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大長公主兒孫眾多,故而並未宿在宮中。


    “除了大郎,都是頭一遭來帝都,我先跟孩子們在公主府安置安置,再進宮來跟皇嫂好好說話。”


    “娘,我們也都是做父母的人了,難道還不知如何安置?”嘉平大長公主的女兒在邊兒上扶著母親,笑著說。


    鄭太後道,“做母親的人,總得親眼看著,才能放心。”


    嘉平大長公主深深頜首,“皇嫂,那我就先回了。”


    “去吧。都是按以前製式修整的,你這些年沒回帝都,怕有些習慣變了的,倘哪裏不便宜,直接吩咐管事便好。”


    嘉平大長公主對鄭太後、榮晟帝福了福,榮晟帝道,“姑媽切莫這般多禮。”


    “陛下優待我這老邁之軀,我心裏十分明白。隻是我多年未歸,必得禮數周全方好。”嘉平大長公主再辭了一回,扶著兒女出宮回府。


    榮綿榮烺也跟新認識半天的表哥表姐告別,讓他們明天隻管還來,再一起玩兒。


    嘉平大長公主回帝都省親,除了頭一天的家宴,還要有一場正式宮宴做為歡迎儀式。不過,嘉平大長公主到底有些年紀,鄭太後的意思,讓大長公主休息幾天,再舉辦宮宴不遲。


    宮宴自然由鄭皇後操持。


    在帝都的宗室不多,親王也就郢王這一家子,另外便是嫁在帝都的幾位郡主,這自然是要在受邀之列的。


    鄭皇後拿不定主意的是,到底要不要請郢王夫婦,“以前聽祖母說起來,似乎大長公主在閨中時就與郢王脾氣不大相投。如今在帝都的親王也就是郢王一家,不請他,也有些顯眼。前幾天郢王府宣了太醫,說郢王身子似是不爽。”


    “雖說大冷的天,天寒地凍的,郢王妃又要照顧郢王,不想勞煩他們。到底大長公主許多年未見,問一問太醫,要是郢王的身子不打緊,就請他們來宮赴宴。倘實在支撐不住,也不必勉強。”鄭太後雖懶得見郢王夫婦,可即便有令郢王稱病的好理由,也並沒有用。


    鄭皇後心下默默記住,榮烺身上挎著把小弓進來,鄭皇後見了,笑道,“這弓做好了?”


    “嗯。母後你看我英姿颯爽不?”榮烺拍拍身上小弓,得意兮兮的問鄭皇後。


    鄭皇後性子有些冷淡,對榮綿也隻是恪守嫡母本分,並不如何親熱。待榮烺更好些,鄭皇後鄭重其是的點頭,“特別颯爽。過來我看看,這弓沉不沉啊?”


    “不沉,是竹子做的。”榮烺給鄭皇後摸摸她的小弓,“阿錦她們的也都做好了,等明兒她們回來就能看到了。”


    這幾天,鄭太後沒讓嘉平大長公主進宮,令她在府中好好休息,三五天後再來宮說話。榮烺想著,嘉平關是個尚武的地界兒,大長公主家的表姐們都是習過武的,她也不能表現的不如人,就張羅著把弓製好,射箭的功課也得提上日程。


    凡她的事兒,內務司那從來都是辦的既快且好。昨兒剛吩咐下去,今兒就得了新弓。


    鄭皇後說,“弓不用成天背著,歇一歇也使得。”


    “我先背來給祖母和母後看看。”她不說自己臭美,還挺會找理由,又跑過去給祖母看。


    “哎喲,上麵還刻字了。”


    “嗯,我原本想讓內務司在弓上刻我的名字,內務司說不敢,隻能刻公主欽用。那多沒趣,我就讓他們刻‘梨花院’,這就代表我了。”


    “這也別致。”


    “隻有名字別致麽?祖母你看我這一身,就是為了配合射箭做的。”她忽啦啦轉個圈兒,全方位的跟祖母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現在帝都男子的騎馬裝一般是袍子下擺裁成四開裾,方便騎馬。榮烺的新衣也是照著這個裁的,不一樣的就是,她還在腰上墜了一圈兒雪白的小毛球流蘇,特別可愛。


    鄭太後使勁兒誇了一回,榮烺就更美滋滋了,直待中午吃午飯都沒脫,還是午睡時沒法兒背著小弓睡覺,這才在林司儀的勸說下取下來的。


    榮烺還翹著腿躺床上發了回夢,“可惜我箭術還不行,騎馬也是初學,不然,哪天出門,刷一下,一頭狼,刷一下,一頭狼。”


    林司儀把她翹著的腿放下、拉開、放平,邊給榮烺蓋小被子邊說,“眼下是獵不來的。不如先好好睡覺,興許夢裏能夢到。”


    榮烺咯咯咯一頓笑,翻過身側著看林司儀,“林媽媽,你是不是在說我做白日夢興許能夢到?”


    “我可沒這麽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榮烺躺平,她也不老實躺,把兩隻小胳膊放腦後,跟林司儀說自己的新夢想,“等以後我大了,我就跟祖母說一聲,去姑祖母家走走親戚什麽的。到時不就能去了。嘉平關可多狼了,隨便出門就能遇到。”


    “那狼也是在少人煙的地方,城裏是沒狼的,村裏鎮上也沒有。”


    “林媽媽,你怎麽知道,你去過嘉平關麽?”


    “沒去過,想想也知道。狼是能吃人的,離人近了,肯定叫人殺死。所以,狼是離人很遠的。”


    “嗯。”榮烺點點小腦袋,“我聽順柔姑媽說,咱家的獵場也離帝都有些遠,騎馬也得七八天才能到。”


    “冬天太冷了,要是暖和日子,還能問問父皇,要不要出去打獵。要是父皇去的話,我也一起去,就能看到獵場什麽模樣了。”


    轉眼話題就從打狼說到獵場,林司儀不再跟她說多,不然中午就不睡了。


    榮烺午睡的時間向來不長,孩子有著無限充沛精力,真正睡熟也就一刻鍾的模樣,醒了也不在床上賴著,立刻就起來,穿好她的小獵裝,又把小弓背上了。


    光這小弓就背了一天,她還打上嘉平大長公主的主意,私下跟祖母商量,“姑祖母不是說會住到年後麽?我想重注《貞烈傳》的人選裏,再加上姑祖母一個。”


    這自然是個好主意,鄭太後故意問,“你姑祖母會不會年紀大了。”


    “姑祖母是看著有點老,其實精神頭兒挺好。”孩子不會想那麽多,說話直接,榮烺說,“祖母,我是這麽想的,重注《貞烈傳》的事十分要緊,打頭的得選好。祖母你輩份最高,你做頭,姑祖母是公主裏輩份最高的,再加上姑祖母。另外,還有母後、順柔姑媽,帝都的郡主,還有阿玥姐的母親,這樣一人分一節,每人把自己對《貞烈傳》的見解拿出來,匯總在一起。最後,由姨媽主筆編注。祖母您覺著這法子怎麽樣?”


    鄭太後覺著挺好,這樣的法子,即便榮烺也不是一時一刻便想周全的。這孩子定想了許久,鄭太後道,“這裏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怎麽把自己忘了?”


    “我還太小,別的不太懂,我就在女子課業上盡點力。”榮烺很認真,“《貞烈傳》上說女子有空該多習女紅針線,多聽父母教導,以柔順貞德為本。說半天也沒說很清楚。我讀書也半年了,不瞞祖母,略有心得。”


    聽她文縐縐的說話,鄭太後強忍笑場,裝出請教她的樣子,“都有什麽心得,跟祖母說說。”


    “我閑來也翻了翻聖人大道,那些要科舉的書本,我們是不需要學的,反正女子也不必科舉。”榮烺說,“我覺著,我們女孩子讀書,應該效仿古禮,學習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我想了許久,古禮不愧是古禮,這六樣技藝非但涵蓋麵廣,一旦基礎打下,以後不論專注什麽,就都不難了。”


    “你想的很好。”鄭太後讚一句。


    得到祖母的肯定,榮烺也很高興,跟祖母說,“那我再具體想一下,這六樣技藝對應的書籍有哪些,我想分簡單、中等、特別難,三個難度,列出一些書單。”


    “這就更周全了。”


    榮烺高興的險些轉圈圈,鄭太後道,“如今咱們修注《貞烈傳》,以後會不會也有人像咱們一樣,重新再注《貞烈傳》呢?”


    鄭太後願意重注《貞烈傳》,甚至願意當這個領頭人,隻是,依鄭太後的政治閱務,更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亡政息,如今重注的《貞烈傳》,是否能百代流傳,惠及天下女子呢?


    “肯定會有的。”榮烺清脆的童音打斷鄭太後的傷感,榮烺說,“祖母您想啊,以後肯定會有比咱們更更更加聰明的人出來,那時她覺著《貞烈傳》不合時宜了,肯定會重新注釋的。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榮烺沒有任何愁思,眼眸中一派清澈光明,鄭太後忍不住將她摟在懷裏香兩下,“唉喲,是這樣!”


    她之後已有阿烺這樣的孩子,阿烺之後呢,定也有如阿烺一樣的,更加出眾的孩子!


    “快別親了快別親了,壓住我的小弓了!”


    自打嘉平大長公主入宮後,新製小弓就成了榮烺心裏的第一大寶貝。


    不過,讓榮烺鬱悶的是,第二天榮玥幾個休沐回宮,這幾人見到小弓也都同榮烺道謝,隻是幾人怎麽都不答應像榮烺一樣把小弓背身上,用榮玥的話說,“有點不好意思。”


    榮烺嘀咕,“有什麽不好意思啊。多好看啊。”反正,不管別人背不背,榮烺自己個兒是一連背了三天,到嘉平大長公主再次進宮參加宮宴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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