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稍微停一下。”錢新來吩咐著司機,又道,“等下你下車去看看怎麽回事。”


    車子停在馬路邊,錢新來靜靜的坐在車裏等著,不時的回頭往後張望著,這會的角度,他隻能看到黃海川和李開山的背影。


    車廂後座上,不隻坐著他一個人,還有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冷冽的眼神,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好像任何事都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眼睛隻是漠然的注視著前方,手上在玩著一柄刀片。


    錢新來回頭看了一會便轉回身,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錢新來道,“阿九,待會到前一個路口你就下車,晚上一定把事情辦利索,不要再出任何差錯了。”


    “錢總,你就放心吧。”男子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對了,我要的醫生的白大褂有準備嗎。”男子眼皮子抬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到了這會也才有所波動。


    “在後車廂,待會下車後你直接去拿。”錢新來點頭。


    男子聞言,沒再說什麽,再次沉寂了下去。


    車廂裏安靜著,錢新來眯著眼沒說話,男子是他身旁最得力的一個打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因為他曾救過對方的命,將對方生生從槍口中救下。


    男子是一個殺人犯,已經被判了死刑,他不僅將其撈了出來,又給其弄了一個合法的身份,可以說是給了對方新生,這也讓對方對他忠心耿耿,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錢新來也放心讓對方去做。


    約莫過了兩三分鍾,司機小跑了回來,一上車就道,“錢總,是城管在抓那些攤販罰款,被市長給撞上了,正挨批呢。”


    “哦?”錢新來擰了擰眉頭,下意識的道,“那黃海川怎麽會和李開山走一塊去了,兩人大晚上的出來瞎逛不成。”


    車廂裏安靜的沒人回應,錢新來一會後就自個回過神來,見司機愣愣的坐著,錢新來知道問對方是白問,也不指望對方能有什麽回答。


    “走吧,開車。”錢新來擺了擺手,看了看身旁的男子,先讓對方去辦事要緊。


    車子往前開著,錢新來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半分舒緩。


    黃海川和李開山離開時已經是十多分鍾後的事情,當場訓斥這些城管,固然是解決了今晚的事情,但李開山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些個人頂多就是消停個幾天,過些天,這種現象照樣會死灰複燃。


    “剛剛那燒烤攤的老板,還有周邊那些攤販,看著明明是有很多話要告狀,最後卻是沒一個敢說的。”黃海川同李開山坐在車上,突然道。


    李開山聽到黃海川的話,張了張嘴,想回答什麽,最終卻是搖了下頭,沉默以對。


    “我來望山的時間還不長,不過卻是聽說老百姓當中有傳這麽一個順口溜,說這罰款是咱們望山第一大害,開山同誌怎麽看。”黃海川目光從李開山臉上掃過。


    “市裏確實有存在一些罰款亂象。”李開山神色凝重,“作為市長,我對這久治不絕的罰款亂象,有難辭其咎的責任。”


    黃海川目光微凝,不動聲色的看了李開山一眼,笑道,“開山同誌沒必要這麽說,每一件事都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我想市裏的諸多罰款亂象也不能單單從表麵問題去看。”


    “黃書記說得沒錯,執法部門通過罰款來解決部分經費不足的問題在市裏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市裏對此並沒太多的約束辦法,每年市財政該撥的財政預算經費都沒足額撥付,下麵那些部門的頭頭腦腦來訴苦的時候,我這個當市長的,也是有苦難言,對這些罰款亂象,真要下狠手去解決,又不太現實。”李開山無奈道,他這番話,也算是掏心窩子和黃海川在講了。


    “財政困難是一回事,但這種亂罰款的歪風邪氣一定不能助長。”黃海川麵色肅然,表態道。


    “黃書記說得對,市裏確實該好好整治一下。”李開山點著頭,瞥了黃海川一眼,他對此並沒太大的異議,但卻不抱樂觀的態度,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能這麽容易解決,又豈會成為老百姓口中的望山三大害中的第一害。


    車子行駛到了一個路口處,李開山這會坐的是黃海川的車子,他的司機正慢慢開車在後麵跟著,路口處,李開山開口道,“黃書記,我就不打擾你回去休息了,在這下車。”


    “開山同誌不到我那坐坐?”黃海川笑道。


    “改天有機會再去。”李開山回應著。


    同黃海川告別了一下,李開山從車上下來,招了招手,走回自己的車子,路口處左轉是往招待所的方向,李開山的車子和黃海川朝相反方向而去。


    黃海川轉頭看了一眼,眉頭微皺,對李開山剛才的表現,黃海川並沒什麽意見,但知人知麵不知心,李開山這人給他的感覺依然是看不透,但今晚再一次碰到這亂罰款的事,黃海川心裏頭很是沉重,苦的都是老百姓,此刻黃海川無端想到了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小黃,有關這罰款亂象的事,你讓辦公廳牽頭做一個調研,也不要聲張,悄悄做就好。”黃海川想了一會,吩咐著黃江華。


    “好。”黃江華點頭道。


    交代完黃江華這事,黃海川才放下心來,想著李開山今晚來找他的目的,黃海川目露沉思,李開山是為了秦鵬這事來找他,黃海川心裏已經有七八分能肯定,想著秦鵬所牽涉到的張立行這個大案,黃海川神色凝重,這個案子就是要以秦鵬為一個突破口,慢慢展開調查,如果一開始就出了什麽意外,或者是被張立行所察覺,那就會很被動。


    腦袋裏一一閃過李開山和張立行、梁婧的身影,黃海川眉頭緊緊擰著,梁婧作為市政府辦主任,其角色就相當於李開山的大管家,黃海川相信梁婧應該是李開山極為信任的人,但梁婧又和張立行有關係,又是那種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李開山對此知不知情?如果知情,李開山又是怎麽想的?李開山跟張立行又是什麽樣的關係?


    想著這些,黃海川眉頭真的是快擰成一個川字形,越想越是頭大,這些人的關係,著實是讓他無從猜測。


    回到招待所,黃江華和李勇呆了一會後就離開,黃海川看了會新聞,晚上沒什麽事的他,也早早休息。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黃海川是被電話聲吵醒,顧盼男打來的電話,約他一起晨跑,黃海川這才想起這是兩人昨天早上定下的,顧盼男當了真,黃海川掛掉電話後,看了下時間,端的是苦笑不已,這會才六點左右,顧盼男已經從新城小區往招待所這邊跑過來,怕他還沒起床,先打個電話給他。


    從床上起來,洗漱一番,黃海川換上了運動服,走到門口,先活動了下四肢,沒多久,就看到顧盼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當中。


    今天的顧盼男換上了一身緊身的運動服,黃海川目光從顧盼男身上掃過,有些驚訝,之前看顧盼男穿檢察院的工作製服和昨天那種寬鬆的運動服時,還真看不出顧盼男有這麽好的身材,這會被那緊身運動服勾勒出的玲瓏曲線讓人看了不禁怦然心動。


    似乎感覺到黃海川目光中的一些異樣,顧盼男眼底深處也有一絲嬌羞,今天這身運動服她比較少穿,不是僅僅因為緊身的緣故,還因為這套運動服還有些性感,所以她平日裏很少穿出來,也就在屋裏自個練瑜伽時才會穿,今天特意穿出來,感覺到黃海川注目的眼神,顧盼男有些不好意思,但身為女人,她又有一些小得意。


    “小顧,你每天跑的路線是哪一條?我可得先跟你聲明,不能太遠了,要不然我怕這把老骨頭跑得去回不來。”黃海川笑道。


    “黃書記,不會很遠啦,就是繞市中心區一小圈,也就五六公裏。”顧盼男笑道。


    “五六公裏還不算遠?小顧,我看你是真想讓我直接倒在半路上了,不行不行,距離縮短點。”黃海川笑著擺手。


    “那就依黃書記的意思,等下跑多遠就多遠。”顧盼男笑著點頭,對眼前這個風趣而又年輕的書記,顧盼男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好感。


    兩人沿著馬路邊跑著,冬天的清晨,六點左右的時間,天色還有些暗,路上更是沒啥車子和行人,空氣清新,又帶著些清冷,吸入肺裏,伴隨著熱氣呼出,整個人仿佛都精神了幾分。


    黃海川都還沒在這馬路上晨跑過,看著一旁的顧盼男在跑了十多分鍾後依然腳步輕邁,神采奕奕,黃海川搖頭苦笑,他感覺跑了應該有一兩公裏後,對他而言,平常並不是堅持運動的他,這會真是有些累了。


    堅持著跑了一圈回來,黃海川最後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時,兩腿都還有點酸,想著剛才顧盼男最後跑完時就像隻是走了百十來米,黃海川都不得不感歎這有堅持跑步的人就是不一樣。


    休息了片刻,門外響起了停車的聲音,黃海川看了下時間,七點半,知道是李勇和黃江華來了。


    “書記,早上起來去跑步了?”黃江華走進來看到黃海川穿著運動裝坐在沙發上休息,不由得笑道。


    “出去跑了一會,現在可都快站不起來了。”黃海川笑了笑。


    “書記,那要不要我去幫您端盆熱水來泡腳,泡完會舒服點。”黃江華道。


    “還是不用了。”黃海川笑著擺手,又坐了一會後,這才起身,去衝洗了一番,換上衣服後出門。


    到市委,依然是不到八點多一點,黃海川早上往往都是比上班時間提前早來許多。


    辦公室裏依然可以看到林思語忙碌的身影,小姑娘又在勤快的打掃著辦公室的衛生,黃海川看了也隻能搖頭,讓林思語不用天天來打掃,這小姑娘卻是也有一股執拗可愛的性子。


    臨近九點,上午來找黃海川匯報工作的人已經在辦公室外等著,黃江華接了個電話後,匆匆推門進來,走到黃海川身旁低語了一句。


    “什麽?”黃海川驚得站了起來,“有弄錯嗎?”


    “沒有,常書記打電話來是這麽說的。”黃江華搖頭道,李豔麗死了,剛剛常勝軍打電話說的這事,黃海川昨天特意打電話讓常勝軍了解下這案子,常勝軍便也關注了起來,讓周淮跟進,早上過來聽到李豔麗沒度過危險期已經死了,常勝軍也沒忽視,連忙打電話過來讓黃江華跟黃海川匯報。


    “常勝軍還說什麽了?怎麽死的?”黃海川追問著,眼裏仍然難掩震驚。


    “常書記說院方給的解釋是沒度過危險期。”黃江華道。


    “沒度過危險期?”黃海川一聽到這個回答,瞳孔一縮,昨晚他才去過醫院看望李豔麗,雖然沒進那重症病房,但正巧趕上李豔麗醒來,也從醫生嘴裏知道李豔麗醒來意味著度過了危險期,這會聽到這個回答,黃海川一時楞住。


    黃江華保持著沉默,李豔麗同黃海川的關係他完全不清楚,倒是有聽李勇昨晚回去後講過,說那李豔麗是之前跟黃海川在酒吧認識的女人,黃江華聽了之後有些驚訝,看黃海川的樣子可是頗為關心,心裏有些亂猜測的他,這會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臉嚴肅的站著,不能隨意猜測領導的個人私事,更不能亂說話,黃江華比誰都明白這點,這會見黃海川臉色並不好看,黃江華雖然也奇怪昨晚明明聽醫生說那女的脫離危險了,怎麽又突然死了,但此刻黃江華並沒有隨便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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