著把東西搬上牛車,柳素素把莊前兩個小的撈起來,用冷水起了一把臉,小家夥們立馬清醒了。


    “娘?”


    “咱們今天要去坐火車了,待會兒去車上睡。”柳素素昨天就和他們說過的,是以兩個孩子一聽,就拿著自己的小包袱,爬上了牛車。


    東西很快放好,柳淑榮知道這麽早,他們肯定沒胃口吃早餐,便煮了十個雞蛋,遞給柳素素:“在路上吃,還有餅幹麻花什麽的,娘都給最上麵了,千萬別餓著。”


    柳素素知道現在不是講客氣的時候,點了點頭,突然上前一步,抱了抱柳淑榮和於大柱,“娘、叔,那我和孩子們就先走了,等我到了給你們寫信。”


    “還有哥哥嫂子,你們在家也都要保重身體。”


    柳淑榮強忍著淚水:“好,好,你和孩子們好好過日子,小韓,往後就請你多擔待了。”


    韓烈點點頭,“您放心。”


    柳淑榮知道不能再耽擱了,便催著他們走,趕牛車的大叔揮了揮辮子,老黃牛便“噠噠”的走了起來,腳步聲在寂靜的清晨無比明顯,慢慢的,越走越遠。


    ——


    等到再也看不到柳淑榮等人後,柳素素才轉過了身,微微歎了口氣。


    韓烈知道她難過,便道:“以後有機會,你隨時可以帶著孩子們回來。”


    莊前兩個畢竟還小,已經靠著包袱睡著了,柳素素怕他們著涼,給他們蓋了件衣裳。聞言點了點頭:“對了,念蘇和招娣的情況,你給我講講吧。”


    韓烈頓了頓,才道:“他們是我兩個戰友的孩子。”


    部隊對於烈士的親屬都會有補貼,由尚且在世的家人進行撫養,但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得到很好的撫養,有些家屬,拿了錢就跑了,還有些的不肯承擔責任,說什麽都不願意養孩子。


    念蘇的母親在他父親還在世時,就有了相好的,人一死,就立馬改了嫁,念蘇又沒有爺爺奶奶,父親那邊的兄弟部隊調查過,發現人品都不過關,就把念蘇又帶回了部隊。


    而招娣,則是母親難產死了,父親一犧牲,她爺奶嘴上說的好好的,但卻是個極度重男輕女的人渣,把撫恤金領到手,就準備直接把招娣給賣到山溝裏去做童養媳,剩下的錢給小兒子娶城裏媳婦。


    當時要不是韓烈正好過去探望,招娣早就被糟蹋了。


    “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招娣……特別反感我。”韓烈道。


    柳素素點點頭。


    並不是反感韓烈,而是生活在一起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裏,招娣從小到大就是當牛做馬,被打被罵,就連母親也是因為想生個兒子才難產死的,後來又出了被賣的事,導致她對異性無比的排斥,哪怕是韓烈救了她,且名義上還是她的父親,也不例外。


    “而念蘇,那孩子也差不多。他不愛說話,有時候出去被人打了一身傷,也一個字都不吭,要不是我曾經聽他哭過,可能還以為他不會說話。”韓烈苦笑道。


    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個人,根本帶不好兩個孩子,隻會令他們更加的沉默內向。


    “我母親早逝,父親另娶,二姨倒是願意給我帶孩子,但她自己都身體不好,還有一大家子人,我不能再麻煩她了。”


    韓烈說完,柳素素沉默了一瞬。


    看得出來,他雖然知道招娣性子偏激的原因,卻不明白念蘇身上發生的事。


    幸好之前同事說的時候,柳素素留了個心眼,記了下來。


    念蘇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他母親有心上人,就姓蘇,後來雖然和念蘇的父親結婚了,但還是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覺得就是因為念蘇父親,自己才失去了追求愛人的權利。


    雖然這一點上,她和原主挺相似,但她做的事更加過分。原主對兩個孩子挺多是愛答不理,但她不同,她對念蘇就是非打即罵,整天羞辱他,責怪他,把對丈夫的恨全部轉化到了孩子身上,就連念蘇臉上的疤,都是被她用開水燙出來的。


    生活在這種環境下,大人都受不了,更別說一個五歲孩子了,所以念蘇患上抑鬱症,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柳素素想到這些事,就氣的磨牙,抬頭道:“韓烈,我想帶念蘇去醫院。”


    “你是說他臉上的疤?”韓烈反應過來。


    柳素素點頭。


    “我帶他去過了,是省城的醫院,醫生給開了藥,但是沒用。”韓烈道,“去縣城再看看也行。”


    柳素素心想,那應該不是沒用,而是被念蘇自己抹掉了。


    在軍區,孩子多,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童言童語最天真往往也最傷人,念蘇不受歡迎,那些孩子肯定對他指指點點,這種情況下,他自己偷偷抹掉太正常了。


    想到這,柳素素忍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雖然知道他整天要訓練,根本顧不上兩個孩子,但就是忍不住有些生氣。


    突然被瞪的韓烈:“?”


    這是怎麽了,他沒說不願意去啊?


    說話間,韓烈二姨家已經到了,這邊村子比柳素素家離縣城要近一些,所以幹脆從他們這出發,還有時間收拾東西。


    韓二姨把東西擺上來,拉著柳素素說了許久的話,等到韓烈把兩個孩子帶出來後,柳素素讓兩個孩子坐在牛車上,看著四個迷迷糊糊的孩子,還有身邊的韓烈,柳素素深吸一口氣。


    他們一家六口,此時算是真正的踏上了隨軍之路。


    ——


    坐在牛車上的柳素素沒發現,就在不遠處,一道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盯著他們。


    還沒看多久,突然有道聲音傳來:“黎玉桂,你不趕緊過來剁豬菜,躲在那裏偷摸著幹什麽呢!”


    沒錯,此時站在這裏偷看的人,正是那個慌慌張張和韓烈退了婚的女同誌——黎玉桂。


    黎玉桂知道她媽本來就不喜歡她,尤其在她擅自退了和韓烈的婚事後,就更加對她有怨氣了,搞得她在一天比一天難待。


    但黎玉桂可不後悔,因為隻有她知道,嫁給韓烈就是死路一條,隻有退了婚,她才能有光明的未來!


    想到上輩子發生的事,黎玉桂滿意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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