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非常安靜,所有人都不想參合進這場辯論之中,陳心怡雖然年輕,但身家顯赫,公開與之站在對立麵上,恐怕未必是件好事,而邱明良更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隻能做壁上觀了。


    邱明良被陳心怡給懟了一通,卻也不惱,還是笑吟吟的道:“心怡啊,話可不能這麽說呀,少群省長是有批示的,你這句胡折騰要是傳到省裏,那可是要捅大婁子的哦。”


    話音剛落,就被陳心怡打斷了:“省領導的批示,不能成為尚方寶劍,我們做工作,還是要從實際出發,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才對,企業發展是有其自身規律的,行政幹預過度會打亂這種規律,其實,雲建就是個現成的例子,要不是經曆了這麽多次野蠻拆分,企業也不至於元氣大傷,現在好不容易回到了軌道,結果又要進行合並,用老百姓的話說,已經分家的兄弟,還能重新在一起過日子嗎?貌似把企業做強做大了,可內耗也無形之中增大了,拉幫結派,互相拆台,管理者整天疲於應付,根本無暇經營,最後的結果很可能事與願違。”


    “心怡啊,你這麽說,可就有點過了,還是要相信我們國企廣大幹部員工的素質嘛。”邱明良笑著道:“問題一定會有,而且可能還很多,但辦法肯定更多,總不能能因為怕吃飯的時候咬了舌頭,就把一日三餐給戒了嘛?”


    陳心怡正要反駁,始終默不作聲的蘇煥之突然說話了。


    “好了,先不爭論了。”他的聲音透著一絲威嚴:“四家公司合並,已經得到省發改委和國資委的批複,少群同誌也有批示,這是定下來的事情,沒有爭論的必要性,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把合並對企業產生造成的影響降到最低,而不是質疑和唱反調。”


    這句話說得很重,陳心怡聽罷,立刻就不吱聲了。邱明良見狀,則鄭重其事說道:“其實,心怡並不是在唱反調,她是過於求穩了,在這一點上,我還是非常佩服煥之同誌的魄力,幹工作,就要放開手腳,總怕出問題怎麽行呢?”


    這種公開的吹捧,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冷不丁的蘇煥之還有些不大適應,隻是訕訕的笑了下,算是回應。


    沉默片刻,蘇煥之繼續說道:“合並重組是關乎企業命運和發展的大事,準備工作還要細化,建議由國資委牽頭,組成一個聯合辦公室,專門負責此事,會後老宋拿個方案,近期就著手吧。這件事就聊到這裏,下麵談一下沙子溝改造吧。”


    邱明良也連聲表示讚同,態度之恭順,令在場的人都困惑不解,要知道,這兩位平時可是經常性頂牛的,咋突然間變得如此和諧默契了呢。


    在接下來的會議中,陳心怡始終麵沉似水,一言不發。快中午十一點的時候,會議總算告一段,邱明良宣布散會,她第一個收拾好東西,起身就朝會議室外走去,可剛到門口,就被蘇煥之喊了住了。


    “心怡,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陳心怡停下腳步,似乎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邱明良看在眼裏,微微一笑,關切的低聲對蘇煥之說道:“先吃午飯吧,有什麽話,等下午再說不遲。”


    蘇煥之未置可否,隻是嗯了聲,便大步朝門外走去。


    邱明良回到了辦公室,獨自坐了片刻,總算是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今天還真得感謝陳心怡,否則,這個彎實在不好轉,搞不好會顯得很突兀,現在看來,基本上算是圓滿,至少可以暫時給蘇煥之一個錯覺吧。


    下麵才是今天的重頭戲,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能否擺脫當下的困境,就看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了。


    休息片刻,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個了秘書。


    “把下午的會推了吧,我有點不舒服,要去醫院檢查下。”他平靜的說道。


    秘書連忙追問怎麽回事,他則若無其事的告知,自己隻是偶然風寒,並無大礙,所以,不要聲張,以免影響大家的工作。


    叮囑完之後,將西服脫了,換了身比較休閑的裝扮,這才出了辦公室,先讓司機把自己開車送回家,在小區大門口下了車,打發走了司機,然後戴上墨鏡,上了一台出租車,直奔聚龍匯而去。


    邱明良是從來不走前門的,他在後麵有一個專屬通道。值守的工作人員見是他來了,連忙畢恭畢敬的開了門。


    “老賈在嘛?”他問,


    “在。”工作人員回答了聲,一路小跑的將其引至電梯。


    上到頂樓,他徑直朝賈東明的辦公室走去,兩個保鏢遠遠的見他過來了,連忙進屋去通稟。


    他剛走到門口,賈東明已經迎了出來,兩人差點撞了個滿懷。


    “我的天啊,真是你,我還以為這幫家夥謊報軍情呢。”賈東明驚訝的道:“這大白天的,你咋過來了呢?”。


    邱明良微微一笑:“誰規定大白天我就不能來呀?說得好像咱們都是晚上偷偷摸摸見麵、搞陰謀詭計似的。”


    賈東明眼珠轉了轉,隨即笑著道:“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該死該死,都他娘的給忙忘了,我馬上就安排,今天晚上別走了,咱倆好好喝點。”


    “還是老朋友靠譜啊,除了我老婆,你是唯一一個記得我生日的人,連我自己都忘了。”邱明良感慨的說道。


    兩人進了房間,分賓主落座,服務員奉上香茗水果和若幹精美的小點心,二人又互相寒暄了幾句,卻突然誰都不吭聲了,互相對視著,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良久,賈東明突然嗬嗬的笑了,邱明良輕輕歎了口氣,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晃二十多年了,咱們都老了,我經常想,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樂也樂了,是不是該退出曆史舞台了呢?所謂急流勇退嘛,省得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啊。”賈東明緩緩說道。


    邱明良想了想,微微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向來都是你讓別人退出曆史舞台吧,把你拍死在沙灘上,難度大,風險高,恐怕不容易做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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