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邵是沒有功夫,更沒有那心思去接錢鎮撫使等人的,別說他們如今隻剩下五百人不到。當然,若是加上之前營區那些受傷的將士們,那數量便多了。但如此一來,反倒讓他們這支隊伍看上去更加不堪重用,若是帶著勢必會成為累贅。


    霍邵自然已經知曉了尹縣情況,也正因此,他才不去搭理錢鎮撫使,在讓人打聽到其中一軍後,當即帶著人與大隊人馬匯合了。


    霍邵或許有心想在自己蠢事被公布於天下後給自己扳回一城,但可惜,皇上卻是不願了。隻不過這中間還有個時間差,至少在這幾日內,霍邵依舊占著總兵的位置。


    這些盛兮他們暫時管不到,眼下他們自顧不暇,那已經占領了青州與嵐州府的韃靼兵,在沉寂了兩日後便又開始上躥下跳,很快便兵臨尹縣城下。


    雖然人數不過五千,但壓力對一個小小縣城來說已經足夠大了。


    縣城裏沒有駐軍,隻有十多個衙役。錢鎮撫使成為尹縣最大的官,但因其傷勢實在太重,下不了床,更是時常因為情緒激動陷入昏迷,對戰事極為不利,更別說養傷。而他下頭也隻剩下王曉這麽一個幹將,其他人皆沒有領兵之能。可王曉雖能幹,真說領兵還是差些火候。


    於是,在那韃靼兵第三次襲擾之際,錢鎮撫使叫人從傷兵營裏請來了盛兮。


    彼時,盛兮剛給一個養了幾日,恢複了些體力的傷兵做完手術,身上雖穿著罩衫,但那血腥之氣還是透過罩衫滲透進來,以至於她一靠近錢鎮撫使,對方便冷不丁繃直了身子,生怕盛兮再給他肚子上來一刀。


    盛兮大概猜到錢鎮撫使叫自己來的緣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沒開口,等著錢鎮撫使說話。


    錢鎮撫使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女孩,看著對方年紀同自己女兒相差無幾,再想到眼前困境,一時間感慨萬千,話竟是不知從何說起了。


    盛兮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人說話,索性直接問道:“大人叫我來,是想讓我帶人去應戰外麵的韃靼兵嗎?”


    錢鎮撫使猛地抬頭,看著盛兮眸底閃過震驚:“夫人你,你怎麽……”知道的?他可從未跟人提起過啊!而且,雖他心中的確有這打算,但在見到盛兮那一刻,這想法就已經被他狠狠壓了下去。


    即便盛兮比尋常人厲害,比他們這些當慣了兵的人還有勇有謀,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年紀不過十多歲,她本該是要被保護,而非一馬當先,反過來將他們這些糙老爺們護在身後……


    盛兮見他這般驚訝,隻是淡聲一笑道:“這尹縣雖有城牆,但那城牆低矮,城門更是年久失修。也就是韃靼兵這幾日沒有認真,來人更是之前嵐州府內與我們對上的韃靼兵將領,他有心想要戲耍我們,這才讓我們緩了一口氣。但倘若他們再來些人,或者再調來攻城利器,想必這城很快便會破了。”


    她說這話時麵上一派沉靜,好似所有的都有預料般,竟是一點都不見慌張。


    錢鎮撫使開合的嘴巴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道輕“啊”,半晌後終於意識到不妥,急忙閉上了嘴巴,但看向盛兮的目光卻更深了。


    而盛兮不等他開口,便兀自又道:“大人吩咐便是,我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方能有出路,不是嗎?”


    盛兮微彎著眉眼看著錢鎮撫使,心中早已將事情想了個明白。眼下這種情況她定是回不去了,就算真的走,隻怕上路後還得再折回來。


    隻是可惜了,答應沈安和的婚禮,怕是要延期。


    回過神來的錢鎮撫使急忙道:“不不不,不是!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夫人說得對,同舟共濟方能有出路。錢某說不是,是說我這是有求於夫人,哪裏敢吩咐!”


    他眼不瞎,可說晶亮,僅從出城一件事便能看出來,盛兮絕對有帶兵之能,且比他要更靈活,更審時度勢,也更厲害。這若是放在營中,定為將才。隻是因為對方身份是女子,且又是沈侍郎夫人,二品誥命,這樣的身份說出去那就是留在深宅裏掌管中饋的人,怎可能同這紛亂凶殘的戰場相聯係。


    可偏偏事實擺在眼前,讓人不去相信都不能。且眼下情況就算這件事匪夷所思,也不得不叫人去信。因為實在沒辦法了。


    錢鎮撫使用力緊了緊眉,半晌後終是歎息一聲道:“夫人比錢某看得明白,比我們許多人都看得明白。”錢鎮撫使忽地苦笑,“錢某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身後大幾千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都是被這戰爭牽累。身為黎國將士,錢某本該為護百姓鞠躬盡瘁,怎奈眼下……夫人,錢某的確是想讓你幫忙坐鎮,夫人隻需於城中幫王曉等人出謀劃策便可,無須出城!”


    錢鎮撫使最終說出自己打算,話音剛落地,他的臉便已經漲紅。


    他堂堂鎮撫使,竟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掉鏈子,實在是不應該,實在是太丟人!


    錢鎮撫使從未有過眼下這般焦灼,竟是比麵對韃靼兵的長刀,自己要被一刀穿腹時還要更讓他難受。


    他不敢看盛兮,甚至覺得自己著實太卑鄙。這個時候讓一個女孩子去幫自己頂缸,這簡直不是男人可以做的事!


    暗暗咬了咬牙,錢鎮撫使突然後悔了。然而還不等他說出後悔的話,盛兮便直接點頭說:“好,我會幫大人守住城的!”


    “唰”,錢鎮撫使猛地抬頭看向盛兮,有那麽一瞬間,其眼眶不聽話地紅了起來。


    盛兮被付以兵權之事雖不合規矩,但這個時候無人提出異議。那些兵將們在看到過盛兮的戰力,以及箭法之後,無一不對其佩服。更兼其行事果決,還有一手好醫術,早已經在這些兵將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盛兮代領兵權一事可謂出奇地順利。


    而待她接下這份差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了人出去探查消息,結果沒料到,竟是真的被他們帶回來了……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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