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芬都來了呢,她在家裏閑著沒事,就想出來看熱鬧。


    女同誌太少,也不用單獨跑,就和男同誌一起。


    五公裏就是十裏路,公社民兵連長和治保主任一起,劃定了範圍,路上安插民兵和公社、大隊幹部負責監督,照顧一□□力不支的考生。


    起點就是公社革委會門口劃的一條線,終點在另外一個村的村口,這條路正好是十裏。


    公安局派來一位公安同誌,負責監督成績的真實性,他舉手喊:“開始——跑!”


    五十來個青年男女就呼呼啦啦的跑出去。


    小嶺招呼大軍跑過去看。


    大軍卻不想跑那麽遠,怪累的。


    這時候顧孟昭騎著小姑的自行車過來,他招呼倆孩子上車,“咱們一起去看看。”


    有自行車的人家、大隊幹部都騎著自行車去看,也算監督。


    小嶺不怕冷,他坐前麵大梁上,大軍坐在後麵,老神在在,半點都不著急。


    顧孟昭:“十裏路,跑跑很快的。”


    鄉下人常年幹活兒,體力還是有的,隻要報名參加的基本都不差。


    但是有一個名次限定,大家就會競賽,提速就會消耗體力。


    沒人能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十裏地的。


    他看小姑在隊伍的中間,她跑得氣定神閑,不疾不徐。


    她沒有穿棉衣,但是也沒像有些男人那樣故意穿單衣,她穿著夾衣外麵套著一個棉坎肩。


    等會兒跑熱了,棉坎肩肯定要脫的,他不遠不近地跟著到時候幫她拿一下。


    薛明流有點著急,他跟著小姑跑了幾天,雖然沒有小姑那麽穩,但是訓練幾天以後差不多也能湊合。


    這會兒他還是跟著小姑跑,看她速度不緊不慢的,有些男人已經衝出去老遠,他就有點擔心。


    他想問問小姑什麽計劃,要不要加速,畢竟女生隻有9個,可男人五十來個呢。


    小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大冷天的,頂著風跑,一張嘴灌一肚子風,要是肚子疼還怎麽跑?


    等跑過二裏路就有女同誌掉隊,三裏路有男的掉隊,五裏路以後還能保持勻速跑步的已經沒有多少。


    八裏路的時候,先前幾個衝在前麵的人已經出現頹勢。


    小姑帶著薛明流輕鬆咬在他們身後。


    讓人注意的是裏麵竟然還有一個女同誌!她跑在幾個男人的隊伍裏,速度並不慢。


    顧孟昭趁機打聽一下那個女同誌是什麽來頭,她是紅旗大隊大隊長家的閨女荊玉蘭,讀過高小,現在是公社民兵排長!


    顧孟昭沒想到她都民兵排長了居然還想參加公安選拔,之前他以為幹部一類的不會參加,畢竟公安工資沒他們高,活兒比他們更累。


    這麽一說她筆試比明春有優勢,他有點自責,覺得沒給明春考慮周到。


    他知道明春對這事兒很看重,既然做就做好,沒有重在參與一說。


    重在參與不如不參與,既然參與就是奔著錄取來的。


    他去打聽一下荊玉蘭的文化程度如何。


    小姑一開始速度不快,最後三裏路是慢慢加速的,薛明流倒是也能跟上。


    等最後兩裏路,小姑看看身邊的人數,男的隻剩下七八個,女的就她和另外一個穿舊軍裝的。


    荊玉蘭的體力終歸沒有男青年那麽厲害,已經開始落後。


    小姑就直接提速了。


    薛明流:“……”


    你已經是女同誌第一名了啊,你跑什麽啊!


    你別拋下我啊!


    小姑一加速,其他人也下意識跟著加速,他們隻能感受到小姑帶起來的一陣寒風,看著她撒丫子朝著終點狂奔而去。


    小姑獲得第一名,所有男人都沒跑過她。


    等幾個男人陸續抵達終點的時候,他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有佩服的,有震驚的,有氣憤的,有……愛慕的。


    他們一個個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原本有倆沒那麽喘的,結果被小姑刺激得也在最後階段狂衝,就……狼狽得很。


    “薛明春,你好厲害!”有幾個男人主動跟她示好。


    小姑氣定神閑,隻深呼吸,並沒有像他們那麽大口大口喘粗氣,她道:“一般吧,我哥才厲害呢。”


    她也不休息,轉身就往回跑。


    正好顧孟昭帶著大軍小嶺過來,他下了自行車,示意小姑騎回去。


    小姑從他手裏接過棉馬甲,穿上,“你們先走。我溜達溜達。”


    林蘇葉和薛老婆子等在公社那裏,她抱著裝了開水的水壺,不過這會兒也涼了。莎莎穿著紅棉襖,圓滾滾的像個棉球兒,胳膊上還戴著紅紗巾,手裏拿著她的針管兒。


    如果有人主動來找她打針,她就會很慷慨地給人打一針,樂此不疲。


    薛老婆子凍得夠嗆,跺跺腳,“跑完了嗎?咋這麽慢呢?”


    林蘇葉:“老太太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呢?你去跑兩步?”


    薛老婆子:“明春跑得多快啊,早該回來了吧。”


    小時候追著她三哥打的時候,老三沒有一次逃出胡同口的。


    過了一會兒她們看到顧孟昭騎車馱著小哥倆回來,小姑也慢跑回來,林蘇葉忙迎上去,拿水壺給她喝水,“還溫乎呢,明春跑得真快。”


    小姑自豪道:“他們都沒跑過我。”


    林蘇葉:“再跟著顧知青把學習搞搞,肯定選你。”


    她也知道紅旗大隊有個荊玉蘭,人家是高小成績,就算不認真學,那總也有四年級水平,識字寫東西沒問題。


    小姑點點頭,“嫂子,那從今天開始,我每天學四個小時。”


    薛老婆子:“這一天天的也不用上工,四個小時哪夠?也不用你做飯,你就挑個水喂個豬,除了睡覺吃飯就學習吧。”


    一天起碼得學十個小時吧!


    既然學了、考了,那必須得考上,能隨便輸給人家麽?


    一家子就勝負欲很強。


    這時候薛明流也跑回來,一起過來的還有荊玉蘭。


    她比小姑略豐腴些,但是沒有小姑高,體能也沒有那麽好,皮膚曬得蜜色,模樣長得周正,一笑就有顆小虎牙露出來。


    她很佩服小姑,“薛明春,你真的好厲害,比男人們都厲害!你應該叫薛勝男!”


    那群自負的男人,平時瞧不起她這個女人,這會兒被小姑殺了威風,一個個掃眉耷拉眼的,她就特別爽。


    小姑:“你也不錯,咱們筆試分勝負。”


    荊玉蘭笑起來,連連擺手,“不行的,你有顧知青幫忙,我肯定比不過你,我認輸了。”


    小姑驚訝道:“你不考了?”


    荊玉蘭:“考的,但是不想和你自己人打自己人,咱們隔壁躍進公社沒有女同誌報名,他們勉強鼓動了三個女同誌,一個個都不樂意,我去他們公社正好解決雙方的麻煩。”


    她感覺自己不是薛明春的對手,就想別的方法。


    她爹是紅旗大隊的大隊長,消息靈通,她姥爺家是隔壁躍進公社,她也知道那裏的情況。


    其實荊玉蘭之前做民兵排長也不錯,但是她更喜歡當女公安。


    在民兵連裏麵,她怎麽也比不過男的,處處受他們壓製,還被說自己走關係才當的排長,否則怎麽也輪不到她。


    她索性憑本事去考公安,看他們還說什麽!


    這一組9個女同誌,隻有薛明春和荊玉蘭兩個人體能達標,其他幾個都沒過。


    荊玉蘭再去躍進公社,那城關公社就隻有薛明春一個女同誌。


    沒有了荊玉蘭這個強勁的筆試對手,小姑的壓力一下子小很多,筆試隻要過五十分就可以。


    當然這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兒,畢竟她沒有係統地讀過書。


    薛老婆子嫌冷,張羅著趕緊回家。


    林蘇葉就邀請顧孟昭一起回家吃飯,顧孟昭便騎車帶著小哥倆一起過去。


    剛到家門口,林蘇葉就見後頭癩子抱著一隻母雞,在胡同裏探頭探腦。


    小姑瞪了他一眼,“你幹嘛?”


    癩子嚇得縮了縮脖子,笑道:“要不要雞?”


    林蘇葉心下一動,她正想犒勞小姑和顧孟昭呢,“多少錢?”


    這時候外頭買雞一斤六毛五左右,城裏黑市上得一塊多,但是鄉下沒那個價兒,畢竟連自家雞蛋都舍不得吃的社員,哪裏可能花錢買別人的雞吃?


    癩子笑道:“大妹子你看著給。”


    林蘇葉就按照六毛五一斤給他,她試了試,“你這雞也沒什麽肉了啊。”


    癩子:“這不是冬天沒糧食喂嘛,雞瘦了還不下蛋,就給它賣掉。”


    林蘇葉看了他一眼,“是換錢去賭吧?”


    小姑聽見立刻道:“等我當上公安,你再賭錢我就給你逮起來。”


    她可不放心讓嫂子自己和癩子打交道,在這裏陪著呢。


    癩子嚇得忙說沒有沒有,雖然就是賣雞賭錢。


    林蘇葉讓小姑拿家裏的小秤來稱一下,算錢給癩子,然後回家讓薛老婆子燒水禿嚕雞。


    照例是小姑幫忙殺雞的。


    她從腿上抽出匕首,刀刃錚得彈出來,在雞脖子上一拉,倒提起來讓血流進碗裏,雞血裏撒點鹽,一會兒就凝固成雞血塊。


    顧孟昭正和小嶺、大軍在打彈弓,看到小姑殺雞那利索勁兒,都看呆了,手上直接沒了準頭。


    小嶺嘿嘿笑道:“我發動小姑殺雞戰術,贏了一局!”這時候薛明流也跑過來,他拎著一條四五斤重的花鰱,還拎著一條鹹肉,“嫂子,我可得感謝明春和顧知青,今天跑步過了得慶祝慶祝!”


    他把東西遞給薛老婆子,“麻煩大娘做一做。”


    林蘇葉:“明流,你也留下吃飯。”


    薛明流還有些不好意思,林蘇葉已經安排小哥倆去喊薛大哥和薛老三。


    薛明流就大著膽子留下,離林蘇葉遠點,跑去東間跟著明春一起寫東西。


    薛老三去賣東西已經回來,給林蘇葉帶了一包縫紉機上的針,是劉賀岩送的。


    薛大哥拎著三斤粉條過來,是孫展英娘家大隊做的紅薯粉條,她前天回娘家分了一些回來。


    母雞燉蘑菇粉條,燉花鰱塊,再做個燒辣椒拌白菜心,滿滿的三盆,讓大家敞開吃。


    林蘇葉各樣盛一些,讓大軍和小嶺給孫展英送去。有好吃的,或多或少分點嚐嚐,這也是妯娌們的慣例。


    薛大哥和薛老三酒量不錯,薛明流也可以,顧孟昭酒量還不如薛老婆子,喝了三盅酒就麵染胭脂色。


    薛明流瞅瞅顧孟昭,這人呀,真是不可貌相,也真是兩麵派。


    誰能知道這個溫文爾雅不能喝酒的顧知青,給他上課的時候那麽嚴厲!


    林蘇葉問薛老三:“明天你有時間沒?”


    薛老三:“嫂子說我有我就有!”


    就很識時務。


    林蘇葉:“明天你帶著錢,幫我去大姐家買一百個鹹鴨蛋回來。”


    大姑姐家是東北邊的水泊兒公社,公社境內有好大一片水泊,其實就是湖,當地人習慣叫水泊子。他們公社養鴨子、鵝之類的很多,鴨蛋便宜、產量很高,鴨子吃野生的小魚小蝦,下的鴨蛋營養非常豐富,蛋黃流油,吃起來麻麻沙沙的,特別香!


    往年大姑姐會送點來,今年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回娘家。


    林蘇葉知道薛老婆子擔心大閨女,就讓薛老三去看看,順便買些鴨蛋回來。


    當然,人家未必會賣一百個給她,畢竟現在還是公社經濟,他們各生產隊要給公社、縣裏交鴨蛋任務。她也就是盡量多買,買不到一百個能有五十也行,大不了再去買幾次。


    她想醃一些送給霍主任和護士長他們。


    薛老三:“那肯定有時間。”


    等他們吃完飯聊聊天,時間就九點多。


    林蘇葉說太晚了,夜裏冷,就不讓顧孟昭回去,讓他去薛老三屋裏睡。


    顧孟昭喝多了,暈乎乎的,也沒有堅持,隻說叨擾。


    小姑就給他們送過去。


    早上林蘇葉讓小姑去叫顧孟昭和薛老三來吃飯,結果顧孟昭一早就離開了。


    薛老三大喇喇道:“顧知青哪哪兒都好,就是太害羞了。昨晚在這裏上廁所,去我那邊以後躺下就沒動彈,夜裏都不上廁所,你說咱喝了酒哪有不起夜的?哈哈,今早上憋得他天不亮就走了。”


    薛老婆子罵道:“你個夯貨,你知道啥。人家顧知青那是懂禮,知道你和侄女們住在一個院裏,人家避著呢。”


    林蘇葉收拾一些禮物,讓薛老三帶上去一趟孫家官莊。


    傍晚薛老三回轉,竟然帶了一百個鹹鴨蛋回來。


    林蘇葉問他:“大姐一切都好?”


    薛老三:“好。好著呢。”


    林蘇葉:“今年怎麽沒回來住娘家?”


    薛老三:“啊?那她沒說,我也沒問。”


    林蘇葉再問夫妻倆最近感情如何,打架沒,薛老三一問三不知。


    他撓撓頭,不是讓自己去買鴨蛋嗎,也沒說讓自己看看大姐過得好不好,打沒打架啊。


    林蘇葉就覺得自己對薛老三要求太高了,以為有些話不直說他應該懂,誰知道他壓根就沒注意。


    算了,男人麽,大部分都這樣。


    既然能買到一百個鴨蛋,說明大姐家沒事兒,真要是打架,也沒人幫忙買鴨蛋,薛老三應該就能看出來。


    大姑姐薛明霞的婚事是當初奶奶給定的,公爹是孫家官莊的支書,這麽多年依然當著呢,工作能力和成績都不錯,家裏條件也好,反正吃穿不愁的。


    大姐夫當年也是公社數得著的俊俏後生,小夫妻著實過了幾年和美日子。


    不過大姐夫略有點媽寶,雖然聽話乖巧,脾氣也不錯,可時間久了媳婦兒自然不滿,覺得未免太聽他媽的話,又必然鬧婆媳矛盾。


    實際上婆婆不壞,公爹也明事理,大姐夫雖然聽他媽的話卻也不是沒原則,所以日子總體還是不錯的。


    當然同一屋簷下過日子總有矛盾,夫妻倆也免不了拌嘴吵架。


    大姑姐是個愛哭的性子,每年總要哭哭啼啼回兩次娘家,跟薛老婆子抱怨哭訴,等大姐夫來接她,再一起回家,等下一次再這樣哭哭啼啼回來。


    小嶺對這種情況特別感興趣,每次都能樂好久,今年大姑沒哭著回家,他還甚是想念呢。


    知道大姑姐家沒事,林蘇葉就讓薛老婆子不用擔心。


    薛老婆子:“誰擔心了?我才沒有!”


    林蘇葉笑了笑,沒戳穿她,不知道是誰在大孫子上學以後坐在炕上兩眼時不時地放空,還總探頭看看外麵以為有人過來,不是關心大閨女是什麽?


    鹹鴨蛋洗幹淨,擦擦晾幹,再用薛老婆子的秘製方法醃在壇子裏。裏麵加了白酒等調料,鴨蛋質量又好,營養豐富,到時候個個蛋黃都會通紅流油,特別好吃。


    日子在忙碌中過得很快。


    轉眼冬至月中旬,這兩天下了一場大雪,放眼望去外麵都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分外潔淨。


    天寒地凍的,林蘇葉就不愛出門。


    她對小姑道:“我和莎莎在家裏打毛衣,明春你送大軍小嶺去學校,再和明流去找顧知青學習。”


    她讓小姑晌午和晚上喊顧孟昭過來一起吃飯,晚上可以去薛明流家睡。


    冬至月很冷,滴水成冰,知青點很冷,她怕顧孟昭會凍壞。


    讀書人身體不像薛明流他們那麽強壯。


    本來去薛老三家也行,不過薛老三有時候不回家,顧孟昭自己肯定不會去,就算了。


    林蘇葉說什麽小姑就聽什麽,先帶著大軍小嶺去喊薛明流,把嫂子的意思說一下。


    現在生產隊也停工,基本沒什麽活兒,薛明流也空閑。


    他爹十分讚同林蘇葉的安排,就讓薛明流跟著小姑,讓顧孟昭來自家住。


    他對薛明流道:“明春幹啥你就幹啥,別偷懶,必須給我考上,考不上打斷你的腿!”


    當爹的就喜歡拿打斷腿嚇唬孩子。


    薛明流雖然自己就想考上,可他爹這麽威脅他,他還是有些叛逆的。


    他道:“明春幹啥我幹啥?她會生孩子,我會嗎?”


    薛隊長抄起笤帚就要抽他,他嚇得趕緊躲小姑身後,“明春,咱趕緊走。”


    小嶺看得哈哈大笑,“叔兒,你要是想生寶寶,你得先找個媳婦兒啊。”


    薛明流:“我才沒有!”


    等他們去上學,薛隊長就和老婆子商量,“人家顧知青幫這麽大忙,咱也得感謝一下。”


    林蘇葉和小姑幫忙,但這是本家,日常大家互相幫襯,倒也不算欠多少人情,可顧孟昭不一樣。


    家裏人自然同意。


    他又讓大兒子收拾一車柴禾,再收拾三十斤苞米麵和十斤小麥粉,都是前陣子剛推的磨,用木板車拉著給顧孟昭送去。


    顧孟昭正給小姑和薛明流檢查家庭作業,看他們寫的信作文。


    他誇小姑進步大,但是薛明流還是得用功。


    不過也沒辦法,人和人是有差距的,薛明流本來就不愛學習,成績也不行,所以讀完三年級就不肯讀了,你讓他現在突然學得非常帶勁,進步神速,那不現實。


    他現在無非是因為成年人,有自製力,知道自己要什麽,必須得考過筆試才能當公安的念頭刺激著他罷了。


    他指出問題所在,讓他們繼續寫。


    曹誌德從別的知青屋裏一趟趟過來探頭探腦,時不時地說句酸話,就很陰陽怪氣,但是他怕小姑打,所以還得加一句“我可沒別的意思啊,你們學,好好學。”


    在他再次故意叮咣打斷小姑和薛明流的學習以後,顧孟昭就拉著他去院子裏說話。


    顧孟昭:“曹誌德,平時你要怎麽樣,我無所謂。”


    他看書的時候哪怕曹誌德把天捅破,敲鑼打鼓,他也照樣看。


    可小姑和薛明流不一樣,他倆還是初學者,現在學習很關鍵,最好不要打擾他們。


    尤其是薛明流,別人一製造噪音,他就開始心浮氣躁。


    既然現在是自己的學生,顧孟昭就會對每一個學生負責。


    曹誌德皺眉,“顧孟昭,你也太……嚴格了吧。”


    他想說你也太能拍馬屁,巴結人,不過沒敢,怕顧孟昭讓薛明春打他。


    顧孟昭:“等他們考完試,隨便你。平時大軍小嶺來這裏學習,我也沒說過你什麽。”


    他知道曹誌德就是嫉妒自己。


    原本曹誌德看顧孟昭給小哥倆講課,林蘇葉總補貼他吃的就挺嫉妒。現在薛明流也時不時給他捎雞蛋、饅頭、包子什麽的,他心裏就更加嫉妒。


    他也想給幹部家孩子輔導功課,讓他們接濟自己,卻沒有人請他,他自己也找不到這樣的路子。


    他暗示過顧孟昭推薦一下自己,可顧孟昭卻無動於衷,他就懷恨在心。


    就在這時候薛隊長和大兒子拉著木板車過來給顧孟昭送東西。


    薛隊長熱情得很,“顧知青,我和大軍娘商量一下,你晚上去我家睡,早飯在我家吃,等開春暖和再說。”


    顧孟昭倒是願意去他家睡覺,畢竟知青點這裏太冷,但是他不肯要薛隊長的東西。


    薛隊長卻非要送,“不當東西的,就一點柴禾,一點麵粉。”


    曹誌德立刻笑著勸道:“人家薛隊長一片好意,你就別推辭了。”


    他從來不去撿柴禾,柴禾不夠炕上就沒熱氣,晚上凍得要命。現在有足夠的柴禾,自己也跟著暖和,還有這麽多麵和雞蛋,自己也能跟著吃啊。


    他頓時高興得很。


    顧孟昭卻一改往日的溫柔和善,對薛隊長道:“要是薛隊長非送不可,不如送到明春家去吧,我晌午和晚上在她家吃飯。”


    早上明春過來的時候跟他說嫂子要他晌午晚上去吃飯,他不好意思,就說沒關係不用去的,結果她直接來了句“我嫂子說讓你去你就去,你要是不去,那不是我請不到?那我扛也得給你扛過去。”顧孟昭可不想被她扛過去!


    這姑娘特聽她嫂子的話。


    曹誌德:“!!”你他娘的有病吧!


    薛隊長倒是無所謂,反正隻要顧孟昭承他的情就好,送給小姑家還是拉到溝裏扔掉,都無所謂。


    薛隊長就讓兒子拉回去,直接去林蘇葉家。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曹誌德眼睛都要滴血,他咬牙:“顧孟昭,你有病啊?”


    顧孟昭淡淡道:“是你得了紅眼病,得治治。”


    他又告訴曹誌德,這段時間的口糧他會拿到薛明春家去,就不在這裏和他搭夥,自然也不會再讓曹誌德占便宜。


    說完他就進屋繼續指點小姑和薛明流寫文章了。


    曹誌德氣得在寒風裏直發抖,卻無計可施!


    晌午放學,他們就一起回家吃飯,顧孟昭說到做到,果然拎上自己的口糧。


    小姑直接拿過來背著,輕鬆得很。


    顧孟昭默默地瞧著,再一次被她的力氣驚到。


    林蘇葉看他把口糧帶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她是誠心道謝,邀請顧知青來吃飯的。


    她已經和薛隊長商量妥當,兩家一起招待顧孟昭,直到開春天氣暖和起來。


    以前沒蓋知青點的時候,知青也是住在社員家裏的,不過那是大隊攤派,總有矛盾發生。他們已經互相了解,互相欣賞,住在一起是雙方樂意的自不會有矛盾。


    上午那會兒薛隊長拉著一車柴禾和一些糧食過來,林蘇葉推辭不掉隻能留下,又想給薛隊長錢也被他拒絕。


    薛隊長覺得考不考上,人家顧孟昭出力教自己兒子,就得給學費,考上以後再給考上的謝禮,不一樣的。


    林蘇葉知道老頭子執拗,講不過,就隨他留下。


    下午又飄了一會兒雪花,後來越下越大,竟如鵝毛一般。


    莎莎激動得穿著薛老婆子做的千層底小棉鞋,披著她的紅紗巾跑到院子裏嗚嗚啦啦地跑,踩下一個又一個小腳印。


    林蘇葉怕她跑得一身汗,被冷風吹感冒,就招呼她堆雪人。


    薛老婆子:“大冷天的,你淨慣孩子折騰,再感冒就老實了。”


    林蘇葉:“外麵滑,你可別出來,小心摔了你。”


    她領著莎莎堆了一個小雪人,和莎莎一般大,然後就趕緊回屋,洗洗手擦上蛤蜊油保護手不生凍瘡。


    晚上放學時間,小姑和顧孟昭帶著大軍小嶺回家。


    小姑拿掃帚要去掃雪,卻被顧孟昭拿過去。


    他道:“你繼續去擴寫文章,我來掃。”


    之前的積雪小姑都清掃過,現在新下的沒有積多厚,很容易掃。


    小姑就交給他,自己進屋繼續學習去。


    小嶺看著院子裏的雪人兒,就喊大軍堆雪人,大軍嫌冷凍手,跟著小姑進屋去看書。


    小嶺:“你們也太用功了吧!”


    顧孟昭笑道:“過來一起掃雪,回頭我和你堆。”


    小嶺就跑過去幫忙。


    莎莎聽見他鬧騰,被吸引注意力,又興奮地跑出來嚷著也要堆雪人。


    薛老婆子追著她把棉手套給她掛脖子上,“再玩雪看不把你小爪爪凍下來的!”


    莎莎:“小爪爪,雪娃娃,捏花花……”


    薛老婆子:“你還怪會編的。”


    莎莎:“打針針,嘿嘿。”


    薛老婆子趕緊躲開,“給你小姑打去。”


    莎莎就給雪娃娃和顧孟昭打針。


    顧孟昭掃完雪,領著小嶺堆了好幾個雪人,他做人細致,做東西也細致,雪人堆得都格外圓潤漂亮。


    莎莎看得很歡喜,非要再加工一下。


    別人堆的雪娃娃隻有頭身子,頂多加上鼻子這些,莎莎尋摸一塊石頭懟上當心髒,再尋摸一塊小石頭裝上膽囊,尋摸一塊玉米芯裝上胃,尋摸一截草繩盤上腸子,還得再尋摸兩隻姑姑的鞋子裝上當肺……


    小嶺看得哈哈大笑,顧孟昭卻誇莎莎裝得分毫不差。


    薛老婆子:“……你可真能嚇人。”


    莎莎不許她給拿下來,必須得給雪人裝上,她還想給裝上頭蓋骨、大牙齒呢,可惜沒有合適的。


    薛老婆子趕緊拿個草簾子給蓋上,哄莎莎,“雪娃娃怕冷,蓋上。”


    五髒六腑都露著,不冷才怪呢。


    莎莎拍拍雪人,“睡覺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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