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明和妻子李晴兩人站在大門口,不時的向著往小區過來的大馬路上張望著,夫妻兩人的心情都是激動而又帶著急切和期待。


    “應該快來了。”張若明抬手看了下手表,離黃海川給他打電話也過去十幾分鍾了,這個時間段,市區不會堵車,黃海川應該是很快就會到才是。


    “嗯,估計快了。”李晴點著頭,朝兩旁的馬路來回瞅著,興許是望夫成龍的緣故,她比丈夫還要著急,這是丈夫飛黃騰達的一次機會,隻要黃海川在南州市當市長,又肯提攜丈夫,丈夫不說能平步青雲,但起碼能比現在的處境好。


    夫妻兩人說著話,一輛車由遠及近,車子在靠近小區時,慢慢的停了下來,夫妻兩人被車子的燈光照射得一時睜不開眼,見到有車子過來,兩人下意識的走了過去,近了,看清是黃海川時,張若明一時高興得忘乎所以,“黃海川,你小子真的還是老樣子嘛,一點變化都沒有,和電視上看到的年輕多了,和以前一樣。”


    張若明話一出口,就被旁邊的李晴用胳膊用力捅了一下,張若明這才醒覺,訕訕的笑了一下,他現在麵對的是黃海川是一市之長,不單單是以前的大學同學,他這一張口就是‘你小子’,顯得有些對黃海川不尊重。


    “我沒啥變化,你不也一樣,聽說你兒子都會打醬油了,可我看你還是一樣年輕嘛。”黃海川走下車,笑著拍了拍張若明的肩膀,對張若明剛才的稱呼也不見怪,同學之間,私底下的場合本就沒必要那麽拘謹。


    “畢業出來,也沒啥成就,立不了業,隻能早早成家了。”張若明苦笑,“跟黃……黃市長您不能比,您這才叫事業有成。”


    “若明,你要是這樣講話,那我可就不高興了,咱們同學之間,就沒必要客套了,你叫我一聲海川,我聽著心裏還更舒服。”黃海川笑著搖頭,看了看一旁的李晴,微微點頭致意,“這是你妻子了吧。”


    “嗯,這是我老婆,李晴。”張若明看向妻子,目光滿是溫柔。


    “黃市長,您好。”李晴這時候也趕緊向黃海川問好,聲音更是隱隱有些緊張。


    “看來還真是夫唱婦隨,若明,你老婆怎麽也跟你一樣,你倆都改改,咱們這不是在工作場合,沒必要稱呼得那麽正式,你們就直接叫我名字,這樣我聽著舒暢。”黃海川笑著擺了擺手,言語很是隨和。


    “海……”張若明嘴巴險些轉變不過來,打量著麵前的黃海川,張若明心裏頭感慨萬千,黃海川看起來還是那個黃海川,隻是又多了些不同,這一舉一動間不隻是給人感覺親和,同樣有著讓人無法違背其意誌的魅力在裏麵,遲疑了一下,張若明也灑脫道,“那我還是叫你海川了,工作場合再稱呼你一聲黃市長。”


    “這樣才對,私底下就不該搞得那麽生疏嘛。”黃海川點頭笑道。


    讓司機在樓下等著,黃海川跟著張若明夫妻倆上樓,進了張若明那兩室一廳的小家,黃海川大致看了一下房子,笑道,“不錯,很溫馨的一個小家庭。”


    “也就隻能這樣了,沒法大富大貴,小富即安就好。”張若明跟著點頭笑了起來,他的性格一直都是比較雲淡風輕的那種,又帶著點憤青,所以在單位裏注定不可能去爭到什麽,混了個主任科員,再加上公務員的工作穩定,他的日子也就這樣過著,對張若明來講,這種生活其實還是很愜意的。


    “知足常樂,有這種心態就好,你這境界可比我高多了,看來以後我要向你取經。”黃海川笑著看了張若明一眼,李晴在忙活著泡茶,黃海川也沒阻止。


    “海川,你這就折殺我了,我這境界比你差遠了,無非就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小民心態罷了。”張若明連連苦笑,身體坐得筆直,在昔日的老同學麵前,多少還是有些放不開。


    “黃市……海川,您喝茶。”李晴雙手將泡好的茶端到黃海川麵前,嘴上叫著黃海川的名字,李晴神色很是別扭,不隻是放不開,更是因為第一次這樣稱呼,李晴心裏感覺很怪,想著能和市長同席而坐,還能直呼市長的名字,李晴心裏很是自豪,心想要是回頭到辦公室裏跟那些喜歡炫耀的同事一說,估計還都不相信,以為她在吹牛,隻不過她也不是個喜歡到處嚷嚷炫耀的人罷了,今晚這事,她也不可能拿到辦公室裏說。


    黃海川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了看張若明,“若明,你現在是在市統計局工作?”


    “嗯,畢業出來正好碰上我們這邊招收地方公務員,就報名考試了,一不小心考上,就一直在單位裏窩到現在了,沒啥出息,嗬嗬,我這人就是容易安逸,小日子能溫飽也就知足了,不像其他同學,聽說咱們班上不少人都自己出來闖蕩,有些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張若明苦笑,他前些天才重新和段明聯係,這有才知道段明現在都自己開了酒店了,這對於領著死工資的張若明來講,著實是讓他驚訝不已,沒想到以前的同學有了這樣的成就。


    “有人成功,但肯定也有失敗的,並非是人人都能事業有成,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多人爭著搶著要吃公務員這碗飯了,大多數人還是希望有個安穩的生活。”黃海川笑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麽,黃海川從包裏拿出了一份資料,“這是你們統計局交上來的吧,你這個行內人給我看看,看有幾分真實。”


    張若明疑惑的從黃海川手裏接過資料,仔細看了一下後,張若明神色古怪了起來,這是去年南州市的生產總值表還有資金流量表,以及資產負債表等國民經濟平衡表,去年這些表格都是他做的,他對一些數據再清楚不過,此刻看到這份資料,裏麵有很多經濟數據明顯都是胡亂編的,別人或許看不出來,張若明這個行家卻是一眼就看破究竟。


    想起前幾天王華川還讓他在加班重新搞一份表格出來,張若明嘴角忍不住就抽動了一下,該不會就是黃海川要這些資料看,王華川又把存檔弄丟了,才臨時讓他抱佛腳的,他當時沒鳥對方,也不知道這王華川找誰做了這些表格出來,竟是到了黃海川手上。


    “看出什麽問題沒有?”黃海川看了張若明一眼,統計這方麵不是他所擅長,但不代表他就能被隨便糊弄過去,他多少也是從這些表格裏看出了蹊蹺之處。


    “這裏麵有些數據編得離譜了一點。”張若明搖頭笑了一下,“海川,你要是想要一份比較詳實的,過幾天我給你一份,這份不看也罷。”


    “具體是怎麽回事?這是你們統計局編製的嗎?”黃海川皺起了眉頭。


    “這是我們統計局的人編的,但那人肯定不是專門負責這一塊的,所以這表格並沒有太大的參考意義,去年的相關經濟數據表格是我編製的,如果我們處裏的存檔沒丟的話,交到你手上這一份的,應該是出自我的手才是。”張若明笑道,談到工作,張若明隱隱多了幾分張揚的自信,李晴在旁邊看著丈夫的神采,心裏頭感慨不已,丈夫並非沒有能力,隻不過是一隻被埋沒罷了,體製裏,是人才最多的地方,同樣淹沒最多人才的地方。


    “這種重要的存檔都能弄丟,我看你們處裏的相關領導很不稱職。”黃海川隨意說了一句,這句話若是落到了統計局的領導耳裏,又不知道要讓多少人如坐針氈。


    “前幾天我們處裏的王副處長讓我加班將去年的表格重新做一份,我當時沒甩他,第二天還跟他頂杠了一次,我說他自己不知道把原表弄哪去了,偏偏要我們這些做事的為他的失誤去加班加點,我就不幹,嗬嗬,要知道是你要,我就大不了受他的氣,重新做一份了。”張若明笑道。


    “跟單位的領導關係處的不好,你就不怕領導給你穿小鞋?”黃海川笑著看了張若明一眼。


    “也不是我故意要跟他對著幹,隻是那王副處長實在是過分了一點,三天兩頭翹班不說,工作也經常是丟三落四,一些重要的資料都能讓他弄丟,然後讓我們下麵的人為他承擔錯誤,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海川你也知道我是個直脾氣,所以就跟他頂起來了。”


    “怎麽,這樣的人還能呆在領導崗位上,你們局裏的主要領導就沒意見?”


    “誰敢有意見,那王副處長的父親就是局長,局裏就他說了算,他有再多的不是,也沒人敢指出來,還得使勁的拍他馬屁,若明他們局裏每年評優秀,他那種經常無故缺崗的幹部反倒是每次都能評上了。”一旁的李晴也是心急口快,頗為不忿的說著,她也有為丈夫鳴不平的意思,現在有這麽個機會,她也就要告告那王華川的狀,“那王副處長前年才從學校畢業呢,我有聽人說他畢業的時候連畢業證都差點拿不到,因為掛科太多了,還是他父親出麵去跟學校的領導交情,這才拿到了畢業證,就是這樣一個人,剛從學校出來四年,今年也才26歲呢,就當上了若明他們局裏國民經濟計劃核算處的副處長了。”


    “誰讓你多嘴的。”張若明碰了妻子一下,頗有些怨怪道,王華川有再多不是,也沒必要急著在黃海川告狀,以後有的是機會,這也是他剛才並沒直接點名說王華川就是局長的兒子,又如何如何來著,第一麵就跟黃海川說這麽多,難免會起到相反效果。


    “我說的也是實話,那王華川不就是局長的兒子,你以前不也有說過,你們局裏不少人都在私下裏偷偷議論你們局長是不是在準備培養自己的接班人,想把自己的局長位置傳給兒子。”李晴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這話看似在抗議丈夫,實則是在說給黃海川聽的。


    “有話實說也好,不用掖著藏著。”黃海川看著夫妻兩人笑道。


    張若明幹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黃海川聽了這些是什麽想法,岔開話題道,“海川,按理說這些資料,原先局裏是有交了一份到市府辦的,市府辦應該也有存檔才是,怎麽又會臨時要讓統計局這邊上交一份。”


    張若明一提這個,黃海川也是怔了一下,張若明此刻說起來,從這些細節不難推測出這資料可能是市政府辦公室讓統計局這邊臨時交上去的,這裏頭就有些奇怪了。


    擰了擰眉頭,黃海川一時沒說話,看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卻多多少少能看出市政府的複雜情況,看似一灘平靜的湖水下,卻是暗流洶湧。


    “海川,我明天到單位裏趕緊重做一份,過兩天給你,去年的是我做的,我大都還有印象,重做一份也很快。”張若明察覺到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


    “好,那你到時候可以直接拿到我辦公室來。”黃海川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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