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耍流氓


    護士長打針的動作很熟練,她打完讓孟聽捂好棉簽。她自己出去了,把醫療室留給了兩個學生。


    孟聽垂下長睫看著棉簽,真的不怎麽疼。


    少女肌膚嬌嫩,牛奶一樣的瓷白肌膚染上幾分豔色。她轉過頭去,一下就對上了少年的黑色的雙瞳,他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肩膀上,有三分色氣,然而覺察她回頭,慢悠悠對上她的眼。


    孟聽沒想到他一直在看,她也顧不得傷口,把棉簽扔了,毛衣拉上肩膀。孟聽臉蛋緋紅:“你說好不看的。”


    他眼裏漾著笑意:“哪有說。”


    孟聽一想他確實沒答應,她吃了啞巴虧,隻能起身就往醫療室外麵走。


    江忍說:“去哪裏啊你。”


    她倒也不至於賭氣,隻是覺得羞恥:“我朋友還在外麵。”


    “那個女生啊,讓護士長給她打行不?”


    孟聽這才回頭。


    趙暖橙怕疼,非常害怕打針。剛剛護士沒紮準針差點把她嚇哭了,孟聽知道護士長打得挺好的,這是好事。她點點頭,輕聲道:“謝謝你。”


    他突然靠近她:“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啊孟聽,哪怕當成普通同學也行。”不求太多,一點就夠了。


    孟聽頓了頓,最後輕輕點頭。


    他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答應了,手指緊緊握住打火機,半晌才鬆開,眼裏很亮。


    孟聽忍不住別開了眼。


    她其實沒想太多,她和江忍本來就在不同的學校,哪怕是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她和他相處得也不多。最後他總會回到江家的。


    她記得她出事的時候,江忍早就回b市了。


    他們本就不會有多大交集,隻是他不知道。


    醫院外頭人頭攢動,江忍讓她先出去,趙暖橙他會安排好。


    出了醫院,外麵空氣清新。入了冬以來,h市不斷轉冷。這是一個不會下雪的城市,孟聽生在這裏,也死在這裏。


    她上輩子活了十九年,沒有見過一次真的雪。


    她沿著香樟樹道路走了許久,回頭見江忍還跟著他。孟聽說:“你跟著我做什麽呀?”


    他手插兜裏:“我送你回家。”


    “不要。”她臉蛋兒粉嫩,眸中清淩淩,“你說打完針就不糾纏我了。”


    他忍不住笑了,最後妥協道:“明天見。”


    孟聽心想,明天才不見。醫院外麵就有她回家的公交站,她走了五分鍾過去等車。孟聽看了眼手表,冬天的風吹起來跟刀子似的。


    清掃阿姨掃走站台的垃圾累得直不起腰,見孟聽彎腰幫她撿掃把。


    抬頭笑了笑:“謝謝小姑娘了。”


    那姑娘輕聲道:“不客氣。”


    阿姨這才看到這小姑娘長得多俊,一笑讓人心都軟了。她提醒道:“這邊站台公交不好等。”阿姨見她穿得不多,心中憐惜,“要是實在不行,讓家人來接你吧。”


    孟聽道了謝,阿姨拎著口袋離開。


    風吹起來確實很冷。


    特別是今天天氣還不好,這會兒早上九點,早晨的那股涼意還未散去,吸一口氣都刺得肺疼。


    江忍過來的時候見她站在風中,漫天小香樟葉在風中落下。


    她單單隻是一個安靜的側顏就很美。


    孟聽轉頭,看見他有些惱:“你不是都走了嗎?”


    他笑得有點兒壞:“舍不得你啊。”


    “江忍,你說話不要這麽……”她耳尖微紅,那兩個罵人的字最終還是說出來,“下流。”


    她語氣輕軟軟的,說他下流都泛著甜。


    他笑了:“說我下流?”


    那年他穿一件黑色大氣的羽絨服,因為染回了黑發,整個人銳利到野味十足。眉峰像是磨成的劍,輕易能讓人退縮。


    他靠近她,把拉鏈拉開。


    她羞得滿臉通紅,眼眸中都帶上了羞澀的水光:“你在幹什麽?”


    他嘖了聲:“教你什麽叫下流啊。”


    孟聽剛要推開他離他遠一點,一件帶著體溫的羽絨服就披在了她身上。


    她錯愕地抬眼,半晌懂了自己誤會了他,臉頰紅透了。


    孟聽說:“你穿上吧,我不冷。”


    江忍哼笑一聲:“我們下流的人不怕冷。”


    她咬唇,憋了半天,最後笑了。


    她第一次對他笑,哪怕隻是因為好笑。她笑起來漂亮得讓人意亂,甜得心尖兒都在顫。


    孟聽也覺得很抱歉,她眨眨眼,努力咬住唇將笑聲抑製住:“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江忍在她眼裏本來就是個下流胚啊。


    快十二月的冬,他裏麵穿了單薄的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有種落拓不羈的感覺。


    這樣的天氣怎麽可能不冷,她剛要把衣服還給他,他脾氣躁得很:“讓你穿你就穿,你敢嫌棄?”


    孟聽呆了好半晌,他自己反倒皺皺眉:“有煙味嗎?”


    她清透的眼睛看著他,剛想說話,江忍輕輕拍拍她嬌嫩的臉蛋兒,語氣霸道:“有味道也不許脫知道不。”


    她捂住雙頰。


    睜大眼睛看他,他一身痞氣,似乎沒覺得自己這麽不講理有哪裏不對。


    江忍見她眼睛圓溜溜的,可愛死了。


    他笑道:“孟聽,我下次不抽煙了。你別脫下來成不成。”


    這話誰也不會信。


    江忍很早就開始抽煙了。


    然而是因為他的病,那種心理情緒波動需要藥物緩解,他抗拒被人當成神經病,於是一直通過抽煙來壓製和冷靜。


    久了不管是誰,都會染上不淺的煙癮。


    孟聽至今記得上輩子江忍那群人在他們學校梧桐樹下抽煙。


    舒蘭往外看:“姐,你也覺得他很帥是不是。”


    她搖搖頭,卻沒多說,她其實是不太喜歡煙味的。


    孟聽沒把他的話當真,她最終還是把衣服還給他,他卻沒有伸手接過來。


    “你回去吧。”孟聽看了一眼路的盡頭,“公交來了。”


    公交確實過來了。孟聽的運氣不算糟糕,很快等到了這一班車。他沒有回頭,隻是低眸看她。突然道:“孟聽。”


    她抬起眼睛。


    香樟葉在她身後落下,有種說不出的靡麗。然而她在萬千靡麗中,不管看誰,明眸都認真專注。


    她很好看,臉龐有種致命青澀的美麗,媽的,是真的要命。


    他笑了:“我早上隻在醫院抽了一根煙。外套有味道,襯衫沒有。”


    她不解地看著他,那又怎麽啦?她沒有問這個呀。


    “真沒有,不騙你。”


    她點點頭,心思還在越來越近的公交車上,鼻音呢喃:“嗯。”


    她有些急,想讓他把衣服拿好,下一刻少年傾身過來,她的腦袋撞上少年的胸膛。


    江忍隻穿了一件簡單的襯衫,在風中他卻身體火熱。


    那隻按在她腦後的手讓她有一瞬間懵,回過神才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她想推開他,卻沒有推動。


    孟聽臉紅透了:“江忍,你發什麽瘋!”


    他埋首在她肩窩,語氣很低:“沒發瘋,我很清醒。”


    “那你放開我。”


    他低聲笑了:“不放。”


    “你耍流氓!”


    “嗯。”他隻是沒忍住,她說是就是。


    她要氣哭了,下一刻公交車停靠。他深吸一口氣放開了她,孟聽下意識一巴掌打了過去。他沒躲,那巴掌就打在臉上。


    清清脆脆的,卻也不痛不癢的。


    他頭都沒帶偏一下,仍是低頭看著她。


    他並不生氣,仿佛她打就打了。她做什麽他都不生氣。


    “我說真的,你別嫌棄我,以後真不抽了。”他仍是笑,“我認真的,孟聽。”


    他瞳孔是純黑色,與她茶色的眼睛不同,那樣的眼神像是深淵。


    那一巴掌愣的人隻有她,她看著自己掌心。臉頰越來越紅。


    司機師傅按開了車門,喊道:“小姑娘,上車不啊?”


    一車的人都看過來,孟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把衣服塞到江忍懷裏,邁步就向車上跑去。


    香樟葉落了一地,他半晌笑了。


    媽的,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打臉。


    不痛,也沒覺得羞恥。


    他隻知道她在懷裏好香好軟,她捅他一刀子都不虧。


    ——


    孟聽回家的時候,舒爸爸正滿頭大汗搬東西。


    她連忙去搭把手,舒爸爸說:“聽聽別搬,爸爸來。你回屋去歇著,水壺裏兌了蜂蜜水,還是熱的,你喝點水,才打了針疼不疼?”


    孟聽笑著搖搖頭。


    她幫著舒誌桐抬箱子,舒誌桐無奈解釋道:“樓上新搬家,是我以前的老同學,我搭把手沒事,你別累著。”


    她笑而不語,摸摸跟著舒誌桐走。


    舒誌桐手上輕鬆了很多,想到客廳看電視的舒蘭,心裏又歎了口氣。


    樓上走下來一個少年。


    “小徐啊,給你介紹下,我女兒,孟聽。”舒爸爸熱情地打招呼,孟聽抬起眼睛,那藍色運動服的少年也看了過來。


    他接過舒誌桐手中的箱子,禮貌地道:“謝謝舒叔,辛苦你了,我來搬,爸也讓您歇著。”


    好半天,他才轉過頭看著孟聽:“你好,我叫徐迦。”


    他打完招呼,那姑娘愣了愣,隨後禮貌地笑笑。


    她笑容靦腆疏離,顯然不認得他了。


    然而他卻記得她。


    初中頒獎欄的照片一瞬間鮮活起來,徐迦仿佛看見那個所有少年都在偷看的女生,在夕陽下琴房練著琴。


    那年她十四歲。


    如今她長大了,當年許多一起偷偷看她的人如今已在四方,卻沒有一個人忘記過她曾經的輝煌。


    但是沒差別,她一樣地好看,一樣不記得他。


    等到徐迦把箱子抗上去,孟聽才想起這個徐迦是誰。


    在她記憶裏,這個話不多的少年,似乎……也在上輩子搬過來過。


    然而雖然是鄰居,繁忙的高中生活卻讓兩個人交集不大。


    她記得他母親是一名音樂老師,父親是警察。


    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等到晚上睡覺之前,她看著床前沒再收回去的小金牌,她終於記起了!


    徐迦母親曾經邀請過她參加音樂比賽。


    然而她那時走不出媽媽的死,拒絕了她。


    而徐迦,她皺眉想了許久,也沒有這個人的頭緒。隻覺得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哪裏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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