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愣了下,試探著問:“我說,你還真打算絕食呀,幹脆,借著坡下驢算了,我這就讓他們弄點吃的來,正好我也餓了。”


    高原堅決的搖了搖頭:“不,在回到看守所之前,我什麽都不吃,直到餓死為止。”


    “咋的,連我的麵子都不給?你可別不識好歹啊。”夏凡皺著眉頭問道。


    “這不是麵子的事,你別跟著瞎起哄,該幹嘛幹嘛去。”高原仍舊不為所動。


    夏凡想了想,笑著道:“姐夫,你太小看咱們人民警察了,絕食這種把戲根本就是小兒科,有得是辦法讓你吃飯,到時候,遭罪的就是你自己了,我覺得沒必要,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別往心裏擱,想辦法把事兒擺平了才是真格的,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沒啥意義,再說,你非要回看守所,不就是為了能跟外界保持聯係嘛,我隔三差五來看你不就完了嘛!有啥事見麵說唄。”


    高原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見你,趁早滾蛋,以後也別來了,省得再把你牽連進來。”


    見他態度非常堅決,又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夏凡隻好暫時作罷,可剛剛緩緩的站了起來,卻又坐下了。


    “對了,還有個事。”夏凡笑著道。


    “有屁快放,我餓得都困了。”他也笑著道。


    夏凡歎了口氣:“你這個貨吧,分明是花心大渣男,可偏偏卻討女人稀罕,出事之後,小聶那丫頭沒少跟著著急上火,掉了好幾回眼淚呢,我來一次也不容易,好歹給她帶句話吧,也不枉人家稀罕你一場。”


    提到聶楠楠,高原的心裏也不是個滋味,感覺虧欠這個女孩子太多了。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你也不用隱瞞什麽,把我的情況如實告訴她,還有,她是衝著我才留在雲建的,如今出了這麽檔子事,我前途未卜,也不好意思再強留她了。但無論她是留是走,有一件事必須做好,做好之後,就由她自己做主了。”


    “啥事?”夏凡好奇的問。


    “智慧化施工平台的驗收必須一次通過,這是重中之重,無論如何都要拿下來,這就是我對她唯一的要求了。”高原苦笑著說道。


    夏凡歪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笑道:“我說姐夫,之前沒發現你的事業心這麽強啊,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居然還惦記工作上的事,我對你的敬佩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


    高原歎了口氣:“我之所以被卷進這個亂局之中,說到底,就是做夢都想把雲建做強做大,廣陽集團北方地區唯一建築商的身份,是公司未來幾年的利潤保障,一旦失去,後果將會是災難性的,我為此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包括現在的下場,就都白費了。而且,市裏正在搞四大建築企業合並,合並重組之後,四千多人的企業,沒有幾個造價上億的工程撐著,別說什麽發展壯大,連給職工開資都成問題。楠楠是個人才,為今之計,也就隻能指望她了。”


    “那個什麽考核,真那麽重要?”夏凡問。


    他歎了口氣:“當然,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再說,你這智商,也未必能聽得明白,就原話轉達吧!她心裏肯定有數。”


    夏凡點了點頭,還是有點不甘心的問道:“姐夫,絕食這事......”


    高原直接揮手:“停!這事你別瞎攪合,讓我自己做主吧。”


    夏凡無語,在床邊站了一陣,最後長歎一聲,轉身出去了。


    伴隨著房門被重重的關上,高原的心裏忽然空落落的,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靜靜的躺了五分鍾,慢慢調整好了狀態,這才強撐著爬起來,拿起夏凡留下的煙,點上一根,默默的抽了起來。


    身處困境中的人,往往都是非常敏感的,現在的高原就是如此,渾身的汗毛都在努力的向往伸展著,不放過周圍任何一個信息,當他把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在大腦中認真的梳理一遍之後,卻發現了一個難以接受的結果。


    夏凡有點可疑,或者說,他這次來,似乎帶有某種目的。


    當然,這隻是直覺,拿不出什麽有說服力的證據,即便如此,也足以令他的心都微微顫抖了。


    他反複的告誡自己,對夏凡的猜忌是沒道理的,這個可以將性命相托付的朋友,肯定值得信任。然而,當他將夏凡所說的話和一些細微的神態變化綜合分析之後,卻感覺一滴冷汗正順著自己的後脊梁緩緩的流下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如果把兩人的見麵視為探監,那夏凡說話就該有所顧忌,畢竟,監控室裏肯定有人在不錯眼珠的盯著屏幕。可是,夏凡的言談顯得很隨意,尤其是後麵提到了陳國秀,這就更加過分了。


    莫非這小子神通廣大,已經把這裏的上上下下都搞定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別說這裏是省城,就算在雲州,他也沒這個本事。


    而那幾次細微的表情變化,更是讓他的心裏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客觀的講,夏凡是個非常情緒化的人,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他能衝鋒陷陣,卻不能當一個好演員。


    說不出原因,可就是感覺這個小舅子今天怪怪的,似乎藏著什麽心事,又像是有所圖謀,總之,令他心生疑竇。


    會不會是我身陷囹圄,變得有點神經質了呢?他這樣問自己,說實話,夏凡今天能來,已經是很令人感動的事情了,為啥要把人往壞處想呢?


    可是......


    算了,先不想這些了,還是琢磨下,該如何應對經偵的審訊吧。


    剛想到自己的處境,肚子就率先提出了抗議,咕咕的叫個不停,搞得他心煩意亂,都快要瘋掉了。


    奶奶的,這定力也太不咋樣了,才剛剛餓了一天,就如此抓心撓肝,想當年,南非的曼德拉和印度的甘地,動不動就是十來天不吃飯,人家是怎麽做到的呢!


    這樣想著,深吸一口氣,盤膝而坐,調整自己的呼吸和意念,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饑餓感果然減輕了許多,人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第二天下午。


    房門再次被打開,送飯的年輕警官陪著王化貞走了進來。


    王化貞的臉上仍舊掛著很有親和力的微笑,倒背著手走到床前,輕聲說道:“高總啊,我從警三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情況,這種抗議未免太不搞笑了吧?”


    高原緩緩的睜開眼睛,平靜的說道:“我活了三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被關在這種地方,咱們都是第一次,搞點笑緩解下彼此的緊張,難道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王化貞想了想,指了指房間裏的座椅,說道:“咱們到這邊來談吧,否則,你躺著我站著,不合規矩。”


    高原聽罷,無奈的一笑,翻身坐起,卻感覺兩條腿軟得跟麵條似的,勉強掙紮著坐到了椅子上,都微微有點喘了。


    王化貞在桌子後麵坐下,年輕警官似乎是打算記錄,卻被他製止了。


    “今天不是正式審問,不用記錄。”他說,然後直直的看著高原,微笑著又問:“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麽要回看守所,就是為了那個手機嘛?其實,我一個電話,就可以讓劉所長把那個手機沒收,你回去了也沒有意義。”


    “隨便你怎麽想,我就要回去。”高原淡淡的道。


    王化貞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說道:“按照法律規定,嫌疑人如果絕食,我是有權實施強製進食的,這也是為了保證你的身體健康。可你是個有身份的人,那場麵弄得跟殺豬似的,我不喜歡。”


    高原微微一笑:“謝謝你,其實無所謂,到了這裏,我跟頭豬也差不多,刀在你的手裏,想怎麽殺,什麽時候殺,還不是你說了算。”


    王化貞的語氣仍舊非常平和:“我很不理解,你為什麽對我有這麽大的抵觸情緒,我並沒有給你施加什麽壓力吧?”


    高原想了想:“王局長,我對你沒有任何抵觸情緒,我隻是想回看守所,作為一名犯罪嫌疑人,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確實不過分,但是,我剛剛說了,需要理由。”


    高原冷笑一聲:“那你能回答我,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個山溝裏嗎?我也需要理由。”


    王化貞的臉突然沉了下來:“你沒有資格知道理由,這就是理由。”


    高原把牙一咬:“如果你這麽說,那咱們就沒什麽可談的了。”說完,扶著桌子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想耍死狗嘛?這可有失身份,好歹你也是國企的領導幹部,又受過高等教育,是個知識分子,這麽做,跟那些地痞無賴沒什麽區別,關鍵也沒什麽用。”王化貞緩緩說道。


    高原冷笑一聲:“都他娘的到了這個地步了,還要什麽身份?我問心無愧。”


    “每個到這裏的人,開始都說自己問心無愧,可在我看來,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沒什麽底氣,隻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罷了。”


    “在技女眼中,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賣的女人,就算有,也隻是價格沒談攏而已。你是警察,懲治犯罪是你的工作,但請你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罪犯來看待。”


    事實上,高原說完之後就有點後悔了,畢竟,這番話中充滿了挑釁的味道,以目前自己的身份,公開蔑視和挑釁警方,是沒什麽好果子吃的。


    但話已出口,又無法收回,正琢磨著是否該把話往回拉一拉,至少解釋下,並沒有輕慢之意,不料王化貞卻嗬嗬的笑了。


    “這話說得有點水平,我得記下來。”


    【作者題外話】:沒控製好節奏,寫了兩個大章,可能讓您看得有點累,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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