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你說咱們這種非專業的人會不會鑒定不準確?”黃江華在拿著那放大鏡又看了一會後,突然又蹦出一句。


    “就算是專業人士,這種筆跡鑒定,他們也不能說百分百的肯定,隻能說達到多少的吻合率。”黃海川笑了笑。


    “書記,我有個想法,要不咱們把字裁剪下來,像這個‘思’字,兩邊都剪下來,拿去請專業人士鑒定,一來可以靠譜點,二來,隻是一個字,別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是。”黃江華說著自己的建議。


    “你這建議倒也不是不行。”黃海川琢磨了一下,點頭笑道。


    兩人在辦公室裏說著,門外,有人敲著門,黃江華見狀,趕緊將那信紙壓在資料下麵,這才走去開門,看到門口站著的是衛思達時,黃江華愣了一下,很快笑道,“是衛主任啊。”


    衛思達笑著朝黃江華點頭,瞥了對方一眼,隱約感覺黃江華剛剛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不過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他也沒多想,看向黃海川,“黃書記,李市長來了。”


    “哦,快請他進來。”黃海川這會才記起李開山剛才在他去公安局前就說有事要找他。


    李開山走進來,黃海川也適時的迎出了幾步,笑道,“開山同誌來了,請坐請坐。”


    黃江華給李開山倒了杯水,適時的退了出去。


    李開山為了常勝軍的事而來,這會坐下後,目光從黃海川臉上掃過,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心裏頭堵得慌,本就是被張立行那夥人給逼的,心裏早就一肚子的火氣,真正到黃海川這時,李開山更是感覺無法啟齒。


    “怎麽,開山同誌有什麽事不方便說?”黃海川留意到李開山臉色的異常。


    “黃書記,今天那跳樓民警張飛的家屬到省政府去鬧了,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咱們市裏就接連有兩茬人到省裏去鬧,估計這次省裏領導對咱們望山真有看法了。”李開山沉思了一下後苦笑道,他也隻能先拿這個來打開話題。


    “這事勝軍同誌已經去處理,我想給省裏的領導好好解釋一下,省裏也會諒解的。”黃海川微點著頭,嘴上如此說的他,心裏並沒有真的這般輕鬆。


    “希望如此吧,不過這對咱們望山的影響真的太壞了,哎,這些老百姓,有什麽不滿都直接跑省裏去告狀,你說這不是瞎胡鬧嘛。”李開山歎了口氣,“不過這也隻能怪咱們的工作不到位,老百姓有問題不到市裏反應,說明我們沒讓老百姓真正信任。”


    “你這話說得對,我們的工作不到位,不能把問題都推在老百姓身上。”黃海川深以為然的點頭,“所以說我們領導幹部不能隻架天線不接地氣,隻知道揣摩上意,卻不知道接地氣,日後開展領導幹部下鄉實踐活動,應該真正走下去,沉下去,而不是流於形式走過場。”


    “黃書記這話我讚同,開展領導幹部下鄉活動,也符合中央和省裏的指示精神,應該多讓幹部們下基層走走,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體會基層難處和老百姓辛苦,才能真正與老百姓真誠溝通,這件事,我覺得應該認真抓一抓。”李開山點頭道。


    “既然說到這事,那就由我們這些市裏的主要領導帶頭,不能我們隻吆喝不行動,那樣下麵的幹部,也不會真正重視。”黃海川笑了起來,“回頭開個會,把這事定下來,常委們分工帶頭下去駐村,每人一個地方,真正體驗一下群眾生活,咱們望山市是山區城市,農村老百姓的生活大都比較貧困,讓幹部們真正沉下去,我想這是很有必要也很有意義的一件事。”


    李開山微點著頭,讚同著黃海川的話,不動聲色的看了黃海川一眼,從黃海川來望山之後的一些言行,李開山也看出來了,黃海川做事雷厲風行,不過這或許也跟黃海川年輕有關係吧,李開山心裏如是想著。


    同黃海川交談著,李開山心裏實則是在想著常勝軍的事,不想開口的他,心裏萬般的無奈,已經開了一個頭,李開山知道自己如果不在此時開口,待會隻會更加難以啟齒,眼裏閃過一絲無奈,李開山終究還是將話題拐了回來,“黃書記,我今天過來,其實主要是想跟你談一談勝軍同誌的事,這兩天發生了這麽些事,明天就要召開人大會,有關勝軍同誌的任命,我覺得應該再慎重考慮。”


    黃海川神色微怔,眼力精光乍閃,盯著李開山看著,“開山同誌覺得有必要?”


    “黃書記,這事現在正處在輿論風口上,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要是還任命勝軍同誌擔任市局局長的話,恐怕會讓人詬病,而且勝軍同誌剛來望山就發生這麽一件事,對其是否合適擔任市局局長一職,也該重新審視。”李開山咬了咬牙,一口氣將話給說了出來,如果不一次性說出來,李開山知道自己待會未必能啟齒。


    隨著李開山的話出來,辦公室也有些靜寂,黃海川目光在李開山臉上遊離著,他沒想到李開山也會在常勝軍這事上發難,這出乎他的意料。


    “我在南州工作時,就同勝軍同誌有所接觸,他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至於德行操守,更是沒有問題,這一點我是深信的,外麵的輿論,來勢洶洶,很多都是瞎起哄,但這背後,我想未嚐不是有人暗中在圖謀不軌,開山同誌,我們作為領導幹部,更應該正視聽,辯是非。”黃海川正色道。


    李開山略微沉默著,未嚐不是有人暗中圖謀不軌?李開山很想同黃海川說一句不是‘未嚐’,而是‘肯定’,他心裏很清楚這是張立行和錢新來他們背後搞的陰謀,但他現在卻是隻能裝聾作啞,還得助紂為虐。


    “我對勝軍同誌不太了解,不過現在的情況確實是有必要重新考慮他擔任市局局長的任命。”李開山重複著自己的話,眼神同黃海川對視著,迅速移開。


    黃海川皺著眉頭,凝視著李開山片刻後,黃海川沉默著,來自省裏的壓力,來自市裏的各種阻力,已經讓黃海川感覺到了一張精心織成的巨網正撲麵而來,從給周明方當秘書後,他的工作就一直比較順風順水,更因為和邱家的關係,仕途扶搖直上,工作順利,前程錦繡,黃海川一直以來都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更因為年少得誌而誌得意滿,但眼下,在望山這個小山城,黃海川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種困境,他的工作,似乎始終都在別人劃定的一個框框裏進行,當他試圖跨出這個框,又或者嚐試著想有所突破時,那洶湧的敵人便瘋狂的撲上來撕咬。


    望山市公安局,周淮並沒有跟常勝軍一起去省裏,拘留室裏,錢進寶依然關在裏麵,門口把守的是武警,房間內,不時的能聽到從裏頭傳出的錢進寶的叫罵聲,周淮早已習以為常,昨天剛抓進來時,錢進寶罵得還更凶,罵了一晚上,也差不多罵累了,今天隻是偶爾的叫罵幾句。


    常勝軍另外安排了人開車,讓他留下來看著,就是怕人一走,就有人私自將錢進寶給放走了,在局裏,常勝軍目前也隻有他一人可以信任,周淮知道常勝軍今天晚上如果沒能趕回來的話,那他今晚就得更加辛苦了,好在從武警支隊裏借調來的武警,都隻聽從他們的話,不然周淮知道自己一人肯定扛不住,他又不是鐵打的,可以一直不閉眼。


    在拘留室門口聽了一會動靜,見錢進寶沒罵了,周淮撇了撇嘴,任憑你個人再能耐,和國家機器對抗,那就是以卵擊石。


    周淮正嘀咕著,這次借調來的幾個武警,其中那名負責人電話響了起來,隻見對方走到一旁去接電話,約莫過了不到一分鍾的功夫,對方就走回來,朝周淮看了一眼,抱歉的說著,“周淮同誌,支隊領導讓我們撤回去了,勞煩你跟常書記說一聲。”


    周淮傻眼了一下,醒悟過來後才趕緊叫住對方,“不……不是,誰讓你們撤走的?”


    “領導讓我們撤走的。”對方聳了聳肩,朝周淮說著。


    “你們領導跟常書記說過了嗎?”周淮急道。


    “這事就不是我們管的範圍了,我們隻是服從命令。”對方搖頭道,朝拘留室門口兩名值守的武警揮了揮手,示意回去。


    看到對方要離開,周淮情急之中道,“你們先等等,我給我們領導打個電話,讓他先和你們支隊領導溝通一下,你們再走不遲。”


    周淮拿出手機給常勝軍打了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此刻常勝軍還在高速路上,聽到周淮的話後,本就心情不佳的常勝軍,臉色愈發難看,讓周淮先別急,常勝軍給市武警支隊支隊長鄧誌明打了電話過去。


    周淮很有耐心的等著,雖然不知道武警支隊那邊是哪個領導下的命令,但常勝軍親自出馬了,想來這事應該馬上能解決,周淮也沒有太大的擔心。


    “我們常書記給你們支隊領導打電話了,我看你們不用走了。”周淮這時候還對那名負責人笑道。


    等了三四分鍾後,周淮的電話響了起來,見是領導打過來的,周淮臉色一喜,趕緊接了起來,“局長,怎麽樣?”


    “讓他們走吧。你自個辛苦點,給我盯緊了。”電話那頭,常勝軍的聲音有些疲憊,更有些震怒。


    周淮拿著電話發愣著,常勝軍什麽時候掛掉電話他都沒注意,等他看到站在對麵的那名武警負責人又接了電話,然後朝他點了點頭,帶著人離開時,周淮才反應過來。


    嘴巴微張著,周淮想喊住幾人來著,話到嘴邊,才意識到自己隻是個小人物,根本沒資格讓對方留下,而且這會就算領導在,周淮也知道改變不了這個情況,從領導剛才說話的語氣,周淮已經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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