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後,賈東明從書房裏走了出來,他麵色陰沉,換了身衣服,然後便急匆匆的出了家門,叫上司機,驅車直奔胡灣水庫方向而去。


    水庫管理所所長本來是打算去市裏辦事,可剛一出門,便遠遠的看見一台阿爾法商務車疾駛而來,便駐足觀望,可當他看清楚車輛的牌照之後,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快步迎了過去。


    賈東明降下車窗,冷冷的問所長道:“老邱在島上吧?”


    “在,這段日子,邱副市長白天都在島上。”所長連忙應道。


    “在島上都幹些什麽呀?”


    “不幹什麽,偶爾有幾個朋友,其他就是看書喝茶和釣魚。”所長回道。


    賈東明點了點頭,說道“走吧,送我過去。”說完,打開車門,邁步下車,到背著手,朝小碼頭走去。


    所長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直奔快艇,發動之後,又跳上碼頭,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賈東明登艇,安頓坐好之後,這才駕駛快艇,朝湖心島駛去。


    賈東明全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直到上了島,那張慘白的臉上才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說了句辛苦了,然後便自顧自的朝*深處走去。


    在翠溪山別墅落成之前,每逢盛夏,賈東明便都登島避暑,曾經有一段日子,甚至打算在島上大興土木,但因為種種原因最終才放棄了,所以,他對湖心島非常熟悉。


    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瞭望台和小木屋便映入了眼簾。


    邱明良坐在樹蔭下的躺椅上看書,聽到了腳步聲,也不抬頭,仿佛跟什麽都發生過似的。


    賈東明見不遠處還有個釣魚用的小馬紮,便拉過來,在邱明良身邊坐下,也不說什麽,隻是笑眯眯的盯著他。


    邱明良則專心致誌的看書,兩人就這麽僵持著,足足過了五分鍾,賈東明這才說道:“天天研究佛學,可這佛到底是啥呢?”


    “佛是悟性。”邱明良眼皮都沒撩一下,淡淡的道。


    賈東明嘿嘿一笑:“那完了,看來我是與佛無緣了。”


    “是的,你是要下地獄的,注定與佛無緣。”邱明良冷冷的說道。


    賈東明歪著頭想了想:“下地獄有什麽不好,佛不是說過嘛,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聽聞此言,邱明良緩緩的將書放下,直勾勾的盯著身邊的賈東明,良久,突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恭喜你,答對了!”


    兩個人再度陷入沉默,隻是互相對視著。半晌,賈東明率先收回了目光,微笑著道:“老邱啊,你是真會享福啊。”


    邱明良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像是自言自語的道:“所謂無官一身輕,我拚了幾十年,也該享受享受生活了。對了,你專程而來,有何貴幹呀?”


    賈東明把身子往前略微傾斜了下,笑著說道:“我能有狗屁貴幹,閑著沒事,找你聊天唄。”


    邱明良斜了他一眼:“你可別扯犢子了,賈二哥還能閑著沒事?再說,你的家裏,從來都是高朋滿座呀,達官顯貴,黑白兩道,包括某某退休的高官都是座上賓,想聊天,還不有得是人嘛,何必跑到這個孤島上,搭理我這麽個落魄的主兒呢?”


    賈東明眼珠轉了轉:“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嘛,聊天必須得是誌同道合的,才能聊到一起呀......”


    “停!”不待賈東明的話說完,邱明良便直接打斷了:“咱倆誌不同道不合,你還是忽悠陳國秀去吧,這套業務,在我這兒不好使。”


    賈東明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還是硬擠出了一絲笑容:“是啊,咱們之間不用忽悠,完全可以直接撈幹的說。”


    邱明良歪著腦袋,微笑著道:“好吧,那我就看看,你這話裏,到底有什麽幹貨!”


    賈東明輕輕歎了口氣,有些感慨的道:“老邱啊,一晃快三十年了,咱們哥倆分分合合的,雖然鬧過些矛盾,但總體而言,合作的還是很愉快的,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邱明良淡淡一笑:“還說不忽悠,可你這一張嘴,就他娘的全是忽悠,我是政府官員,你是混社會的,哦不對,這麽說欠妥當,你現在應該是商界精英,咱們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麽合作關係,如果真要合作了,那問題就大了,你可別給我下套兒,這不是鬧著玩的,剛丟了官,難道還想要我的命嗎?。”


    這句話說得義正言辭、擲地有聲,噎得賈東明一個勁兒翻白眼。


    其實,他們倆之間的關係相當微妙,還真就不是互相勾結,大搞權錢交易那種,除了最初起步階段,賈東明發揮了明顯作用之外,在剩下的仕途之中,邱明良的步步升遷,幾乎都是靠著自身的實力,與賈東明沒太大關係。


    而且,大權在握後的邱明良,還有意與賈東明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兩人的交往完全被控製在合情合理的範圍之內,屬於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


    邱明良更癡迷追逐權力,他喜歡那種一呼百應、號令天下的感覺,而對於通過權力攫取更多的財富,興趣卻明顯要小得多,即便需要錢,也絕不接受賈東明的任何饋贈,哪怕是與賈東明有關的,都會被他拒之門外。


    不僅如此,他還經常告誡楊龔和霍雨田等親信,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能見錢眼開,有些錢,是絕對不能要的,一旦拿了,是會賠上性命的。


    這也是賈東明最頭疼的。


    多年以來,他曾經把無數人拉下過水,但唯獨與他關係最鐵的邱明良卻始終在岸上,都說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鞋,可邱明良真就做到了,或者說,即便鞋濕了,也跟賈東明的這汪水沒多大關係。


    所以說,他能讓楊昊天像條狗似的,跪在麵前搖尾乞憐,而邱明良卻永遠可以挺直腰杆。


    沉吟良久,他苦笑著道:“老邱啊,咱哥倆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誤會,我此番過來,就是想把這些誤會解開,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真要辦起事來,還得是老朋友靠譜,再說,你我之間,還有什麽解不開的疙瘩呢?”


    “我們之間是誤會嗎?”邱明良冷冷的道:“劉遠軍自殺了,楊惠南被你勒死了,我也下台了,你覺得這麽多事,用一句誤會能解釋得了嗎?”


    賈東明的臉色愈發陰沉,冷冷的說道:“話不能這麽說,如果不是你想借郭輝的手幹掉我,能出這些事嗎?”


    邱明良忽的一聲站了起來,正色說道:“賈二棍子,你說話可要負責任,郭輝是公安部門通緝多年的悍匪,怎麽可能跟我扯上關係呢?你拿得出來有說服力的證據嘛?再說,當年是你槍殺了郭老大,才導致郭輝對你恨之入骨,你們之間狗咬狗的這些破事,跟老子有什麽關係?”


    賈東明也把臉一沉:“老邱,我今天帶著十二分誠意來的,你要總是這個態度,那就沒必要談下去了。”


    邱明良輕蔑的一笑,重新將那本佛經抄了起來,往躺椅上一坐,淡淡的說道:“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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