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光遠其實很想跟著盛兮去縣城,但想到曾經在戚宅的遭遇,他便又忍不住退縮。最終,小家夥隻能眼睜睜看著盛兮坐著驢車離開。


    盛兮將前兩日打來的野物全部放進驢車裏,孫強與楊六看到自是一陣驚喜。然而驚喜卻不止這些,直到二人看到盛兮從懷裏掏出那片靈芝,兩人的眼睛頓時瞪得比那毛驢還要大。


    “盛姑娘,這,這是靈芝?”孫強震驚道。


    楊六則是狠狠咽了口唾沫,直接道:“這靈芝少說也有四十來年了吧!”


    盛兮笑著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她問楊六,“知道藥鋪裏靈芝的價嗎?”


    楊六搖頭:“隻知道個大概,但現在什麽價還得要去鋪子裏問。”


    盛兮:“嗯,那等我們一會兒進了城,先去藥鋪問問,問過之後你們再去縣丞家裏試試吧。”


    二人自是聽盛兮的,強忍著激動駕著驢車快速往縣城趕。


    今兒天氣不錯,又趕上年前,路上人不少。


    而人多了,事兒便也就多了。


    眼見著還有不到半刻鍾就能到縣城,前路卻被人給堵了。


    “籲~”孫強止住驢車,伸長脖子朝前看,確定沒有辦法插進去,隻得回頭對盛兮道,“盛姑娘,車子過不去,隻能等前麵通了才成。”


    盛兮亦看到前方的擁堵,抬頭看了眼尚還傾斜的日頭,隨後對孫強道:“不急,你們先在這兒等等,我去問問路什麽時候能通。”


    說著她便下了車,孫強和楊六想阻止都來不及。兩人對視一眼,分別從各自眼中看出來了然。盛兮這是要去湊熱鬧了。


    唉,其實他們也想去。


    看熱鬧的人不少,畢竟都被堵了路,此刻事發地圍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


    盛兮繞了好一會兒方才擠進去。結果不看倒好,這一看竟是發現個熟人。


    柳文哲此刻臉色黢黑,畢竟,任誰被這麽多人指指點點臉色都不會好到哪兒去。而且,他還是被人責問的那一方。


    他怎麽都想不到,隨手好心救了一人,結果那人反過來就把自己訛上。


    “明明是你自己摔倒,我讓手下人去扶你,你不知感恩,反而倒打一耙,你良知何在!”柳文哲指著地上半躺的人厲聲吼道。


    是真的吼,平日看上去那般文質彬彬的人此刻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貓,若怒氣可化為利刺,盛兮敢肯定,此刻的柳文哲就是條即將炸掉的河豚。


    盛兮的目光從柳文哲身上轉至地上的人,見對方正雙手捂著右腿,臉色青白,額冒冷汗,那模樣明顯是傷到了。而此刻她已經從周圍人嘴裏了解了來龍去脈,再聽眾人指責,不免挑了挑眉。


    原主雖癡傻,但記憶不會有偏差。盛兮從那些記憶裏辯出,這位柳少爺並非是個喜愛推卸責任的人。相反,其風評在上陽鎮還算不錯,不說樂善好施,至少沒有做過欺壓百姓的事。


    也因此,原主先前那般糾纏柳文哲,柳文哲也沒找人將其修理了。


    盛兮目光在受傷者身上轉了兩圈後,忽然就有些玩味地挑起了唇。


    受傷的人有目擊證人,且還不少,如此可謂人證物證具在,這件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柳文哲的辯駁如今就是狡辯,他越是否認,圍觀眾人就越是痛恨。


    “撞了人就該賠償!瞧公子也不像是缺錢的人,難道還想賴掉這點賠償金嗎!”


    “就是就是!這位公子,看你玉樹臨風,怎會這點度量都沒有!人就是你撞的,我們這麽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咋能不承認?”


    “本少沒撞人,本少是去救人!”


    “咋就沒撞了?就是你撞的!剛才路上也就你這一家馬車,不是你撞的,難道還是人自己撞上來的?再說,你既沒撞人,那你幹嘛去扶?可不是你撞的!”


    柳文哲被這人的鬼邏輯氣得幾乎要壓不住火。他家車夫此時也竭力朝眾人喊:“不是我們撞的,真不是我們撞的!我們少爺心善,看到有人摔倒,這才叫我停車下去扶人!你們咋能冤枉好人!你們不能冤枉好人!”


    “嗤!什麽好人!有錢的就沒一個好人!”人群裏,也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聲音不算大,但足夠不少人聽到。於是,眾人看柳文哲的眼神更不好了。


    柳文哲氣得頭頂冒煙。


    而此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這位少爺,你還是趕緊賠錢吧!這人都傷成這樣,萬一落個殘疾,到時候你還得管人一輩子呢!”


    “你!”


    “哎喲!疼!疼死我了!快疼死我了!”柳文哲話還沒出口,那被撞上的男子便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他抱著腿,身子越抖越厲害,一臉慘白地看向柳文哲,“這位公子,小的隻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一心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可眼下,小的腿這是斷了,將來,將來小的還有小的一家的日子可咋過啊!”


    說著,男子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嗚嗚地哭出聲來。


    世人皆同情弱者,更別說柳文哲到現在,不僅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還氣勢洶洶地一直狡辯,這能給人好印象才見了鬼。


    眼見著群情激奮,事情越鬧越大,就是柳文哲的車夫都忍不住要勸他,暫時將這件事認下,要不然,真鬧起來他們主仆二人鐵定得不了好。


    車夫不是小年輕,是見過世麵的。他曾親眼見過一群刁民將某個縣裏的大地主活活打死。雖說他們這事兒還不至於鬧出人命地步,但這期間若是有人不小心下了狠手呢?


    所以,萬事性命第一,錢財有時候要往後推。


    柳文哲不傻,自然知曉這點,隻是他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


    “少爺!”車夫喊了聲柳文哲,麵色哭喪。


    柳文哲緊緊咬著唇,雙眸充血。長這麽大,他還從未像今日這般憋屈!


    見他似有認栽趨勢,那受傷的人朝人群中瞥了一眼,喧嘩聲的頓時變得更大,更有人大喊:“賠錢!賠錢!不賠錢就把人留下!”


    柳文哲聽著那喊聲恨不得直衝過去與對方撕鬥在一起,可他不能。他今日來縣城有要事,時間本就耽擱,若是再出事……


    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柳文哲竭力壓下心口那股怒氣,雙唇用力一抿便要鬆口。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清淩淩的聲音突兀傳來,打破人群的喧鬧,令之一靜。


    盛兮道:“有人受傷了?我是大夫,我來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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