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給自己家裏打了個電話,得知昨天方雨晴就把孩子送去了,說是最近診所事兒比較多,等忙過這幾天便接回去。兩人又詢問了下周邊的鄰居,都說是五點多鍾的時候,來了台白色麵包車,把方雨晴接走了,感覺是熟人的樣子,並沒什麽異常。


    “可能是臨時有什麽事吧。”夏凡說完,斜了高原一眼:“對了,你又找我姐幹嘛?”


    高原將補償款的事說了,夏凡聽罷,略微想了想道:“把錢給我就是了,你最好別露麵,省得她見了你,情緒又有起伏。”


    高原哭笑不得:“我和雨晴之間的事,跟你有狗屁關係,真把自己當小舅子了,再說,你小子要把錢給貪汙了咋辦?”


    “放屁,我能貪汙我姐的錢嘛!”夏凡一本正經的道:“主要是不想她被你這個花心大渣男折磨。”


    他正要反唇相譏,夏凡的手機突然響了,隻好暫時閉嘴,夏凡接通了電話,隻是嗯嗯嗯的一通,然後說了句有事,也做任何解釋,便急匆匆的駕車離開了。


    看著那台豐田霸道呼嘯而去,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驅車進了小區,回到家裏,心情卻總是久久不能平靜,龐輝身上種種無法解釋的怪事不時的浮現在腦海中,令他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正心煩意亂,龐輝的電話居然把電話打了過來,他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最後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接了起來。


    “哥,你還生我氣呀......”聽筒裏傳來龐輝怯生生的聲音。


    以前,哪怕是再生氣,隻要龐輝拿出這可憐巴巴的樣子,他也就一笑了之了,可今天卻感覺後脊梁颼颼冒涼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龐輝啊龐輝,你到底是什麽人呢?如果真如夏凡所言,那實在是太可怕了,不僅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甚至感覺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信任都失去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還是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沒有,哪來那麽多氣可生。”


    龐輝如釋重負,笑著道:“下午給你打的電話,一直沒回,搞得我沒著沒落的,工作都沒心思幹了。”


    “哦,本來想給你回的,結果忙活忘了,怎麽,有什麽事嗎?”他若無其事的問道。


    龐輝略微沉默了片刻,這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哥,鋁模板的事我聽說了,能給個解釋的機會嗎?”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思忖了下,這才緩緩說道:“好吧,那我就聽一聽。”


    龐輝解釋的非常詳細,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交代的一清二楚,顯然是早有準備,可謂滴水不漏。


    按照他的說法,劉遠軍的家族中,從事與建築有關行業的人員非常多,七大姑八大姨表哥表姐的,不下十多個,從水泥、鋼材等建築材料,到設備租賃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包工隊,門類齊全,應有盡有。


    其中,有個叫李蘭亭的,是做模板出租的。


    今年一月初,劉遠軍找到他,說是要臨時借一批模板,但由於是私人用途,所以讓他不要走正常流程,跟設備大庫打個招呼即可。


    “當時我還納悶,大冬天的,又不是施工季節,用這麽多模板幹什麽呀,但領導發話了,也不便多問,就隻能答應了,但我留了個心眼,跟李萬海和周雲都說了,就怕日後講不清楚。”龐輝無奈的說道。


    他默默的聽著,並沒表態。


    見他不吱聲,龐輝又繼續說道:“一周之後,模板退回來了,但大庫的保管員給我打電話,說模板有問題,我過去一瞧,絕大部分被掉包了,當時就懵了,給劉總打電話問是怎麽回事,劉總說,讓我先辦入庫,剩下的事等以後再說,沒辦法,就隻能照辦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他冷冷的問了句。


    龐輝卻歎了口氣:“設備物資這塊,一直是羅耀東抓的,你是管技術和生產的,就算要匯報,也不可能找你呀,再說,你和劉總那關係,我哪敢多嘴呢?”


    理由倒也充分,令他無話可說。


    “然後呢?”他問。


    “第二天下午,劉總把我喊到辦公室,直接給了我五萬塊錢,我問這是啥意思,劉總說,沒啥意思,就是給大家額外發點獎金,還說讓我好好幹,將來還要委以重任。”龐輝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把錢收了?”他問。


    龐輝苦笑:“我敢不收嗎?再說,就算不收,模板肯定也換不回來了,較真沒意義呀,我拿了錢,給了李萬海兩萬,剩下的打算給周雲一萬,我自己留兩萬,可這小子說啥不要,後來,就把那一萬給了倉庫的老姚了。”


    他想了想:“你們仨這膽子也忒大了吧,五萬塊錢,就敢擔這麽大的責任?那模板價值五百多萬,日後要是追究起來,足夠你們進監獄的呀!”


    龐輝聽罷,卻隻是淡淡一笑:“在雲建,類似調包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後一次,其實,並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大家已經心照不宣,更何況還有劉總兜底,有啥可怕的呢,既然人家給封口費,那索性就拿著唄。”


    高原沉吟不語,他並非活在真空裏,國企管理上的漏洞確實很多,監守自盜,偷梁換柱的事時有發生,但一般都是小打小鬧,類似這種直接從倉庫裏拉走幾百萬的物資的事,倒是第一次聽說。而且,事情居然發生在一把手的身上,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劉遠軍如果想撈錢,完全可以用更聰明的辦法,比如和甲方在工程結算上做點手腳,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就到手了,何必如此明目張膽呢?


    “遠軍把這批模板送給誰了?”他問。


    龐輝支吾著說道:“應該是給那個李蘭亭了吧,他是做模板租賃生意的,但這都是猜測的,劉總沒說,我們也沒敢多問。”


    “你見過這個人嗎?”


    “我沒見過,這種事,怎麽可能讓我參合進去呢?”龐輝信誓旦旦的說道:“哥,其實,事後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開工之前,企管辦的方處長他們去大庫查驗設備和物資,也沒提出什麽異議來,既然如此,這事就等於是無聲無息的過去了,所以,就沒再跟你提。”


    龐輝的解釋很完美,合情合理,無懈可擊,除非劉遠軍活過來,否則,誰也無法確定他是否撒謊。


    他沒再繼續追問,而是冷不丁的問道:“對了,你嶽父是做什麽的?”


    龐輝明顯愣了下:“他......原來是環衛局的工人啊,前年就退休了,咋的,有啥事嘛?”


    他哦了聲,淡淡的道:“沒事,隨便問問,掛了吧,我有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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