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明翊和秦建民在團部有工作,一大早就離開,小姑去警衛連和鄭援朝等人訓練,薛老婆子還去喂豬。


    小嶺就央求大軍和他一起去打靶場那裏和別的孩子們玩兒,今兒周日孩子們都不上學。


    大軍原本想在辦公室看書的,他從參謀長那裏借了幾本書,看完兩本還有一本正在看。


    他看小嶺那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就跟著去了。


    一圈石台,有六七個孩子在那裏,大家比賽打彈弓、跑步等項目,小嶺是個耐不住性子的,自然要去參加。


    他就算跑得快,可總歸隻有八歲,不是人家的對手。


    他看到有幾個孩子也拿著彈弓,就說打彈弓比賽,有倆十一二歲的孩子要和他比。


    小嶺卻也不傻,他道:“打彈弓有準頭和力道兩項。你們比我大好幾歲呢,比力氣我肯定不行,那就沒意思,我們比準頭怎麽樣?”


    之前他就從劉鳳梅兒子王小利那裏贏到兩本小人書,所以比準頭他覺得自己穩贏。


    倆大孩子覺得自己豈能不如一個小孩子?


    王小利就忍不住提醒他們,“薛雲嶺很厲害的。”


    大孩子們就笑話他,“你輸給他過?”


    王小利立刻臉色一紅,矢口否認,“才沒有!”


    說完他還心虛地看了小嶺一眼,看小嶺沒有拆穿他的意思,這才鬆口氣。


    輸給一個外來小孩子,那可太丟人了。


    這時候倆大孩子就和小嶺比賽。


    在五米以內,靶子隻要不是看不清,小嶺已經可以中率百分之九十以上。


    如果有人刺激他,激起他的好勝心,那他會瞬間飆升至百分之百。


    他雖然咋咋呼呼性子跳脫,但是對自己感興趣的事兒就很舍得花時間鑽研練習,也非常自信。


    一局兩人分別打三次,把靶子打倒為中,勝兩次為贏。


    一連比試三局定勝負。


    毫無意外,那倆大孩子輸了。


    他們又玩幾局,結果還是輸給他。


    小嶺如果連著兩次打不中,那麽後麵兩次就會連著中,就總能贏他們。


    最後他倆服氣,“薛雲嶺,你真的是神射手,和你爸爸一樣厲害。”


    薛明翊打靶有神槍手之稱,孩子們都聽大人說了,私下裏也都崇拜得很。


    薛雲嶺就很膨脹,有一種小小年紀就統一武林的自豪感,擺擺手,“還行吧,你們也不賴。要是比力氣,我可沒你們大。我三米以內力道很厲害,過了三米我的力道就不那麽厲害了。”


    大軍都驚訝他居然還會謙虛呢。


    大家都跟小嶺請教是怎麽打得那麽準的。


    小嶺想了想,顧知青曾經說過一句話,是什麽來著?他撓頭,湊近大軍,小聲問:“怎麽說來著?”


    大軍:“無他,唯手熟爾。”


    “對!”小嶺哈哈一笑,“無他,唯手熟爾!”


    就自信又張揚,在這群孩子們眼中就帥氣得一塌糊塗。


    當即就有人提議選薛雲嶺當神槍手,加入他們二師少年自衛隊。


    薛雲嶺很好奇,“這是什麽?來這麽多天他還是第一次聽呢。之前那個小胖子輸給自己小人書都不說。”


    王小利解釋道:“就是咱們二師的少年部隊,我們自己組織的,誰厲害誰當隊長。我瞧著你彈弓這麽厲害,很快就可以當隊長了。”


    其實就是一些不到13歲的孩子鬧著玩兒的,滿13歲的男孩子都去玩大人遊戲,根本不稀罕和他們這幫孩子玩兒。


    現在的隊長是胡衛東,因為他彈弓、打架、跑步、學習都很不錯。


    聽王小利說薛雲嶺能當隊長,胡衛東冷嗤一聲,“一個小毛孩子,有什麽資格當隊長?不過是會玩彈弓罷了。”


    小嶺正高興著呢,哪裏容許別人挑釁自己?他當即就回擊,“你會玩?”


    這個胡衛東小嶺不喜歡,那天跟他媽給秦叔叔還錢,就一副敵意的目光瞪著自己。


    雖然他沒有了爸爸小嶺很同情,可現在他出言挑釁,小嶺也不客氣。


    幾個孩子就起哄,讓他們比試一下,“胡衛東彈弓也很厲害的。”


    王小利:“那肯定還是薛雲嶺厲害。”


    胡衛東聽著更來氣,他從自己腰上拔/出彈弓,這是他爸爸給自己做的,他一直很珍惜,舍不得給人碰一下。


    小嶺看了一眼他的彈弓,“你的彈弓不行。”


    胡衛東的臉色一下子鐵青,怒道:“你再說一遍!”


    小嶺看他憤怒的樣子,奇怪道:“我說錯了嗎?你看你的彈弓皮筋都裂了,已經老化。你不能總放著不用,你得常拉一拉,用手潤滑它,這樣可以長時間不壞。”


    這都是秦建民教給他的保養秘訣,他一點都不藏私教給胡衛東他們。


    胡衛東卻覺得受到羞辱,因為這是爸爸給自己的彈弓,卻被小嶺說不行,他就非常惱怒。


    兩人都是不服輸的,就開始比試,幾個孩子在一邊起哄,比賽就越來越激烈。


    胡衛東的彈弓技藝在這群孩子裏是最好的,原本在五米範圍內可以和小嶺打成平手。


    一開始三次,小嶺輸二贏一,胡衛東挑眉,輕蔑地瞥了小嶺一眼。小嶺最受不得人家挑釁,對上胡衛東的眼神,一下子就激起他的勝負欲,必須得贏!!!


    不能給自己大哥丟人!


    第二局,他贏二輸一,第三局兩人都是二中一空算平手。


    沒分出勝負,重新一輪開始。


    小嶺越戰越勇,第四局直接三中,贏過胡衛東的兩中。第五局小嶺依然三中,贏過胡衛東兩中……


    小嶺贏了,胡衛東卻不認輸,還要比。


    大軍:“行了,一直下去沒完沒了。”


    幼稚。


    胡衛東看著小嶺:“怎麽,你不敢繼續比嗎?”


    小嶺哪裏受得了挑釁?他頭一揚,“比就比。”


    結果胡衛東的皮筋啪的斷了,皮筋回彈打到自己眼睛上,疼得他當時就嗷一聲。


    小嶺倒是也沒再繼續,他道:“我說你這個皮筋裂了不能用,你得小心些。”


    “要你假惺惺!”胡衛東眼睛疼得很,當時就紅了一點。


    小嶺:“快去醫務室看看吧。”


    大軍卻已經不耐煩,他不喜歡這個胡衛東,他招呼小嶺回去了。


    小嶺還想要不要送胡衛東去醫院呢,另外幾個孩子也問胡衛東要不要緊。


    之前那個12歲的男孩子和胡衛東一直搶隊長的位置,素來不對付,出言譏諷道:“都說你輸了還逞能,真是的,也不知道非爭什麽。”


    這話一下子戳到胡衛東的痛楚,仿佛在譏諷自己媽媽借錢不還,還和劉鳳梅吵架,不知道在爭什麽。


    他捂著眼睛突然就衝過去一把搶過小嶺的彈弓,用腳踩著,“啪”就給小嶺把皮筋也拽斷。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胡衛東,你瘋啦?”


    凡有彈弓的孩子都非常愛惜,你這樣給人家弄斷,那不是找打架嗎?


    小嶺被他突如其來的搶彈弓舉動弄得愣了一下,還想問他幹嘛,結果就看著自己的彈弓被他硬生生踩斷,登時就心疼難忍,他嗷一聲撲上去就和胡衛東撕打。


    胡衛東比他大三歲,要打架他自然不是對手。


    但是不打架,他難消心頭之恨!


    小嶺這幾天跟著秦建民和小姑也學了幾招,雖然力道不足,但是靈活得很,他和胡衛東拳來腳往居然不落下風。


    大軍當時也沒參與,其他孩子也隻是嘴上拉架,並沒有真的拉架,他們不站隊參戰就算客氣的。


    軍區的孩子,比工人大院的孩子好鬥得多,隻要有打架的,如果能參戰他們都想湊熱鬧。


    但是這倆人他們不好加入,一個是客人,一個沒了爹,家長都叮囑他們不需要招惹這三個人。


    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平時很和氣安靜的胡衛東,為什麽跟瘋了一樣攻擊薛雲嶺?


    有必要嗎?


    王小利:“胡衛東,你別欺負人了,薛雲嶺比你小!”


    他想去拉架,卻被胡衛東一拳搗在鼻子上,雖然沒出血,卻酸疼得他捂著鼻子蹲一邊了。


    胡衛東一個絆子把小嶺壓在地上,對著他的脖子就出拳。


    大軍看他居然來真的,飛起一腳踢在他脖子上,把他踢翻在地。


    胡衛東怒吼,“薛遠征,你玩陰的。”


    小嶺一翻身就壓住他,力氣不夠壓不住,就讓大軍趕緊的。


    媽的,敢打他臉!還打他脖子!


    秦叔叔都說了,打架不能打脖子和太陽穴,會死人的!


    他就對著胡衛東的臉出拳,要把胡衛東的臉打腫!


    大軍看胡衛東又要反擊,就把小嶺拉開,冷冷道:“你這麽輸不起?”


    胡衛東呸了一聲,“不就一把破彈弓,有什麽了不起!”


    小嶺:“你的才是破彈弓,你的彈弓最垃圾!”


    胡衛東感覺自己的爸爸受到侮辱,又好像聽見有人背後罵媽媽克夫一樣憤怒,他再度衝上來。


    大軍不想理睬他,“瘋子!”


    他拉著小嶺就走。


    小嶺卻不肯,他踩斷自己彈弓,憑啥不道歉,還跟瘋子一樣!


    大軍冷冷地對胡衛東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對你不客氣!”


    他不喜歡打架,不代表他不會打架,他有自己更快捷的結束戰鬥的方法。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三尺長的細繩,如果胡衛東敢過來撒潑,他就直接給對方撂倒在地捆起來。


    胡衛東看到他的動作,立刻罵道:“薛遠征,你可真陰險,還想勒死我是怎麽的?”


    大軍:“那看你想不想死。”


    胡衛東氣得很,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太衝動,為什麽突然這麽暴躁,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就算暴躁,他也能掩飾得很好,絕對不會流露出來。


    今天他竟然和人打架,還是不如自己大的孩子。


    這要是被鄰居們知道,肯定得指指點點,媽媽肯定會傷心的。


    他實在是看薛雲嶺和薛遠征倆不順眼,尤其他們和秦建民一起從媽媽手裏把錢搶走的那個樣子,讓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不想再打架,轉身就要跑開,結果眼睛疼、臉疼,腳下絆了一跤,一下子摔在旁邊的石台上,腦門磕破一個口子開始出血。


    他立刻就回頭指責薛遠征推他,“你這個陰險陰暗的小人,你推我!”


    其他孩子在另外一邊,胡衛東和薛遠征距離近一些,因為胡衛東的身體擋著視線,他們也沒看到是不是有人推他。


    有人送胡衛東去醫務室,有人去給林婉晴通風報信。


    王小利拍著胸脯子,“薛遠征、薛雲嶺,放心,我給你們作證!”


    他們也呼呼啦啦往醫務室跑。


    且說林蘇葉吃過早飯後去家屬院兒探望劉鳳梅,送給她一副戴著大紅花的速寫畫。


    雖然沒有畫得太仔細,但是把劉鳳梅的麵部特征畫了出來,寥寥幾筆就栩栩如生。


    劉鳳梅看得直樂:“看我這大腦門,還真是很像呢。”


    她就覺得很神奇,也沒仔細畫,怎麽就能畫得這麽像。


    林蘇葉解釋道:“就是抓特征,把那個對比的感覺畫出來,其他地方不用畫都沒關係。”


    劉鳳梅歎道:“大妹子,你真厲害,你雖然不能幹活可你有文化會畫畫。我就不行,我也就會種地會喂豬。說是能幹,其實隻能靠著男人,要是離了我們家老王,我是掙不來工資的。”


    林蘇葉安慰她:“嫂子,學文化什麽時候都不晚。你看我們家奶奶,這個年紀跟著孩子學識字,現在也認識不少呢,日常看個報紙,絆絆磕磕地也能知道點事兒。”


    劉鳳梅:“真厲害!不過我不行,我學不進去,腦子不好使,記不住。”


    林蘇葉:“有多不好使,多記不住?還能有快六十的老太太那麽記不住?”


    劉鳳梅:“真行?”


    林蘇葉:“亞楠他們不是上學嗎?你跟著亞楠學,有什麽不行?”


    劉鳳梅有點躍躍欲試,“那我試試?”


    她心思活泛起來,要是識字還能看個信和報紙啥的,有什麽政策也能及時了解,不用非得聽人家講。


    還有一個隱秘的心思,如果老王背著她藏什麽信,她也能偷摸瞅瞅!


    劉鳳梅要拄著拐去醫務室複查,林蘇葉就陪她一起去。


    正檢查呢,外麵一群人呼呼啦啦地過來,嘴裏還喊醫生護士的。


    林蘇葉扭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男孩子被人扶著過來,他腦門破了個口子,正流血呢。


    林蘇葉下意識就怕是小嶺,這孩子調皮,她整天提心吊膽怕他摔著磕著呢。


    不過看這孩子身量,她鬆口氣,也不知道誰家倒黴孩子這麽調皮把腦袋磕破了。


    待他們走近她一下子認出來,竟然是胡衛東。


    胡衛東一進醫務室就喊,“是薛遠征和薛雲嶺打得我!”


    林蘇葉:“?”


    劉鳳梅:“肯定是他欠打。”


    沒弄清事情經過,林蘇葉不想聽胡衛東說,她想找小哥倆問問怎麽回事。


    小嶺這孩子真的不讓人省心,她每天都擔心他會不會把自己腦袋磕破,畢竟夢裏他腦袋上可有道疤呢。


    林蘇葉剛走到衛生院門口就碰上匆忙趕來的林婉晴。


    林婉晴眼圈瞬間紅了,向來溫和低柔的聲音都尖銳起來,“你這是幹什麽,一定要逼死我們嗎?倆孩子打我們一個?”


    林蘇葉不想理她,“事情還沒弄明白,你不用急著撒潑。”


    說好的人淡如菊呢?


    劉鳳梅拄著拐杖站在窗口喊:“咋滴,什麽都不知道就堵著大妹子幹嘛?大軍小嶺倆八歲小孩子,平時可乖巧懂事的呢,這麽多天也不見和誰打架拌嘴,怎麽今天就和你們兒子打架?你們兒子可十歲了,為什麽不讓著點小孩子?說不定就是他以大欺小,人家哥倆才還手的!”


    林婉晴氣得直哆嗦,“你、你不可理喻!”


    她真的要氣瘋了,自從林蘇葉來到軍區她就倒黴不停。


    林蘇葉剛要走,就見小哥倆和兩個孩子一起跑過來。


    大軍冷著一張小俊臉,小嶺也難得地拉著小黑臉,不見一絲笑容。


    小嶺這孩子,平時麵無表情的時候都沒,幾乎都笑嗬嗬的,這會兒沒笑說明問題很嚴重。


    他倆看到林婉晴堵著林蘇葉,立刻插在兩人之間護著自己媽媽。


    小嶺情緒很激動,“胡衛東這個人太陰險太陰暗了,就會玩陰的,一點都不光明磊落!是他非要和我比彈弓,輸了就耍賴,把我彈弓踩斷,我讓他賠他還罵我!”


    他說得可傷心了,眼圈紅紅的眼淚就掉下來,大喊道:“我的彈弓是顧知青送給我的,皮筋都是特製的,現在被他拉斷了,賠我,賠我!”


    林蘇葉一怔,小嶺這話不是夢裏胡衛東說大軍的嗎?


    她忙安撫小嶺讓他平靜下來,小小年紀氣性這麽大,小心傷身體,她看向林婉晴,“怎麽還輸不起呢?”


    林婉晴臉色紫脹,“不就是一個彈弓,何至於把我們孩子打破頭?你們就這麽野蠻霸道嗎?一個皮筋比人命還貴重?”


    小嶺很激動,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彈弓,卻沒有第一時間說打破頭的事兒。


    大軍冷靜補充道:“不是我們打破的,他自己摔的。”胡衛東也跑出來,頭還沒包紮完,他喊道:“是你們推我的!”


    大軍:“沒人推你,是你自己轉身絆倒的。”


    王小利:“我看見了,他自己絆倒的。”


    小嶺拿著心愛的彈弓,比被磕破腦袋還心疼,看著胡衛東不講理,他喊道:“好,你磕破我的頭,賠我彈弓,要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沒斷過那樣!”


    他低著頭就去拱胡衛東,讓他賠自己彈弓。


    他多寶貝這個彈弓呢,每天都插在腰上,時不時就要把玩,非常珍惜。


    女人孩子吵架,很難理出頭緒,更不用說討公平。


    有人去就喊馮政委,結果他去團部,不在師部,又有人去喊參謀長,結果首長們也都在開會。


    最後隻好把警衛連連長喊來,請他給判斷誰對誰錯。


    警衛連連長邱懷誌是個濃眉大眼不怒而威的男人,膚色曬得很深,紫臉膛、方下巴,國字臉讓他看起來公正嚴明,絕對不會偏袒誰。


    相比別的幹部,林婉晴更信任他,因為他和薛明翊交集並不多。


    邱懷誌讓人先給胡衛東包紮,又讓林蘇葉和林婉晴先去一邊等待,不要幹擾他辦事,他則領著小哥倆去旁邊問個究竟。


    林婉晴掐著手心,“邱連長,大家都說你公正嚴明,我相信你會秉公處理的。”


    劉鳳梅:“你不用拿話擠兌人家邱連長,邱連長是師部警衛連,不是一團的,跟你們老胡關係比薛團肯定更好。”


    邱懷誌義正言辭道:“嫂子,我都是公事公辦,沒有和誰格外好。”


    他又朝林蘇葉點點頭,然後就帶著小哥倆去一邊。


    小嶺還在肉疼心疼他的彈弓,哭得眼睛紅紅的,說話也很激動。


    大軍看他不能好好說話,就主動回顧事情過程。


    邱懷誌跟小哥倆問完,又找了幾個圍觀的孩子,讓他們也說一下。


    比賽內容大家說得都差不多,隻是最後誰推胡衛東的問題上他們有出入。


    有的說好像推了,大部分說沒看清。


    王小利大聲道:“我看見了,沒人推,是他自己摔倒的。”


    邱懷誌:“大家都說胡衛東的身體擋住,看不清,你怎麽看見了?”


    王小利:“我去拉架,他搗了我鼻子一拳,我坐地下揉鼻子呢,正好在那邊就看到了。”


    邱懷誌又進傷口包紮室去問胡衛東。


    胡衛東說薛雲嶺和薛遠征挑釁自己,自己才踩斷他彈弓的。


    “邱叔叔,你知道,我的彈弓是爸爸留給我的,可薛雲嶺卻說我的彈弓是垃圾!我——”他抿著唇一副非常受辱憤怒的樣子。


    邱懷誌:“薛雲嶺知道你的彈弓是爸爸給的嗎?”


    胡衛東:“還用說嗎?他當然應該知道,我們的彈弓都是爸爸給的,他明知道我爸爸給的,他還這樣說!”


    邱懷誌看著他,“薛雲嶺的彈弓是他一個知青老師送的,不是他爸爸送的,他不知道你們的彈弓是爸爸送的,以為是部隊配發的。”


    胡衛東冷笑一聲,“白癡嗎?竟然這樣以為?”


    邱懷誌微微皺眉,胡衛東有點反常,他平時不是這樣的,這孩子以前安靜溫和,很有禮貌,自從他爸爸去世以後就有些暴躁。


    他道:“胡衛東,你如果有什麽困難,可以跟政治處講,找人聊聊。”


    在胡衛東聽來,這話仿佛在指責他有病,不該疑神疑鬼,他立刻反駁道:“我沒有問題,為什麽找政治處聊?薛雲嶺和薛遠征倆人打我,是他們錯!”


    邱懷誌:“他們沒推你,是你自己絆倒的。你倆打架,是你先發怒踩斷他的彈弓。”


    胡衛東嗬嗬一聲,不肯說話了。


    那表情分明就在指責邱懷誌是想討好薛明翊和秦建民,故意袒護他們。


    邱懷誌微微歎氣,胡衛東這孩子早熟、敏感、聰慧,卻變得偏激。


    他不是搞思想政治工作的,這個得政治處的人幫忙,所以他建議胡衛東去找人聊聊,說說心裏話、煩惱、困難,說出來就會好很多。


    思想政治處主任會幫很多戰士排解心理問題,這是必須的。


    胡衛東卻抗拒這個,認為是對自己的懷疑和羞辱,是給爸爸丟人,會讓媽媽負擔更重。


    他怕人家說自己有問題,會給媽媽帶來更多不好聽的議論。


    邱懷誌雖然嚴肅,但是卻講道理,並不是大老粗,他把兩撥人召集在一起,解釋了一下。


    “胡衛東踩斷薛雲嶺的彈弓,不對,要道歉。薛雲嶺沒有找大人幫忙解決,讓胡衛東賠償,直接衝上去打架,不對,也要道歉。”


    有幾個圍觀的低聲議論道:“人家欺負自己,哪裏還去講道理賠償,當然是先打架咯。”


    “可不麽,別人都搶你東西摔斷,你還不打,還去找人?”


    肯定先打了再說啊!


    小嶺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越發覺得自己沒錯,挺直了腰杆子就是不肯低頭認錯。


    胡衛東也不肯認錯,因為他覺得薛雲嶺肯定知道那是自己爸爸給的彈弓,故意那麽說羞辱自己的。


    林婉晴眼圈通紅,強忍著眼淚,不輕不重地拍了胡衛東兩下,“你這個孩子,怎麽能隨便和人家玩呢,你性子和軟老實,那不是隻有被人打的份兒麽?”


    這時候胡小敏也從媽媽辦公室跑過來,她擠在那裏已經聽了大概,她小聲道:“哥哥,你先摔人家彈弓的,你不對,你要道歉。老師都說了,不要做先挑起麻煩的那個人!”


    她雖然才七歲,說話倒是頭頭是道。


    劉鳳梅大聲道:“喲,大人還不如個孩子講道理呢。”林婉晴臉色一變,她俯身對胡小敏柔聲道:“小敏,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你哥哥也是因為受到羞辱……”


    胡小敏:“可是,那位小哥哥就是不知道彈弓是爸爸送的呀,哥哥也沒說。”


    胡衛東擰緊眉毛,低聲道:“你幫誰呢?”


    胡小敏低下頭,小聲道:“那老師說,錯了就要認錯嘛,不認錯,事情隻會越來越麻煩。”


    小嶺原本還氣得夠嗆,想讓胡衛東賠自己彈弓。看到林婉晴和胡衛東狡辯他就越發生氣,似乎不是為了彈弓就是為一口氣。現在看胡衛東的妹妹講道理,他就覺得要給人家小妹妹一個麵子。


    他瞅著胡小敏,剛要說話,卻發現親媽擋在自己眼前。


    他頓時感動得不行,媽媽太愛自己了,媽媽對自己就是好,媽媽怕林婉晴打他,又擋在他跟前了!


    他一激動,一下子就張開手臂抱住林蘇葉的腰,“媽,我彈弓被摔斷了,我好心疼啊,那是顧知青送給我的,嗚嗚嗚……”


    沒人幫襯他的時候,他倔強得很,要和胡衛東拚個你死我活。


    這會兒看林蘇葉為他出頭,他一下子就委屈得很,眼窩盛不下眼淚就流出來了。


    林蘇葉不想讓小嶺和胡小敏認識、接觸,不想讓他們因為什麽事兒產生聯係,更不想讓小嶺對胡小敏產生感激之情。


    胡小敏是女主,不管她多好,多優秀,她都不稀罕!


    胡小敏看著突然擋在薛雲嶺前麵的漂亮阿姨,仰著頭看得有點呆,這個阿姨好美啊。她抿了抿唇,輕聲道:“阿姨,對不起,我哥哥太傷心了,想起爸爸就會有點壞脾氣。”


    林蘇葉不想再和他們糾纏了。


    小嶺的彈弓,回頭讓薛明翊給修。


    胡衛東的腦袋,是他自己絆倒磕破的,包紮也不用收醫藥費。


    至於道歉,算了,誰也不需要和誰道歉,都有錯。


    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是最好的!


    她垂眼看胡小敏,“我替兒子謝謝你說公道話,你不用道歉,你沒有錯,誰犯錯誰自己反省。”她轉身對小嶺和大軍道:“回宿舍!”


    如果是之前林蘇葉這樣命令他回去,不讓胡衛東賠彈弓,那他決不能夠的,可現在他就樂顛顛地拉著大軍往回走。


    彈弓麽,會修好的,顧知青都送給他,不會生氣的。


    之前非常心疼的彈弓,這會兒就不那麽心疼生氣,反正爸爸和大哥會給自己修好的。


    媽媽真的很愛自己呢,每次都擋在自己前麵。


    劉鳳梅:“大妹子,回去別罵孩子啊,小嶺沒有錯,他是被人欺負的!”


    林婉晴氣得瞪了她一眼,死瘸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劉鳳梅不服氣地和她對著瞪,“我說小東,做人可要實在,不能總是嫉妒別人的!”


    她說的是彈弓,胡衛東卻自發想成他嫉妒小哥倆有薛明翊和秦建民保護。


    他氣得轉身就跑了。


    林婉晴忙領著女兒追上去。


    很快薛老婆子從養豬場回來,路上聽說孫子和人打架的事兒,她匆忙回宿舍。


    小姑也聽別的警衛員說了,也顧不得去洗澡,直接回宿舍。


    她一進門就見哥倆正在罰站,她道:“嫂子,用不用我去給胡衛東拎過來?”


    林蘇葉忙招呼她,“明春,你快歇會兒。這倆孩子打架沒吃虧,胡衛東腦袋還磕破了。”


    小姑驚訝地看著他倆,“你倆誰給他腦袋敲破的?”


    兩人一起搖頭,“他自己絆倒磕破的。”


    小姑一聽沒吃虧,就拿衣服去洗澡了。


    薛老婆子一進門就罵:“喪良心的狗東西,我兒子借錢給他們,結果回頭就打我大孫子!”


    林蘇葉:“好了,過去的事兒不要再提,以後咱和他們斷絕一切關係,再也不來往。”


    什麽堂姐什麽關係的,統統斷絕。


    薛老婆子:“是你娘家堂姐不對,跟我大孫子沒關係,幹嘛還罰站?”


    林蘇葉:“和人打架就沒錯了?”


    薛老婆子:“那還老實讓人家打?”她對小哥倆道:“以後誰要是打你們,你倆就一起上,狠揍,打壞了有奶給你們擔著,讓他們抓我好了。”


    林蘇葉的臉都黑了。


    大軍立刻小聲道:“奶,你能歇會兒嗎?”


    小嶺也回過神來,附和大軍,“奶,你喂豬怪累的。”


    要是奶再跟媽吆喝幾句,保不齊他們就要挨打了。


    畢竟是他們先動手了。


    哥倆主動罰站,主動說寫一千字檢討。


    這樣做爸爸回來應該不會再罰他們吧?


    小嶺一想,媽呀,自己還有兩篇心得要寫!


    這探親探的,不劃算啊!


    吃過晌飯,林蘇葉繼續讓倆兒子反省,她已經畫完畫沒事幹,就親眼盯著。


    薛老婆子瞅著她沒打孩子,就罰站寫檢討,那沒啥,在她看來寫文章就是學習進步,不是處罰。


    她要去喂豬,順便去宣傳連找林婉晴理論理論。你兒子十歲都不講道理,還不是你慣的?她得好好教教林婉晴慣子如殺子的道理。


    結果她在窗外麵悄悄瞅瞅,發現政治處的主任正和林婉晴說話呢。


    林婉晴一臉的震驚和難過,“主任,你、你是說讓我現在就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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