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病房,柳小雯的丈夫萬正良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臉上那一副一看就是高度數的近視眼鏡將其眼睛都遮了起來,兩眼有些沒有光彩,略顯頹廢的躺在病床上,衝動是要付出代價的,萬正良正為自己的衝動後悔,骨折了還沒關係,養養就好,但當時打起來的時候,他都已經被打倒在地,那幾個狗日的往他身上亂踹的時候,不知道誰踹到他下麵去了,當時沒感覺,到了醫院骨科做完手術後才感覺下麵生疼,等男科醫生過來檢查,說可能會影響到日後的男性功能時,萬正良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頭一次為自己衝動的性格而後悔。


    “正良,這是……”


    “我是小雯大學的校友,上次在醫院碰到,聽說你住院,這次來看看。”黃海川笑著打斷柳小雯的話,私下裏,黃海川更樂於將自己也當成一個普通人,而不希望身份差距成為朋友間交往的障礙。


    “哦,謝謝你。”萬正良抬頭看了黃海川一眼,禮貌的點頭致意,精神不佳的他,再次耷拉著頭。


    柳小雯給黃海川拿了一把椅子過來,請黃海川坐下,黃海川笑著擺手說不用,他待會就要離開,隻是過來了就來看一眼而已,跟柳小雯畢竟是校友。


    “還得多久才能出院?”黃海川隨口問了柳小雯一句。


    “還不清楚呢,看醫生怎麽說吧。”柳小雯瞥了丈夫一眼,目光下意識的往丈夫下麵掃了下,眼皮子動了動,眼裏又多了幾分羞惱,怪丈夫的衝動。


    黃海川聽了也沒再說什麽,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後,便從病房離開,一旁的黃江華,將提前準備好的水果籃放下,緊跟了出來,黃海川笑著對送出來的柳小雯道,“不用送了,我還要到樓上去探望別人。”


    “哦。”柳小雯聽到黃海川如此說,點下了頭,心裏沒來由的有些失望,她還以為黃海川是專程衝著她來看望她丈夫呢,看來是想多了,想想也是,原本大學時就不是跟黃海川有深厚交情的人,人家現在是堂堂的市委書記,至於專程給她麵子嗎?


    心裏亂七八糟的想著,黃海川進了電梯,柳小雯都沒注意。


    在原地站了一下,柳小雯還沒回神呢,另外一部上來的電梯停了下來,電梯門打開,出來的人看到柳小雯,登時就笑了起來,“喲,柳老師知道我們要來嗎,提前在這等著呢。”


    柳小雯聽到聲音,抬頭望去,見是縣教育局局長張坤和他們一中的校長許誌中等人,微微愣神了一下,感覺到張坤落在她身上那有些肆意的眼神時,柳小雯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小柳,張局長聽說你丈夫住院了,今天來市裏公幹,剛辦完事,特意惦記著過來看望呢。” 許誌中對柳小雯說道。


    “謝謝張局長和許校長。”柳小雯點頭感謝著,看到張坤時,心裏卻是隻有惡心,這惡心的局長讓她看了就要起雞皮疙瘩。


    “哎呀,柳老師是知道我們要來嗎,不然怎麽在這裏等著了。” 張坤再次說著,那雙眼珠子始終在柳小雯的臉蛋和身上轉悠著。


    “許校長又沒說您們要過來,我怎麽會知道。”柳小雯神色淡然的應了一句,心裏想著要是跟你這隻老王八說剛才是送誰離開,看你那對猥瑣的眼珠子還敢不敢亂瞅,想歸想,柳小雯並沒有真正說什麽,說完話後便側著身子,看似在請張坤和許誌中等人前往病房,實在是對許誌中老是盯著她看反感不已。


    黃海川坐電梯到了位於住院部高層的高幹病房,病房裏,李穎沒在,李嚴培的妻子蔡雅蘭和秘書江東明在,黃海川要過來前沒事先打電話,蔡雅蘭見到黃海川再過來時,明顯是有些驚訝,黃海川上任到現在不到一個月,來醫院看望她丈夫的次數可不少了,要知道,其他市領導除了一開始搶救時來過,之後可都沒人再來過。


    “黃書記您工作這麽忙,還這麽常跑醫院,以後嚴培真要是能夠醒來,最該感謝的人一定是黃書記您。”蔡雅蘭感動的說著。


    “蔡姐,話可不能這麽說,嚴培同誌是因公出事,我作為領導,來看他是應該的。”黃海川笑著擺了擺手,“他要是能夠醒來,那也是你們這些家人的功勞,跟我可沒關係。”


    江東明給黃海川拿著椅子,黃海川笑著點頭,坐下後便要提及李嚴培的事,這時候病房外又傳來說話聲,黃海川聽出其中一個是李穎的聲音,另外一個男聲,隱約倒是也有點熟悉。


    轉頭往外看去,黃海川便看到李穎和一中年男子走進來,目光微凝,黃海川一眼便認出進來的是統戰部長徐元飛。


    “黃書記您來了?”李穎手上提著一個保溫瓶,看到黃海川時,神色有些驚喜,她下班後就回家煲湯,來到醫院後,在樓下碰到的徐元飛,兩人說笑著上來。


    黃海川微笑點頭,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徐元飛身上,這個長期以稱病為由呆在北元老家的統戰部長,黃海川其實對評價並不是很好,不管是什麽原因,身為領導,長期缺崗,徐元飛首先缺的就是一個責任。


    “黃書記也在。”徐元飛看到黃海川時,同樣是怔了一下,很快就跟黃海川打招呼。


    “難得再看到元飛同誌。”黃海川笑道。


    徐元飛淡然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黃海川這話有沒有諷刺他長期不在崗的意思,權當聽不出來,走到病床邊,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李嚴培,徐元飛的神色才有所波動。


    “黃書記,您今天怎麽又過來了。”李穎放下保溫瓶,轉頭對黃海川笑道。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能過來嗎。”黃海川笑道。


    “不是,您能過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隻是黃書記您是個大忙人,看到您來,當然讓人意外了。”李穎笑了起來,和黃海川打過好幾次交道了,現在在黃海川麵前,她也沒什麽拘謹了。


    “省裏有關市裏新任紀委書記的任命已經出來了,我晚上正好沒事,就過來跟你們說一聲。”黃海川說道。


    “哦,省裏已經任命了新書記了嗎。”李穎聞言,盡管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但真正確定後,心裏頭仍是免不了有幾分失落,如果沒出這檔子事,父親現在不會躺在病床上,也依然還是紀委書記。


    “嗯,已經確定了人選,從省紀委調下來的。”黃海川點了點頭,又道,“不過建明書記也為嚴培同誌爭取了正廳的待遇,嚴培同誌日後的醫療和護理費用,你們不必擔心。”


    “我們倒不是很擔心這個,最大的願望還是希望我爸能夠醒來。”李穎低聲道。


    “會的,不隻是你們,我們也希望嚴培書記能夠醒來。”黃海川笑道。


    黃海川同李穎說著話,徐元飛靜靜的站在一旁,江東華也給他搬了椅子,他並沒有坐下,聽到黃海川說省裏已經任命了新的紀委書記,徐元飛神色也有些變化,有替李嚴培惋惜,又有對未來的一些擔憂,李嚴培還算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新來的紀委書記,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元飛同誌不是在北元了,今天怎麽又回來了。”黃海川目光落到徐元飛身上,突然道。


    “黃書記不是說要聯係祖籍望山的海外華人華僑,組織召開一次僑胞大會嗎,這是我們統戰部的工作,自當重視。”徐元飛淡然道。


    “黃書記,其實徐叔叔這些天一直呆在望山呢。”李穎忍不住插了句話。


    黃海川聞言,看了徐元飛一眼,若有所思,看來徐元飛也並不完全是他想的那麽一回事。


    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黃海川在想了一會後也沒再去想,現在在望山,黃海川不知道誰能信任,誰不能信任,昨晚那封提醒他要小心衛思達的神秘來信,如果真是吳寧寫的,那在黃海川眼裏,這望山市的人和事,已經遠遠超乎他想象的複雜。


    “嚴培同誌今天有沒有再動過?”黃海川看向病床上的李嚴培,問道。


    “沒有,醫生例行檢查還是說跟以前一樣。”蔡雅蘭無奈的笑笑。


    “嚴培同誌若能醒來,那就是屬於醫學上的奇跡,既然是奇跡,那說明醫生也不一定能事先看出什麽,所以這時候咱們還是不要盲信醫生。”黃海川笑道,“我相信嚴培同誌是能醒來的,咱們應該保持這種樂觀心態。”


    “希望能承黃海川您吉言。”李穎也跟著笑道。


    徐元飛沒說話,他覺得與其說是保持樂觀心態,還不如說是一種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植物人還能夠醒來嗎?徐元飛不抱任何希望,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這位老朋友能醒來,但這種奇跡幾乎是不可能發生,徐元飛根本不會去想,現在唯一的安慰或許也就是知道這麽一個人還活在世上。


    神色間有些恍惚,徐元飛隱約看到李嚴培的手指微動了一下,片刻的失神,緊接著,徐元飛兩眼幾乎是一下子迸出精光,緊緊的盯著李嚴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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