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金朝穹等人的目光就看向了東草市的領導,特別是市長謝子強。按照今天的議程,就該是市長先匯報,市委書記補充。


    將桌上的a4紙匯報材料拿在手裏,謝子強打算開始匯報了。但是,這個時候,蕭崢卻道:“謝市長,你稍等一下。”謝子強愣了下,但還是說:“好。”金朝穹、塗廣良、戈賢,連同張琪美等也都朝蕭崢看來,不知他還有什麽話說?


    蕭崢轉向了美麗滋飲料公司老總薛華盛、鵬程廣告會展公司老總陳慶海,臉上一笑道:“今天,薛總、陳總正好也在,本來我就打算找你們的,這樣可以少跑一趟了。”薛華盛、陳慶海臉上露出疑惑之色,也略有不安,薛華盛忍不住問道:“蕭書記,有什麽事想專門找我們?”蕭崢又看了看薛華盛、陳慶海:“薛總、陳總,我聽到消息,兩位老總各欠了一兩百人的薪水啊!浩局長,你說是不是啊?”


    市人社局長浩彈冠今天也在場,大家起初以為他的在場可能是為上級領導問起中小企業勞動保障做準備的。如今,蕭崢這麽一問,大家才清楚了,原來是為了薛華盛、陳慶海的欠薪問題。隻聽浩彈冠道:“是的,蕭書記,經過我們的勞動仲裁,數據是這樣的,薛總這裏一共欠薪204人,總欠薪1142.4萬;陳總這裏一共欠薪167人,總欠薪865.5萬。經過勞動仲裁,薛總、陳總的公司本來應該償還欠薪,可兩家公司都說沒有錢,我們隻好提請法院執行,可如今也還沒執行下去。”人數、數字和相關情況都非常的清楚!


    薛華盛、陳慶海心裏都咯噔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事情,竟然在這個場合被曝光了出來。


    薛華盛忙道:“蕭書記、各位領導,大家也都知道咱們中小企業現在非常的艱苦,隻有出的錢,沒有進的錢,日子太不好過了!”陳慶海也忙附和道:“是啊,薛總說得沒錯。我們也不想欠工人的錢嘛!可是,經濟這麽不景氣,我們暫時真的是付不出錢呀!否則按照我和薛總的人品,又怎會拖欠工人的辛苦費呢?”


    謝子強朝市人社局長浩彈冠橫了一眼,他不滿的是,浩彈冠竟然在不經過自己同意的情況下,在這個會議上把這些情況曝出來!其次,從今天的情況看,浩彈冠好像已經站到了蕭崢那一邊去了!這個浩彈冠平時就不是很聽話,謝子強本來已經有了撤換他的想法,可不知什麽時候他竟然已經抱住了市委書記蕭崢的大腿!倒也有些本事,卻讓謝子強有點氣憤!


    “現在,各中小企業確實存在實際困難。”謝子強替薛華盛、陳慶海說話,畢竟這兩個老總是他安排來參加會議的,謝子強還是得保護他們,“東草欠薪的也不隻是薛總、陳總兩家企業,這也是普遍情況。我們政府恐怕還是要給予這些存在實際困難的中小企業一定的時間,讓他們能喘一口氣,等以後有錢了再補上。”


    “謝市長,您說的太對了。您這才是真的替我們這些中小企業考慮啊!”薛華盛立馬道,“我們現在的情況,真的是非常的艱苦呀。說實話,我們非常想要還錢,可是我們拿什麽還?我們是真沒有錢可以還清欠賬啊!”陳慶海也道:“感謝謝市長替我們考慮啊!各位來自華京的領導,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中小企業的難處。現在,我們是真沒有能力還這些欠薪,但是等經濟複蘇,有能力還了,我們一定還。”


    薛華盛、陳慶海都是信誓旦旦,不斷強調自己的難處,把自己欠薪的行為合理化。華京發改委副書記、副主任金朝穹盡管也知道拖欠大批工人的工資不對,容易影響社會穩定,可金朝穹又感覺這些中小企業沒錢,也是一個現實問題,沒錢讓他們怎麽還?金朝穹也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什麽是有錢還?什麽是沒錢還?什麽是有能力還?什麽是沒能力還?”蕭崢鎮定地道,“薛總,你開的車是賓利吧?陳總,你開的車是保時捷吧?”這話一出,金朝穹、張琪美等領導都是一震,開豪車的企業主,怎能說自己沒錢?蕭崢又問市人社局長浩彈冠:“浩局長,薛總和陳總是否還有其他資產啊?”


    市長謝子強,立刻朝浩彈冠投去嚴厲的目光,顯然是警告浩彈冠別再多說。這讓浩彈冠也不由得遲疑了一下,今天來參加這個會議,就已經是得罪了謝子強,如今謝子強不讓他多說,要是他把下麵的情況給說出來,等於是和謝子強的陣營對著幹了,也為自己的仕途埋下了隱患,要是蕭崢書記什麽時候走了,謝子強肯定會給自己無數雙小鞋穿,直到他浩彈冠出局為止!


    然而,走到這一步也是浩彈冠的選擇,他從蕭崢書記身上看到了東草的希望,所以他才會主動去找蕭崢。從那一刻起,他也差不多預料到會有今天。浩彈冠不再顧忌謝子強威脅的目光,大聲道:“我們了解到,薛總還有不少的資產,一輛賓利、一輛瑪莎拉蒂,兩棟別墅,一棟在東草,一棟在粵都,還有一家ktv,一家私房菜館,目前kvt的營業額有所下降,但是私房菜館還在正常營業!


    至於陳總的資產,一輛保時捷、一輛林肯、一輛大奔,在東草的3套房產,在粵都和深市各兩套房產,還有在深市經營不錯的火鍋店。兩位老總,不知道我們了解的是否屬實,我們可以把這個清單給各位領導看。”浩彈冠一口氣,將這些情況講完,“我就匯報這些。”


    這一下,在座各位領導的神色都不一樣了!對塗良廣來說,由於家族背景,這點資產根本沒辦法稱為“資產”,所以在他看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對金朝穹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金朝穹是開放高考之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名牌大學畢業,憑借著經濟專業,進入了國家機關,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了今天,很不容易。對金朝穹來說,從江陰農村的普通農民,走到京城的副部級領導幹部,是一般人不能想象的。


    關鍵是金朝穹家風很正,父親曾經是民小的校長,盡管父親當初隻管幾個老師,可對金朝穹要求特別嚴格,除了正常的工資福利之外,不允許他拿其他一切不義之財。在華京這樣的富貴之地,懂得權力尋`租,就可以過得風生水起,要啥有啥;不懂或者不願意尋租,不願意同流合汙,就隻能耐受清貧。與金朝穹一同進入國家部委的同學們,有的早就已經搬到富人區居住,乃至有了別墅,可金朝穹的家還是在西直門外老小區內的一百平米。


    然而,金朝穹卻認為這是理所當然,這跟老父親的教誨大有關係。前幾年,母親去世,父親孤身一人在江陰老家,金朝穹道:“父親,是兒子沒用,到目前為止都不能換一個大房子,將父親接去。”金朝穹家裏一女一男,大的是女兒、小的是兒子,住房總共三個房間,正好是他們夫妻的婚房,和女兒、兒子的房間,再沒有其餘的空房了。


    老父親卻拍拍金朝穹的手說:“兒子,人之孝,有兩種,一種是養體口,照顧父母的衣食身體;一種是養心智,讓父母心裏得到安慰。當兩者不能兼得的時候,父親我啊,還是選擇後一種。你已經做到了。現在你是副部級,我很滿意了,我對你唯一的希望,就是善始善終,做一個清官,這就是給我們祖上增光,給子孫積德。”但是,金朝穹還是心有遺憾:“可是,父親要是生個病,我趕回來也要一整天,我心裏總是擔心的。”


    “你放心,我了解自己的身體。”老父親說,“我現在身體還不錯。而且這邊左鄰右舍,都因為你在華京,又清廉,所以很尊敬我,我身體有什麽問題,他們也會馬上照顧我。人活一口氣,當那口氣沒了的時候,也是一瞬間的苦,父親我已經不怕了。所以,你也就放心吧!”金朝穹握著老父親的手,目光溢滿淚水:“父親,我聽你的話,一定善始善終做一個清官!”老父親道:“兒子,這才是我最高興聽到的話啊!”


    老父親在金朝穹的手上拍了拍,看向門外的稻田,陽光溫暖,秋風輕拂!


    所以,金朝穹雖然當了高級領導幹部這麽多年,小康沒問題,但談不上大富大貴。如今聽到這兩個老總,有那麽多資產,還在拖欠民工的工資,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沒錢還,說自己人品好!人性之貪婪,之奸詐,讓金朝穹不由得憤怒:“要是這些資產都是屬實的,我認為,欠薪必須還!”


    張琪美也跟了一句:“我也認為,欠薪的事,不是小事。事關老百姓的生計,事關社會穩定,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謝市長,這些情況,難道你一點都不清楚嗎?”“這個?”謝子強道,“了解是有所了解的,也批示讓法院執行過。王院長,既然這兩位老總和他們的企業有資產,為什麽沒有執行到位?這個事情,為什麽還拖著?”


    王紹興是市中院的院長,一聽到謝子強如此問,不由愣了!因為這個事情,市人社勞動仲裁之後,薛、陳兩位法人代表拒不執行,在市法院要強製執行的情況下,市委副書記崔庭劍、市委秘書長孫亮吉都來打招呼,致使他們市中院執行不下去,崔庭劍還說這也是謝子強的意思!


    所以,市中院便隻能一直拖著,如今謝子強卻佯裝不知,還把責任推給了他,在這個場合,讓王紹興非常的難看,有種背鍋的痛苦。


    可王紹興也不敢公然和謝子強對峙,一看副書記崔庭劍、孫亮吉不在,就道:“這個事情,我們市中院是有責任強製執行的,由於前期某些領導來打了招呼,還有一些事情也不太明確,所以就拖到了今天。我這個院長有責任。但是,今天‘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兩位老總也有資產,我們有決心將欠薪的問題執行到位!


    今天我過來,也是有準備的,我們的法警也來了,將美麗滋飲料公司老總薛華盛、鵬程廣告會展公司老總陳慶海帶走,要是他們願意償還欠薪,就立刻償還;要是不願意,我們先拘留,再判刑!”


    他的話音剛落,法警很快進來了,站在薛華盛、陳慶海旁邊。這兩位老總,看到這個架勢,已經灰頭土臉。王紹興又問蕭崢:“蕭書記,你看我們能否現在就帶走這兩位老總?”蕭崢看向金朝穹:“金書記,您看呢?畢竟現在他們還在參加您的調研?”金朝穹利落地吐出兩個字:“帶走!”然後又道:“讓他們還清對工人的欠薪,就是我們的一大調研成果!”


    眾人鼓掌,金朝穹這才真的有種“欽差”的感覺,為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薛華盛、陳慶海就這樣被法警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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