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川臉上雖然在笑,但他說這句話是認真的,隻不過武剛看著黃海川臉上的笑容,卻沒敢當真,他也不敢當真,以為黃海川是在玩笑,這裏是開元縣,武剛深深體會到朱明宣這位縣委書記的手段有多狠,連他一個在職的副縣長都敢這麽整他,還有什麽不敢幹出來的?


    之前隻是知道朱明宣霸道,卻不知道朱明宣會這麽狠,這簡直是在玩火,但朱明宣偏偏就敢這樣做,人家有後台,有恃無恐,武剛好不容易混到了這副縣長的職位,這次其實已經抱著被撤職的心理準備了,而且朱明宣恐怕還不會這麽簡單的放過他,就如同他剛才對黃海川等人說的,恐怕朱明宣還會操縱法院判他個幾年才善罷甘休。


    “武哥,我是跟你說認真的,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黃海川無奈的搖了搖頭,武剛這表情顯然是認為他在說笑了。


    “海川,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不能跟你們走,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走通部隊的關係,還能讓那徐營長這麽仗義幫助,但你們沒在開元,是不清楚朱明宣的能量的,朱明宣不能拿部隊裏的人怎麽樣,但我要是從這裏走出來,朱明宣還是能讓我進其他地方,我不希望連累你們。”武剛苦笑了一下,看了黃海川和曾靜一眼,搖頭道,“我倒是忘了,你們不是開元縣的,朱明宣倒也不能拿你們怎麽樣。”


    “既然如此,那你還擔心什麽,直接跟我們走就是了。”黃海川笑道。


    “是啊,武剛,你就跟我們一塊離開吧,他們抓你本來就不是正規辦案,你還顧忌那麽多幹嘛。”項雲萍幫著勸起了丈夫,她是最希望丈夫離開的人。


    “哎,不是我不想離開,我這……這不是怕連累你和孩子嗎。”武剛歎了一口氣,黃海川和曾靜終歸不是本地的,朱明宣可能還會鞭長莫及,但自己一家人都在開元,武剛自己不怕朱明宣報複,但總也得為家人考慮。


    “武哥,你就放心吧,我就不信堂堂一個縣委書記敢公然報複其他領導幹部的家屬,他要是敢這樣做,就會有人出來治他,你就不用再多想了,跟我們一塊離開,直接到江城去,跟有關部門去反映朱明宣的問題,朱明宣再大也不過是個縣委書記,他還能大得過法律不成。”曾靜也開口勸道,她的想法很簡單,這件事有邱淑涵親眼見證,有一個省長的千金在這,很多事其實都可以迎刃而解。


    武剛聽著黃海川和曾靜的輪番勸說,心裏唯有苦笑,不是他膽子小,而是他拖家帶口的,想灑脫都灑脫不起來,發生這件事之前,武剛是沒想到朱明宣的膽子這麽大的,要不然他就算是再耿直,也會懂得適當變通的,現在朱明宣敢對他一個在職副縣長動手,那他今天要是離開了,朱明宣就有可能敢對他家人動手,從自己的遭遇來看,武剛絲毫不懷疑朱明宣敢這樣做,說對方喪心病狂也好,無法無天也好,說到底,人家有的是倚仗。


    “海川,曾靜,你們可能不知道,朱明宣今年也才36歲,黃海川不到30歲就成為縣長,這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但這朱明宣也不會差到哪去,36歲的縣委書記,說不上多麽稀奇,但也是朱明宣關係和能量的證明,除了他那當市檢察院檢察長的姐夫,朱明宣的大哥是省委副秘書長,跟省委的領導關係近,這還隻是整個朱家比較顯赫的兩個人,朱家還有其他人也在體製裏麵,他們的觸角幾乎是遍及各個部門,整個朱家,說起來也算得上是江城市的一個名門望族了,勢力龐大,起碼在開元縣,沒人能惹得起朱明宣,他就跟土皇帝一樣。”


    “武哥,有件事不知道當不當問?”黃海川疑惑的看了武剛一眼,他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多少有些不方便問出口,因為一說出來就有質疑武剛為人的意思,但他此刻又聽了武剛說了這麽多關於朱家勢力如何如何龐大的話,卻是忍不住就奇怪了,既然武剛知道朱明宣背後勢力這麽大,那他當初知道城市廣場的項目問題已經有蛛絲馬跡指向朱明宣,為何還要繼續調查下去,哪怕是再耿直的人,多少也會懂得變通,這才是官場的生存之道,黃海川就不信武剛也是在官場裏廝混了十幾年的人了,會不懂得這些變通,就算是再有棱角的人也早已被磨平,武剛應該懂得趨利避害才是,沒理由還傻乎乎的去查不該查的東西。


    “海川,咱倆的關係還有什麽不能問的,你想問什麽直接問,知道的我一定回答。”武剛爽快的說道。


    “好,那我就直說了,武哥,不過我先醜話說在前頭,我是就事論事,沒有質疑你為人的意思。”黃海川點了點頭,將自己問題說了出來,“武哥,當初你在查城市廣場的工程質量問題,知道事情有可能跟朱明宣牽扯上關係時,是什麽原因讓你決定繼續查下去的?你都已經清楚朱明宣勢力這麽大,你往下查的時候,就不怕前功盡棄,而且還有可能遭到朱明宣報複嗎?而且考慮到自己的家人和前程,想必武哥應該沒有道理繼續查才是。”


    黃海川這話一說出來,武剛就沉默了,這問題觸及了武剛不想提的一些事,看了黃海川一眼,武剛心裏掙紮了一番,黃海川和曾靜一聽他有難就二話不說的趕了過來,自己委實沒必要瞞他們什麽。


    想了想,武剛苦笑道,“海川你這問題問到點上了,其實我也算不得多麽高尚神聖的人,容我厚臉皮給自己貼金一下,我武剛也算是個正直有良知的官員,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人和前程上,我多少還是沒那麽高尚的,起碼會有些私心,當時知道這事有可能指向朱明宣後,我是打了退堂鼓的,我雖然想不到朱明宣會這麽狠,敢直接挾私報複我,但也知道朱家勢力很大,不是我一個沒啥大背景的副縣長能惹得起的,所以當時我也就想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了,畢竟得罪朱明宣對我沒啥好處,但戴縣長卻指示我繼續往下查,所以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下查了。”


    “戴誌成讓你繼續往下查,你出事了怎麽也沒見他出手幫下你,他是不是把你當槍使了,出事了就讓你當犧牲品,虧我還一直以為他是你的大恩人,這些年都是他在提攜你,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項雲萍不幹了,以前她都是戴縣長戴縣長的叫,這會直呼戴誌成的姓名了,去戴誌成那裏求情吃過幾次閉門羹,項雲萍都沒有這麽生氣過,她還以為戴誌成是真的無能為力,不是不幫她丈夫,畢竟武剛是戴誌成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項雲萍對戴誌成的話很信服,此刻武剛這麽一講,項雲萍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其中的蹊蹺。


    “雲萍,不要這麽說話,戴縣長再怎麽說也是我們的大貴人,沒有他,我今天也走不到這個位置上。”武剛輕聲嗬斥著妻子,他心裏其實不願意承認戴誌成是在利用他,但事實卻是擺在眼前,戴誌成這次就是把他當犧牲品了,隻是反過來一想,武剛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怨戴誌成的,因為官場中的政治鬥爭本就是如此,凶猛而殘酷,戴誌成那樣做是很正常的,說起來,武剛自認自己處在戴誌成的位置上,可能也會那樣做。


    “沒有他是沒有你今天的地位,但要是沒有他, 你今天也不會淪為階下囚,戴誌成有本事怎麽不自己去查朱明宣,要借你的手來辦事,還不是怕直接跟朱明宣杠上,要是查到了對朱明宣致命的證據,他能坐享其成,要是沒來得及查到,他又能讓你當犧牲品,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我看他也就一小人。”生氣起來的女人是無法正常溝通的,項雲萍此時就是這樣的狀態,她說的也沒錯,但她忽略了官場的殘酷性,武剛獲得的同時,也早該做好了被犧牲的準備,戴誌成那樣做固然不厚道,但也不能說他就做錯。


    黃海川聽了武剛的話,再加上這夫妻倆一來一回的對話,也明白了其中的端倪,武剛這是被戴誌成當犧牲品給拋棄了啊,然怪武剛的神情有些落寞,戴誌成對其有提拔之恩,武剛現在淪為階下囚,雖說是朱明宣在報複武剛,但不能不說這也是戴誌成間接造成的後果,偏偏武剛無法對戴誌成有啥怨恨,這心裏能不憋屈才怪,更多的恐怕是失望和難受。


    “武哥,嫂子,你倆就先別吵嘴了,我們先離開這裏才是。”黃海川笑著道,“武哥,你也別再婆婆媽媽,前怕狼後怕虎了,跟我們走就是,你要是怕呆在開元不安全,先帶家人去江城,等這事解決了再回來。”


    “就怕我這一走,朱明宣直接動用關係將我抹黑成在逃貪官了,我這豈不是就成逃犯了嗎。”武剛擔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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