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火火024


    “可不, 他哪有你哥反應快。”兩人一唱一和。


    顧卿卿坐在土炕上,愣是被她從小桌上扒拉出一把炒南瓜子, 受傷的那條腿伸長抵著小桌, 另外一條腿微微屈起,右手搭在膝蓋上磕南瓜子。


    豐收生產隊糧食產量不高,冬瓜南瓜倒是肯結, 外婆經常把吃不完的南瓜蒸熟切片曬成南瓜幹讓送糧的哥哥們帶回來給她當零嘴兒。


    又甜又軟糯, 很好吃。


    “那個嬸兒去廚房了,是不是找大伯母聊天去了。”顧援朝臉貼著泛黃的報紙, 試圖看得更清楚。


    “聊唄。”顧卿卿不以為意:“哥, 你不是要去劈柴嗎?要不要我幫你。”


    “就你這腿, 消停點吧妹子。”顧援朝這才想起大伯母給自己的活計, 問她:“你要不睡會兒, 吃晚飯我叫你。”


    “不要, 我睡不著嘛。”顧卿卿起身把最後一顆南瓜子塞到他嘴邊,拍拍手慢慢悠悠地起身往外走。


    “……”顧援朝嚼著南瓜子跟在她身後。


    這姑娘之前哭得梨花帶雨,整得他都以為傷的很重, 回家要吃竹筍炒肉了。


    時輕舟已經搓搓手拎著斧頭準備劈柴了, 見顧卿卿出來了, 他看了眼她的腿:“咋下地了?”


    顧卿卿被他這話逗樂, “我又沒啥事。”


    “那你之前……”


    “太陽太大了, 走路太累了。”所以裝可憐讓她哥背。


    痛肯定是痛的,不過小時候比這更嚴重的也不是沒有, 有時候捉螃蟹不小心磕到石頭上膝蓋就是一片青紫淤血。


    大溝子村那個衛生所的赤腳大夫很厲害, 整點藥油揉兩天就活蹦亂跳啥事沒有。


    能順利長到這麽大, 對於郝一珍大夫的恩情顧卿卿沒齒難忘。


    時輕舟長舒一口氣,對於表妹的頑皮精怪他早有所領略, 輕笑道:“沒事就好。”


    哥哥們隔了一段距離,一人拎把斧頭劈柴火,顧卿卿也沒閑著,把劈好的柴片抱到屋簷下壘起來,方便隨取隨用。


    五點多差不多六點,生產隊陸續下工,今天是在地裏幹活。


    時季拎著鞋子光著腳進院子,“咱們卿卿這麽勤快呀,廚房還有半拉鹹魚,去讓你阿娘煮了吃。”


    “不用啦,我想吃甜甜的煮南瓜,外公你累不累呀?你先洗把臉,我去給你倒碗水喝。”顧卿卿笑容甜美。


    “我每次看到咱們外孫女笑成這樣兒就覺得她心裏憋著壞呢。”時季轉頭對身後的老妻說。


    “人家好心好意給你倒水喝還說她的不是,卿卿,別給你外公倒,給外婆喝。”周曼眼角的魚尾紋都笑開了。


    “欸!那我不給外公倒啦。”顧卿卿應得歡快。


    下工回來的時家人輪流洗幹淨手上腿上的泥土,時如霜喊閨女:“卿卿,去廚房拿碗筷出來,叫你哥哥們別劈柴了先吃飯。”


    “好嘞。”


    天邊隱隱約約露出圓月,掛在樹梢上。


    他們圍坐在石桌前,顧卿卿看外公外婆動了筷子,迫不及待夾了筷子酸蘿卜。


    脆嫩爽口,在夏天吃最清爽不過了。


    王秀英一個勁兒往兒子碗裏夾菜,時如霜攤了幾個南瓜餅,她卷上大頭菜絲子遞到高楓嘴邊:“楓娃多吃點,長高高。”


    高楓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像隻小鬆鼠。


    顧卿卿也大口大口咬著南瓜餅,時如霜看她吃相有些頭疼:“卿卿,慢點吃。”


    “我餓呀阿娘!”顧卿卿眨著大眼睛,討好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小口小口。”


    時如霜無奈地跟嫂子抱怨:“大嫂,這句話她都說了好幾年了,你看她改了沒。”


    何秋水吃著鹹菜就玉米饃饃,朗聲笑道:“嗨呀,沒事兒,咱們家卿卿反正不愁嫁了,想怎麽吃就怎麽吃,大口吃才香嘛。”


    時輕舟一個勁點頭認同阿娘的話。


    能吃是福呀。


    傍晚時分,晚風涼爽,難得放鬆下來,她們慢悠悠吃飯嘮著家常——


    “有那男娃的照片沒?給我們瞅瞅。”周曼問閨女。


    時如霜給老娘盛了碗南瓜稀飯,“有是有,您外孫女兒看得緊,寶貝似的揣兜裏誰也不讓碰。”


    “阿娘!我哪有這樣!”顧卿卿每次聽到照片的事臉皮子就薄了起來,“我吃飽啦,我要出去溜溜食。”


    “我也去。”顧援朝放下碗筷抹了把嘴,“輕舟咱們去河裏摸魚?”


    “行呀,你等我。我去拿個簍子。”


    兄妹三人不等大人們反應過來,消失在院門口。


    “這是和我們待不住,輕舟平時看起來挺沉穩的,卿卿援朝來了小孩子心性就出來了。”何秋水掰了一半饃饃給男人,繼續問:“青烈有沒有說那個男娃性格怎麽樣?家裏做什麽的?”


    現在大部分人都是貧農,不過也有家裏父母都在國營廠的,就像顧援朝爹娘,顧財在國營飯店當廚師,張雨晴在搪瓷廠當工人。


    兩口子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有四十來塊錢呢!


    現在國營飯店的廚師可不比國營大廠的工人差,說出去也倍有麵子。


    真說起來,顧援朝的條件比顧雄要好。


    不過還是顧燦陽和顧青烈更受家有閨女的人家青睞,軍人呐!都是吃部隊的,每個月的津貼和糧票布票油票都能攢下來,而且一人參軍全家光榮。


    誰不想有個當軍人的女婿?


    “這倒沒說。”時如霜笑著搖頭:“青烈這次信裏就說想吃糖漬青梅,我估摸著是想讓卿卿過去自己看看,相中了再談其它的。”


    不過她對照片上男娃意氣風發的模樣記憶尤深。


    就怕是個高傲的,看不上她們家卿卿。


    王秀英見顧卿卿的主意打不著,想到還有幾個娘家侄女兒,忍不住開口:“如霜,你家燦陽和青烈找媳婦兒什麽要求啊?我娘家還有兩個侄女兒,和卿卿差不多歲數……”


    時如霜臉上笑意收斂,淡淡看了她一眼。


    高海月聽說了下午在院子裏的事,原本想不通的漸漸清晰明朗,她就說娘家大嫂怎麽會忽然這麽大方,把雞蛋紅糖送給她坐月子。


    原來是打燦陽他們三兄妹的主意。


    瞥見大姑姐不虞的臉色,她有些尷尬,又有些惱火,但到底是自己大嫂也不好在婆家人麵前下了她臉麵。


    “大嫂,燦陽和青烈肯定是要在部隊找的,我們生產隊也有很多不錯的小夥,你正好明天可以幫侄女們相看一下,咋樣?”


    王秀英見時家人不搭茬,哪能不知道他們的意思,悻悻道:“好嘛,明天我去瞅瞅。”


    時如霜完全沒聽她說什麽,轉頭和老娘大嫂咬著耳朵,時家三個男人在聊明天生產隊的活計。


    顧卿卿走在河邊小道上,清爽的晚風讓她不自覺眯起眼睛。


    “你別下水,就坐這兒等我們哈。”顧援朝叮囑她兩句,提溜著簍子和時輕舟擼起褲管下河。


    “放心啦,我腿疼,不能泡水,我又不傻。”顧卿卿坐在沒多深的草叢上,隨手扯過旁邊一根狗尾巴草,在手裏轉了幾圈,覺得沒意思。


    她從兜裏摸出照片,嘴裏叼著狗尾巴草,嘴角咧得像月牙兒。


    照片上的男人劍眉星目,漫不經心的模樣直接撞到她心裏去了,顧卿卿借著月光,一寸寸描摹他五官輪廓。


    顧卿卿忽然想到什麽,忍不住笑出聲。


    顧燦陽那個臭屁精打小仗著自己長得好沒少在她麵前嘚瑟,現在她找個比他長得更好的,是不是就能嘚瑟回去?


    不知道二哥部隊今年休不休假呀,要是年底能把他帶回來見阿爺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嬸嬸們……


    “啊不行。”顧卿卿甩甩腦袋:“想啥呢,八字還沒一撇呢。”


    她點醒自己。


    “顧卿卿,你得努力呀!”


    顧援朝彎腰捉了尾魚,剛直起身來打算丟簍子裏,就看到他妹子雙手握拳嘴裏嘀嘀咕咕好像要打誰一樣。


    他納悶喊道:“卿卿,你說啥?”


    “我說哥你太厲害啦!多抓幾條明早就有魚湯吃了哦。”顧卿卿反應飛快給自己圓場順便拍了把馬屁。


    順毛摸這種事她最是得心應手。


    上一秒可以氣到你跳腳,下一秒有所圖嘴巴就像抹了蜜,哄著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給她。


    果然,顧援朝很吃這套:“放心,明早一定讓我們卿卿起床就能吃到鮮美的魚湯。”


    時輕舟也是個捕魚好手,兩兄弟半個小時就捉了十來條小鯽魚,打湯是肯定夠了。


    顧援朝一手提著竹簍一手提著布鞋,腳底板的老繭已經夠硬了,踩在沙石上都不會覺得痛。


    “哥,你們走慢點。”顧卿卿悠哉悠哉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看看月亮,時不時看看田野。


    “要不要我背你?”顧援朝停下來,簍子給時輕舟,一邊穿鞋一邊問她。


    “行呀。”顧卿卿伸出手,就等哥哥背了。


    顧援朝蹲下來,笑著說:“你從小就是我們哥幾個背大的,這麽多年了好像也沒咋長肉。”手臂穿過她腿彎,顧援朝掂量了下,妹子這小身板確實沒啥重量。


    “你去兵團回來得更瘦了吧,那邊都沒啥吃的,聽說大白菜都吃不上。”


    “麥麩饃饃應該還是有的吧。”顧卿卿也有些不確定了:“我聽孟南哥說邊關風沙大,不好種青菜,不過沒關係,我也不太喜歡吃大白菜。”


    “到時候多揣點糧票和錢在身上,實在不行你自己買糧食開火。”


    顧卿卿趴在哥哥肩上,雙手摟著他脖子聽他絮絮叨叨,小腦袋挨著他的臉,心裏暖洋洋的。


    “我知道啦哥。”


    顧援朝嫌棄地拍開她腦袋:“別挨我這麽近,頭發都要呲我鼻孔去了。自己出門在外記得小心點,別見個新奇玩意就往上湊,注意安全知道不。”


    “知道知道。”顧卿卿稍微偏了下腦袋,臉對著顧援朝旁邊並排走的時輕舟,打了個哈欠有些犯困。


    顧援朝還在碎碎念,顧卿卿已經閉著眼睛打盹了。


    時輕舟望著臉朝自己的妹子,目光愈發柔和。


    等他們到家的時候,顧卿卿已經睡得很沉了,時如霜喊了好幾聲都沒把閨女喊醒,最後顧援朝直接把她背回房,輕手輕腳放炕上。


    時如霜拉過一旁打著補丁的藍色粗棉布被子給閨女蓋上,抬手稍微支開點窗,外麵透進來絲絲涼爽的風。


    “援朝,卿卿從小就被你們這群哥哥護在身後,保護得很好,現在她要去兵團了,伯娘還真有些舍不得。”說著,她眼角微微泛紅。


    顧援朝點了盞煤油燈放炕邊,他哪能不明白大伯母心裏複雜的情緒。


    妹子是顧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兒,不說在家,就算是在村裏也從來沒受過委屈,可要是出門在外,他們都不在身邊,顧援朝還真有些擔憂。


    “大伯母,您放心吧,卿卿聰明著呢,不會讓別人欺負自己的。”想了半天,他隻說出這麽句話。


    總不能攔著她說不讓她去,畢竟心心念念這麽久了。


    時如霜抬手擦了擦眼角,拍拍他的肩膀:“卿卿也大了,讓她出去闖闖也好,不就是探親嘛,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咱不說這個了。”


    “欸,好。”


    顧援朝跟著大伯母出去,關房門的時候下意識放輕動作,免得木門的“吱呀”聲太大吵醒她。


    時如霜和侄兒聊了幾句,然後去了周曼房裏娘倆說體己話。


    時輕舟把魚養缸裏,放了半缸水,怕半夜野貓叼魚,又拿來鍋蓋蓋上水缸,就留了條縫。


    “還劈柴不?”顧援朝瞄了眼立在牆角的斧頭。


    “來唄。”時輕舟拎了把遞給他,說:“反正也沒事,咱倆比比?”


    “咋比?”顧援朝來了興致。


    “半個小時內,誰劈得多誰先去睡,剩下的柴輸的人劈完。”


    “行啊。”顧援朝往掌心呸了兩口唾沫,用力揉搓:“開始吧。”


    時家人口不多,也就他大外公大舅小舅還有輕舟這幾個男人能幹點力氣活,不像他們顧家,滿屋子大老爺們,平時要是下雨天上不了工在家都能閑出屁來,洗個碗喂個雞都能搶著幹。


    他是想著在時家能幫著幹點什麽就多做一些,這樣輕舟也省些事。


    周曼聽著窗外哥倆嘮嗑的笑語伴隨著“嘿謔”的劈柴聲,拉著閨女的手坐在炕上說:“援朝是個好孩子,往年雄娃來也是幫著做事,傍晚時分還在山上砍柴挑柴,讓他在這歇一晚再回去,第二天牆邊整整齊齊摞著劈好的柴禾。”


    對於顧家這些孩子,周曼是打心眼裏喜歡。


    實誠厚道,從來不偷奸耍滑,模樣又都清清秀秀,見了人總是乖巧問好。


    “如霜啊,”周曼眸光溫軟:“你嫁去顧家也有二十來年了,當年出嫁前我和你爹就跟你說過,要是在顧家受了委屈就回娘家來。”


    時如霜聽到這,也笑了:“我知道爹娘是打心眼裏疼我。”別人家的閨女嫁出去了就是潑出去的水,哪會說常回娘家的話。


    “你婆母也疼你。”周曼看著閨女依舊年輕的麵龐,心下感慨:“你每次回家從來沒在我麵前說過你婆母一句不好,娘就知道你在顧家過得舒心。”


    “逢年過節都是姑爺陪你過來,別人都說姑爺憨厚,心眼實,這麽些年娘也看出來了,姑爺是真的好,每次回來他臉上都是笑吟吟的,沒有一點不耐煩,也沒有嫌棄咱們家不好,反而經常送糧送菜。”


    “如霜,以後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公婆,也不要跟姑爺置氣,如今他當了大隊長責任更重。還有你那幾個小叔子和妯娌,都是心腸熱的人,娘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慶幸,我閨女能嫁到這麽和睦的人家去。”


    時如霜含笑點頭:“娘,這些您不說我也知道的。”


    “娘現在就是擔心卿卿那孩子,雖然比不上城裏姑娘的嬌生慣養,但也是一屋子老少爺們寵著長大的,你婆母更是把她當眼珠子。”


    說到這,周曼拍了拍閨女的手背:“我就是怕她順風順水慣了,以後嫁了人……”剩下的話她沒說出來。


    但時如霜已經能猜到。


    娘無非是怕卿卿嫁去了別人家,夫家和他家裏人不會像顧家人這麽慣著她。


    “娘,您放心,卿卿有這麽多哥哥撐腰呢。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像她阿爹,心細如發。您看她從小到大和誰關係不好過?”


    時如霜安慰老娘:“我們村那個錢桂花您知道吧?十裏八鄉有名的碎嘴子,誰沒在背後被她說過幾句?每次記工分自己還帶個本子對數,生怕人家虧她一點。”


    周曼被閨女逗笑了,眉眼舒展開來:“錢桂花娘家就是咱們旁邊生產隊的,她們老錢家的人出了名的摳,從不讓人占便宜。”


    “是呀,可再摳也架不住您外孫女兒有本事,您從她口中聽過關於卿卿兒的半句閑言碎語沒?咱們家那皮猴子還經常去她家蹭吃的呢。”


    “這麽說咱們卿卿還真是個討喜的。”周曼提到外孫女兒,眼神軟成一灘水。


    “可不嘛,她呀,從小為了那點吃的就知道怎麽說好聽的話哄人開心,爹今天說得沒錯,她笑得越歡越甜,圖謀的東西就越大,心裏憋著壞呢。”


    “就您外孫女這樣,不欺負別人我就阿彌陀佛了。”


    “那你自己都知道,還愁什麽?”周曼笑眯眯地看著閨女。


    時如霜愣了好一陣,旋即趴在老娘臉上捂著臉笑:“搞了半天,是您在開解我呀。”


    周曼輕輕撫著她後背,“兒女總要長大的,見你一天魂不守舍我就知道你不放心卿卿去兵團。”


    “你呀,燦陽和青烈還沒卿卿這麽大呢,就去部隊當兵了,他們還打過幾次仗呢,也沒見你這麽擔心呀,怎麽換了卿卿就不行了?”


    “這不一樣,卿卿是女娃。”時如霜腦袋埋在老娘肩上,悶聲道:“我就是舍不得。”


    “娘知道。”周曼在她後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當年閨女要嫁去顧家,她也是心裏堵得慌,整宿整宿睡不著。


    現在看到閨女幸福,她又打心底裏替閨女高興。


    “卿卿長大啦,得讓她自己成長起來獨擋一麵咯。”


    顧卿卿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旁邊有溫熱觸感靠近,她鼻子動了一下,是阿娘身上熟悉的皂角味兒。


    她輕聲嘀咕:“阿娘。”翻進熟悉溫暖的懷抱。


    時如霜慈愛地看著閨女熟睡的臉龐,抬手掖好被角,輕輕拍著懷裏的心肝兒寶——


    “阿娘在,卿卿睡吧。”


    第二天一早,時如霜起床幫著老娘和大嫂弄早飯,顧卿卿揉著眼睛迷迷糊糊洗漱完,吃完早飯收拾好東西,和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們打了招呼,坐著生產隊的牛車去了鎮上。


    顧援朝和時如霜坐在兩邊,她坐在中間打著哈欠,雙眼朦朧。


    “想睡就再睡會兒。”時如霜盤算著手裏的布票能換多少布料,去裁縫鋪子做身衣服要多少錢。


    顧卿卿聞言,靠在顧援朝胳膊上蹭了兩下又睡著了。


    時如霜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跟閨女待久了,真的會很無奈。


    顧援朝一隻手抓著旁邊的青梅簍子避免掉下去,另一隻手扶著妹子後背免得牛車顛一下她直接飛出去。


    “到了。如霜啊,你好不容易回來咋不多住兩天。”趕牛車的是隊上的車把式。


    “家裏事多,得趕回去,叔,麻煩您了。”


    “哪兒的話,一個村的人客氣啥。前麵就是供銷社,我把你們放那兒?”


    “成,謝謝叔。”


    “卿卿,”時如霜下了牛車,把閨女晃醒:“咱們到鎮上了,阿娘給你扯點布做幾身新衣裳好不好?”


    “好!”顧卿卿被時如霜拉著,先是去供銷社買了布,而後又去了裁縫鋪子。


    裁縫鋪子的老師傅戴著一副老花鏡,“你這布料挺多的,做兩套夏衫兩套長衫?”


    “成,按您說的來。”時如霜爽快答應。


    “這麽算還能多做一套。”老師傅拿尺子和粉筆在布料上劃了一道:“要不再給你閨女做套長衫?”


    “不用了,”時如霜瞥了眼旁邊和閨女說話的侄子,“再做套男娃穿的長衫吧。”


    “得嘞。”老師傅利落地打款式,給顧卿卿和顧援朝量了尺寸,開始踩縫紉機。


    “你們坐外麵等吧,下午就能取了。”


    “好,麻煩您了。”時如霜拉著閨女出門:“卿卿,阿娘帶你四處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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