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二零零章


    榮晟帝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不大喜歡鄭家,自來帝王便不喜權臣。榮晟帝也一直想削一削鄭家的權,但這是掌權者之間的牽扯,並不意味他就看得上這種欺負女眷的手段。


    簡直不入流!


    榮晟帝望向郢王,郢王額角微微沁出冷汗,剛要辯白,就被鄭太後麵有倦色的打斷,“好了。郢王退下吧。”


    郢王就要訴冤,鄭太後對榮晟帝駢指一揮,“皇帝,你們都退下,我有些累了。”


    連榮晟帝都一並打發出了萬壽宮。


    榮晟帝起身保證,“母後放心,有朕在,沒人敢欺負舅家。”


    “我知道你的孝心,你們先去吧。”鄭太後有些厭倦的揮了揮手,榮晟帝也就帶著諸人退出正殿。


    沿階而下時就安慰了六神無主的表姐幾句,“表姐放心,萬事有朕。你若想在宮裏住些日子,隻管當自家是一樣的。”


    鄭氏眼睛紅腫的點頭,“那我跟阿玥一起住。”


    榮晟帝交待鄭皇後,“照顧好表姐。”


    榮晟帝一一安排好,其間根本沒看郢王一眼。榮晟帝乘步輦離去時,郢王快步追在輦旁,氣喘籲籲的解釋,“陛下,陛下聽老臣一言,老臣絕沒有……”


    郢王也羞的說不出口,急著,“陛下看老臣這些年,迂腐有,無能有,可老臣豈是那樣的卑鄙小人!”


    榮晟帝輕輕一拍步輦扶手,步輦停下,郢王追了上來,榮晟帝的目光像是淬了冰,沒有絲毫容情,“讓郢王妃好好反省,且不說她是宗室王妃,就是尋常無知婦人,但有良心也做不出這種勢利下作之事!朕深以為恥!”


    說完,榮晟帝一抬手,步輦繼續前行,獨留郢王在風中蕭瑟而立。良久,郢王咬了咬牙,低聲怒斥,“這混賬婦人!”


    抬腳匆匆出宮。


    緊跟著宮裏就頒下郢王治家不言罰俸三年,郢王妃刻薄成性罰俸十年,收繳親王妃七尾鳳釵,禁足自省的聖旨。


    郢王妃臉上一個淤紫掌印,剛上了藥,一聽這聖旨,郢王妃直接厥了過去。


    自郢王火冒三丈的回府,怒斥郢王妃,暴怒之下還動了手,家下人見吵的太厲害,連忙到二門打發人送信給世子,將世子請了回來。


    郢王也氣的不輕,靠著引枕氣若遊絲,“上輩子造孽,娶了這麽個禍家婦人。”


    郢世子先得問究竟怎麽回事,下人說半天也沒說清楚。


    這事兒忒丟人,郢王都說不出口,讓子晴先生同長子講了。子晴先生都得說郢王妃是腦子有病,郢王妃出名的麵人,全帝都知道的好性情。


    就是子晴先生,都能時不時收到世子妃著人送來的筆墨之物。


    雖是鄭氏女出身,全無鄭氏那起子霸道不容人的性情。世子妃出名的溫柔賢惠。


    世子妃這樣的出身,她就是不賢惠,你不也得忍麽。


    人家有這樣的出身,還能溫柔似水,那就是真賢惠。


    鄭家現在如何,你是她親婆婆,旁人還沒來踩,你先踩。


    不怪世子妃心寒,子晴先生都覺著郢王妃為人,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他聽著都心寒。


    鄭家隻是在守孝,今上尚未收鄭家兵權,鄭太後鄭皇後也好端端的一個萬壽宮一個鳳儀宮的住著哪。


    你這樣做事,無怪世子妃都忍不了,往宮裏訴苦去了。


    郢世子聽完也是個大無語,別家都是當差上出事,受貶受罰。他家卻是內眷之事,令闔府蒙羞。


    郢世子歎道,“世子妃也是,什麽委屈不能等我回來,還非往宮裏訴苦去。”


    子晴先生默默看了世子一眼,郢王已大怒,指著長子道,“這是什麽混賬話!那婆娘是非不分,你也是非不分麽!”


    “什麽是一家人,外人來欺,咱自家人都要護自家人,這才叫一家人!自家人反作賤起自家人,這是人嗎?”郢王痛罵長子,“孫家這些年不得意,我可有就怠慢你母妃,就讓別人欺她頭上去!她倒好,你嶽父剛剛過逝,兒媳婦還沒緩過父喪之痛,她就刁難刻薄兒媳,不怪兒媳心寒,我都心寒!哪天我有不得意之時,她怕要重披紅妝改嫁他人了!如此心胸狹隘,是非不分,焉配親王妃之位!”


    郢世子膝蓋一軟,直接跪在父親榻前,指天誓地為母親辯白,“母親有了年歲,她又無甚學問,難免見識短些。可母親嫁給父親這些年,待父親待家裏都是一心一意。她就是有些婆婆看兒媳的挑剔,並不知會釀出這樣的大事。若她知曉,就再如何心中不快,也不會挑剔兒子媳婦的。”


    “父親放心,兒子這就進宮,給長公主賠禮,給兒子媳婦賠禮,定把兒子媳婦接回來,也定能讓長公主消氣。父親看在兒子們和妹妹的麵子上,就饒恕母親這遭吧。”


    要是郢王妃年輕,還能人道毀滅,大不了讓郢王妃出家念經。可如今,兒女雙全,孫輩滿堂,縱再如何厭棄這老婆子,也得為兒孫考慮。


    一念至此,郢王愈發灰心,擺擺手,“你說的容易。原本咱家雖與長公主不近,也沒明麵兒上的冤仇。你媳婦,更是咱家人。給你母親這糊塗人一鬧,長公主心中有了嫌隙,你媳婦也心寒。內外都給她得罪玩了,陛下聖旨一下,咱家更成了帝都笑柄。有你母親這樣的‘好名聲’,算是把闔府的顏麵都葬送了。”


    郢世子這樣的身份地位,自然明白名譽重於一切。


    他也不明白,母親如何就失心瘋罵長公主,人家長公主是要給他閨女及笄禮做正賓的,這事兒既體麵又好看,旁人求還求不來哪。


    郢世子硬著頭皮,“過日子,都難免有些溝坎。父親放心,如今孩子們還小,過一二年,這事淡了,也影響不到哪兒去。”


    說著看向子晴先生,想子晴先生幫忙勸一勸父親。


    子晴先生對郢世子為人歎為觀止,原不想理他,不過,郢王待他有恩。子晴先生道,“王爺不妨借此機會歇一歇。王爺乃宗室長輩,這些年的情分還是在的。何況,這事一想,了解王爺的都知道必是王妃的婦人作派。”


    “王妃這一鬧,陛下勢必要安撫鄭家的。”子晴先生感歎,真是糊塗婦人壞事。


    郢王也正因此極為惱怒。


    陛下眼瞅要削鄭家兵權,這時候抬舉鄭家還來不及,可恨他家糊塗婆子竟在此時擠兌刻薄兒媳婦。兒媳婦隻是軟弱,又不是傻,往宮裏一哭訴,鄭家能不警醒?


    這可恨的婆子!


    就會壞事!


    再如何惱恨,也得商議出個章程。


    眼下沒旁的法子,隻得給長公主送禮,給太後皇後送禮,還得是重禮。鄭公府那裏也得走動,縱先前郢王與老國公已有些不對付,可兩家並未撕破臉兒,麵兒上還是好的。


    這些事,還得郢世子去辦。


    郢世子豁出臉麵,四處賠禮,他一人也顧不過來,同父親商量,“把大妹妹叫回來,我頭一回往宮裏去,怕得不了什麽好臉麵。大妹妹時常進宮,跟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長公主關係都還行。少不得要請大妹妹幫著說項。”


    這說的是大妹妹雲安郡主。


    郢王一想到老婆子丟人現眼,全家都跟著賠禮,連出嫁的閨女都要為娘家去跟人賠笑,氣的腦門子一蹦一蹦的疼。


    沒用人去請雲安郡主,她消息靈通,聽聞老父被罰俸,母親直接叫宮裏收繳了唯親王妃可佩的七尾鳳釵,頓時心裏一跳,已有不好預感,連忙吩咐下人備車,匆忙往娘家去了。


    一聽這事兒,雲安郡主就擔心是不是她娘同大嫂拌嘴的事叫宮裏知道了。回家見老爺臥病在榻,兄長滿麵愁容,再一打聽,就是這事。


    雲安郡主身為見證人之一,最清楚來龍去脈的,一歎坐在椅中,“我該拉住大嫂的。我也說了母妃幾句,讓她收了那些糊塗念頭,待大嫂客氣些。沒想到大嫂惱怒至此。”


    “你母妃算是把你大嫂傷透了心。”郢王揉著眉心,“不知道的得以為咱們闔家都是那等涼薄人。”


    “那不是。父王你這也多慮了,母妃就是放不下她那點當婆婆的威風意氣。”雲安郡主道,“這也沒旁的法子,無非就是多進宮討太後娘娘歡喜。我勤進宮,多陪太後皇後說說話,再跟長公主辯白辯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郢王拍拍閨女的手,欣慰滾下淚來。


    兒女連忙說了無數寬慰的話,這真是神人也想不到的事。哎。丈夫遇著糊塗妻子,兒女遇著糊塗母後,能怎麽著呢?


    當然,鄭氏的出身也實在硬的過分。


    郢世子跟妹妹說,“你大嫂平常也沒這麽大的脾氣。”


    雲安郡主比兄長更了解大嫂,“大嫂不一定就故意去宮裏告狀的。她興許就覺著,跟姑媽姊妹說一說心裏苦楚。”


    郢世子險沒叫這話噎死,那是普通姑媽普通姊妹麽!


    雲安郡主鳳眼一眯,看出兄長心中所想,當下便把兄長懟了個跟頭,“別怨天怨地的,得好處時怎麽不說了?這些年,闔帝都的夫人貴女,有哪個似大嫂在宮裏的體麵!看哥你這樣兒,沾光時沒見你謝大嫂,這會兒唉聲歎氣。你找母妃歎去,都她惹的亂子!”


    “待我進宮,帶著華兒,她跟阿玥跟公主都說得上話。”雲安郡主是個爽快性子,懟兄長幾句,又開始想主意,“放心吧,大嫂素來心軟,不看僧麵看佛麵,隻要大嫂氣消了,咱們始終是一家人。”


    郢世子跟妹妹發不出火,眼見連外甥女都要為他家的事出力,也知妹妹一心為娘家好,兄妹倆又商量一回。


    如今天色已晚,雲安郡主未再多留,便坐車回家去了。


    雲安郡主算盤打的不錯,結果,她閨女楊華一聽這事的始終,當下拒絕,“我才不去哪。這怎麽張嘴啊!”


    “有什麽不好張嘴的,你就說,你外祖母已知道錯了,現在都改好了。”


    “這話能有人信麽。”楊華說,“朝廷一下旨,罰了外祖母,她立刻就成明白人了?”


    “那你也該去看看阿玥,你們平時多好啊。如今你大舅媽受了委屈,阿玥心裏定也不好過。”


    “這是該去。但我話說前頭,我可不會幫外祖母說情。”


    “行了,不求你去說情。你去瞧瞧阿玥,跟阿玥說說話,給她寬寬心。”


    母女倆商量好明天進宮,郢世子卻不能等到明天,他當天下午就進宮到萬壽宮請安。不過,卻是連宮門都沒能進,宮門口守著的內侍客客氣氣的說,“世子爺,不是咱們不給您通傳。裏頭早傳出話來,說若您來了,讓您先回去。”


    郢世子已有心理準備,此時半點不惱,溫和的同內侍道,“娘娘的懿旨,我隻有遵從的。我就在門口給娘娘請安了。”


    說完一撩袍擺,恭恭敬敬的在宮門前磕了三個頭,也不讓內侍為難,磕過頭便回了。


    萬壽宮內,榮烺放學聽聞此事,那簡直,滿肚子的義憤填膺。榮玥擔心母親,辭過皇祖母就去看母親了。


    鄭氏傷心難過了大半日,如今稍好了些,看女兒憂心忡忡的麵容,鄭氏撫摸著女兒的背,感慨道,“你也別擔心,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以往我也不知你祖母涼薄至此,乍見她這樣,我一時驚痛,哭也是哭我這些年的孝心白費了。好在我也看清了她,總比一輩子混沌的強。如今你也看清了,更不必傷感。世上並非每個人都值得我們付出情義。”


    榮玥氣的眼中含淚,“我就是覺著祖母太沒良心了,母親你那麽孝順她,她竟然這樣待你。”


    “我也沒想到。”鄭氏拍拍背,“別為這個生氣,不值當。今天都學什麽功課了,跟我說一說。”


    母女倆慢慢說起話,榮玥看母親無大礙,也就把沒良心的祖母拋一邊兒去了。


    母親說的對,不值當為這些沒情義的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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