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火火230


    “你小子有福氣啊, ”薛胥下意識往褲兜裏摸煙,手指抵住煙盒, 看到兩個小家夥在, 歇了心思:“在部隊累點沒什麽,回家親人融洽最重要。”


    他娘戰鬥力很彪悍,罵人的話不帶重樣, 上到他爹, 下到他和他媳婦兒,都難逃一劫。


    特別是他媳婦沒生孩子, 在他娘眼裏就是要絕了老薛家的香火, 攛掇他幾次離婚, 見沒戲, 又去磨他媳婦兒。


    這不, 剛才還吵了一架, 他吃完飯直接出來了。


    看到楚家這和和睦睦的一家子,難免有些感慨。


    “我沒覺得她普通。”楚岱喂了口湯飯給趴在旁邊沙發扶手上的兒子,又舀了一勺給腿上張著嘴的小家夥:“我們家能有現在你看到的樣子, 她功不可沒。”


    他也想過, 要是沒和顧青烈做兄弟, 狗蛋沒有把他們的照片寄回去, 這姑娘沒有這麽大膽來找他, 現在會是怎樣。


    可能他還在建設兵團,這輩子就幹耗在那了, 可能之前現在或者未來, 他在某一場戰役中身亡, 屍骨被送回南方軍區。


    即便僥幸未死,可能也是孤苦一輩子。


    和楚淵也是幾年難見一次, 父子關係永遠如隔天塹。


    楚淵呢,也是每天司令部家裏兩點一線,也可能就幹脆住在司令部,天天吃食堂,想想好像和他差不多一樣,也是孑然一人。


    沒有現在的子孫繞膝。


    秦老和楚家會有交集,但是不會像現在這麽深,可能會留在島上,也可能會回首都,留在軍區的可能性極小。


    至於沈綏,很有可能是被送回他外婆家。


    “別人怎麽覺得不重要,”楚岱屈指刮了下兒子嘴邊的湯漬,“如果沒有顧卿卿,你現在看到的這些人,都不會坐在這裏。”


    也沒機會成為一家人。


    薛胥若有所思,“那你得感謝你二舅哥。”


    “嗯,我很感謝他,”男人笑:“每次他說我兒子像他,我都沒有反駁。”


    “……嗬,”薛胥忍不住笑出聲,手從褲兜挪出來,神態輕鬆靠著沙發背,“你今年二十二?”


    “二十三。”楚岱瞥他一眼:“怎麽,羨慕我年輕有為?”


    “差不多得了,炫完媳婦兒炫自己,以前沒見你這麽不要臉。”


    “以前見得少,習慣就好。”楚岱想了下:“你得有快三十了吧。”


    “……”薛胥笑意凝固在臉上,“二十八,比你大五歲。”


    “哦,”楚岱點頭:“沒看出來,畢竟你心裏那點彎彎繞繞挺多的,像個老兵油子。”


    “還記仇呢,不就是詐你一下嗎?我也是為了沈綏的以後著想。”說到這,他蹙眉道:“在車上我沒好意思說,他以後真不回去給他爹掃墓了?”


    “嗯。”楚岱見懷裏的小家夥坐不住,小屁股一扭一扭要下去,也不攔著他,隨手把飯碗放茶幾上,從兜裏摸出一顆奶糖,慢悠悠剝開塞嘴裏:“以後那邊麻煩你幫忙燒柱香。”


    薛胥想說什麽,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沈綏確實不欠阿則什麽,他爹那點津貼也沒花在他身上。


    過了一會兒,他問:“那沈綏是什麽意思,不打算認這個爹了?”


    “想和過去劃清界線而已,姓不是沒改嗎?”楚岱咬著奶糖,“今天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們走得快,還不知道兩邊的人要怎麽鬧。”


    “你不像是會顧忌這些的人,”薛胥目光直視他:“你心裏應該已經想好了怎麽把何家人送去派出所,把阿則剩下的津貼要回來。”


    “是。”楚岱沒否認,舌尖抵著糖,說:“卿卿不想阿綏再回想以前的事,怕他再次受到傷害,所以我收手了。”


    在他眼裏,沈綏是他小舅子,是自家人。


    沒必要再去揭他的傷疤。


    再說何家人以後過得也不會太好,何家舅媽要照顧兩位老人和幾個孩子,家裏沒有下地的壯勞力,估計沈綏他爹那點撫恤金也被用的差不多了。


    在他看來,最後無非兩種結果。


    何家舅媽帶著兒子改嫁,或者把兒子們留在何家,自己改嫁。


    這種心狠自私的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沈綏他爹的撫恤金還在她手裏,和何家老太太恐怕還有皮扯。


    且看吧。


    薛胥在這裏待到十點,把冷茶喝完,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楚岱頷首。


    他沒有拒絕。


    顧卿卿帶著兩個小家夥去樓上看沈綏寫作業,現在團團年年經常被小舅舅抓去陪他讀古文。


    兩個小家夥也磕磕巴巴的能學一兩句。


    團團年年很機靈,知道找最疼愛他們的人——阿爺。


    一通撒嬌貼貼後也沒用,直接被楚首長拎去了擺有沙盤和四麵牆掛滿地圖的房間,兩個小團子看著密密麻麻的地名哇哇大哭。


    楚岱視而不見,顧卿卿樂得清閑。


    等薛胥走了,看到兒子回了客廳,楚淵說:“周書記去了中央。”


    男人腳步頓住,點頭:“下麵應該也會有調動吧。”


    “你老丈人,上麵要調他去公社,他不願意。”楚淵捧著搪瓷杯,吹著熱氣:“聽說他有卸任的打算。”


    顧家人總是能刷新他的認知。


    別人要是親家有關係早就開始活絡利用起來了,顧家人卻總是小心翼翼生怕連累到他。


    楚岱看穿他爹的心思,嗤笑道:“您別多想,阿爹早就不想幹了,說當生產隊長太累了。不是為了您。”


    楚淵冷冷看了眼自家臭小子,有些心梗。


    男人心情頗好上了樓梯,留下一臉鬱悶的楚淵。


    秦舟從書房出來,背著手去沙發那邊想看看電視:“一把年紀了別給自己找不自在,想跟阿岱親近就直說,別別扭扭的一點也不像你的做派。”


    “誰說我要跟他親近?”楚淵下意識否認,端著搪瓷杯也去了沙發那邊:“讀完今年,阿綏還有兩年畢業,你是要帶他去首都讀高中,然後送到工農兵大學去?”


    沈綏是烈士之後,通過工農兵大學的政審輕而易舉,更別說他現在戶口落在楚家。


    見他試探,秦老溫潤道:“跟我就別玩心眼了,你也聽到風聲了吧。”


    他們這種位置的人,上麵有點什麽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就能掌握。


    “嗯,”楚淵也不再打馬虎眼:“確實聽到一些,說就這兩年,要恢複高考。”


    “還在考慮階段,不過也八九不離十了。”秦老儒雅一笑:“所以我說阿綏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沈綏的聰明才智不會局限於一方天地,更不會辜負他的培養。


    楚淵斜眼看他:“你不是說要盡心培養團團年年嗎,你這個幹爺爺一拍屁股就走人了,讓我這個大老粗來教?”


    秦舟沉吟片刻,問他:“你有沒有想過,讓團團年年去首都讀書?”


    聽出他話裏有話,楚淵懶得和他周旋,“你說清楚點。”


    “阿岱想要往上走,免不了要去軍校進修。”秦老提醒他:“最好的軍校在首都。”


    “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楚淵皺眉:“不是取消……”話沒說完,他回神:“你是說會隨高考一起恢複?”


    “會改製。”沒有外人在,秦老也不隱瞞他:“這件事上麵還在商討訂章程,不過差不離了。”


    “最低條件是團職以上,阿岱正好符合,而且他未必不能再往上升一升。”


    秦老說的這個軍校,是為了培養高級指揮官而設立的,這些年因為某些不可抗拒力取消了。


    楚淵捧著搪瓷杯陷入沉思,秦老起身,去電視機前麵把聲音調小一點,也沒有打擾他的思緒。


    顧卿卿肯定是隨楚岱走的,他們夫妻倆一走,家裏就空了。


    不過楚淵想的不是這個,作為軍區的首長,能到現在的地位,自然會把後輩的前程放在第一位。


    他更看重的是兩個孫子未來的教育,秦舟要是去了首都,兩個小家夥最好是跟著去。


    不是他覺得南陽的子弟兵學校不好,而是秦舟學識淵博,見解獨特,有他啟蒙,團團年年以後成就不會比他爹低,至於會不會超過自己,楚淵沒把握。


    他是戰爭年代過來的,現在國家周圍逐漸趨於平靜,以後的小子們再想立大功往上爬沒這麽容易了。


    想到兩個孫子抓周時拿著的東西,楚淵心一橫:“讓他們跟你走。”


    “這事現在說還早,”秦舟搖頭笑:“上麵還沒定下來,你在這下決心也沒用,再說阿綏還有兩三年才畢業,說不定到時候你就退休了,能跟我們一起去首都。”


    楚淵擱下搪瓷杯,不無得意:“我倒是想退,國家需要,沒辦法啊。”


    秦舟輕笑:“你是想說,我卸任外交部長,是因為我老了,國家不需要我了嗎。”


    “是你自己說的。”楚淵瞥向電視屏幕:“薛家是不是也得到什麽風聲了,今天薛家那小子過來找楚岱,有點反常。”


    “不清楚,不過薛家小子和阿綏的父親是一個軍校出來的戰友,聽卿卿說他們昨天去掃墓,遇到了。”


    “哦?還有這層關係。”楚淵倒是沒有再問,隻是有些驚奇。


    軍區裏敢跟他吹胡子瞪眼的人不多,薛邦算一個。


    一個屁大點的師長,脾氣又臭又硬。


    不過為人挺正派,這點他很欣賞。


    一個軍人的品德要是出了問題,那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三樓,暖色台燈下。


    沈綏脊背挺拔,作業本上的字跡清雋。


    顧卿卿坐在他旁邊看著,手裏拿了本有注釋的外語書在翻。


    楚岱推門進來時,床上兩個翻滾的小團子同時對他揚起一個燦爛熱烈的笑,爬起來張開小手朝床邊走——


    “阿爹抱~”


    倆兄弟爭先恐後往男人身上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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