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沒去看跟自己過來的兩個手下桌前的支票是多少數目,但恐怕也不會少於陳全青昨晚說的數字,沒有去動桌上的支票,江楓抬頭看著陳全青,道,“陳老板看來還是不了解我的為人,我昨晚沒有收這個錢,今天同樣不會收,陳老板還是不要費這個心了。”


    “我是個俗人,沒什麽文化,但有句話是這麽說的,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江小姐是個大知識分子,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句話的意思。”陳全青臉上依然是笑意十足,“我是誠心誠意的想和江小姐交個朋友,江小姐也看到了我的誠意,希望江小姐能賞個臉,有些事不要搞的太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好過不是,就算是報道了這件事,江小姐也得不到什麽好處,何必如此較真。”


    陳全青的笑容同剛才比起來,已然有些異樣,隱隱約約帶了些威脅的味道,昨晚連夜找了鎮委書記陳壇,陳全青才知道自己顛倒了事情的本末,他的工廠汙染事小,真正需要擔心的是他報複舉報人的一係列事情被連著挖了出來,那可是要吃牢飯的,陳全青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跟陳壇一合計,陳全青從陳壇家出來後就急急忙忙的召集了當地的地痞流氓,每人發了五百塊,挨家挨戶的敲門過去,對本村村民都一一警告了一番,誰要是敢多嘴,別怪他老陳秋後算賬,一直折騰到天亮,才算把口信都通知到所有人家,正是因為陳全青這一番舉動,才有了今天上午的局麵,江楓想采訪當地的村民,一下子就碰了壁,個個如同見了瘟神一樣躲避,沒辦法,陳全青是本地一霸,之前已有人因為舉報被報複過,沒人敢把陳全青的威脅當玩笑話。


    “陳老板這是什麽意思,威脅我們?”江楓的性格也不是好惹的,聽出了陳全青話裏的警告,江楓的脾氣也上來了,包廂裏的氣氛一瞬間便有些劍拔弩張,跟著江楓過來的兩個新人記者暗暗咋舌,江楓此刻頗有些大姐大的氣勢,記者貴為無冕之王,但這個行業也是帶有一定的風險的,一些記者報道了不該報道的事,被人警告威脅也時有發生,兩個新人記者這趟跟著江楓下來,算是大大增長了見識。


    陳全青臉色變幻了幾下,旋即又是一張如同彌勒佛一般的笑臉,“江小姐說笑了,我怎麽敢威脅您幾位,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江小姐您就當我是放屁。”


    經過這麽一出,江楓三人在包廂裏也待不下去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江楓是懶得在這房間裏多呆了,陳全青的目依然是顯而易見,想要用錢堵他們的口,十萬塊錢並非是入不了江楓的眼,隻是她有自己的打算,陳全青注定要失望。


    “江小姐,希望你多考慮考慮我的話,話糙理不糙,還望江小姐三思。”陳全青見江楓幾人要離開,拋出了最後一句話,剛才還是‘您’,現在已經成了‘你’,陳全青心裏也是動了火氣,他雙手奉上紅包,還低聲下氣的說話,就差沒跪下來求人了,這已經是陳全青能做到的極限了,江楓還不買賬,陳全青要說沒半點火氣那是不可能的,能夠忍到這種程度著實是難為了他,從他對那些舉報的村民毆打報複的行徑完全可以看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江姐,那姓陳的老板已經放了話,咱們繼續下去會不會?”從飯店出來,跟班的女記者悄聲問著江楓,話裏的意思很明白,很有可能會遭到報複。


    “怕什麽,當記者必須也有一股勇往直前的精神,要是碰到點困難就退縮,那可幹不來記者這個工作。”江楓笑道,陳全青的話還嚇不住她,當記者七八年了,江楓也是一路風吹雨打過來的,要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成就,早年暗訪一些黑心加工廠時,更危險的事也不是沒遇到過,一些加工廠私下設了好幾個放哨的人,一旦打聽到是記者,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一陣群毆,江楓也不是沒受過傷。


    “江姐說的是,我就不信他敢真對我們幹什麽,這是法治社會,他還能無法無天了不成。”男性記者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更有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這件事峰回路轉,原本是陳全青幾人極力想討好他們,如今討好不成就變成了威脅警告,再采訪下去恐怕會有些危險,這反倒激起了他的熱血,剛踏出校園的小年輕,還沒經過社會的打磨,骨子裏還流淌著不屈的血液。


    “嗬嗬,陽光都有照不到的死角,法治社會下依然有黑暗的一麵,不過我們要堅信邪不勝正。”江楓隱晦的提醒著男性記者,她見過太多的像眼前這名初出校園的年輕記者一樣,血氣方剛,結果吃了大虧,隻是提醒對方的同時,江楓也不想打擊對方的信心,最後不忘鼓舞一下對方。


    男性記者表現出了一副大無畏的氣概,女性記者的臉麵多少有些掛不住了,道,“我倒不是怕他報複啥的,但強龍難壓地頭蛇,我看那姓陳的老板也是本地的一霸,他暗中阻擾,我們留下來怕是徒勞無功,今天上午的事不就證明了嘛。”


    “哼哼,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古代的皇帝都沒有這個本事,我就不信他能堵住所有人的口。”江楓握了握拳頭,一個村子有幾千口人,她就不信所有人都會閉口不言。


    縣城,金玉娛樂城大門前方幾百米開外的地方停著幾輛掛著省城牌照的中型商務車,車子靠路邊停著,五輛車子成豎排停著,看起來十分紮眼,在溪門縣很少能看到幾輛掛江城牌照的車子同時停在一起,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最前麵的那輛車子,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手拿的是中華煙,翹著雙腳正吞雲吐霧著,看其正麵,不是林茂是誰,這位江城市公安局的大少爺現在是愈來愈風光了,其父親林剛被任命為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前途一片光明。


    省政府副省長、公安廳長謝鵬還有兩年時間就到點了,林剛在這個時候被任命為省廳常務副廳長,這其中的意義不免讓人浮想聯翩了,稍微有點常識的人不免將林剛認定為下任廳長的接班人選,這種猜測同樣也是合情合理,當然,官場的人事瞬息萬變,沒有蓋棺論定之前,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離謝鵬退休還有兩年,林剛是否真能接謝鵬的班,並且跨入副部級幹部的行列,這些事現在說都還為時過早。


    但不管怎麽樣,林茂近來的的確確是風光無限,子憑父貴,當老子的仕途一路高升,前景大好,做兒子的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在一幹平日裏相熟的朋友圈子中,林茂也是備受矚目,江城市裏,需要巴結他的更是絡繹不絕,林茂最近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名三十出頭、留著扁平頭的精幹男子從娛樂城裏出來,往這邊停著的幾輛商務車走了過來,走到第一輛時,精幹男子左右望了望便快速的拉開車門上車,車門再次緊緊的合上。


    “娛樂城有三個出口,地下一層還有一個秘密出口,頂樓可以直坐電梯到底層的秘密出口。”商務車後座,男子拿出一張空白紙繪著娛樂城的大概地形,其他眾人都圍了過來,認真聽著,看起來,這是一次準備多時的行動。


    除了剛上車的男子穿著便衣,車上的其他人都是警服在身,為首的是一個二級警督,他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男子打探清楚了娛樂城的幾個出口,他便安排起本次行動的計劃,哪些人要在第一時間將出口控製住,哪些人要將娛樂城的保安製服等都一一作了布置。


    林茂依然是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抽煙,不時的回頭看看帶隊的中年警督布置任務,臉上閃過一絲得色,現在他的父親是省廳常務副廳了,省廳的人他可就指使得動了,林茂心裏的這得意勁就別提了。


    當然,此次的行動不算小,五輛商務車裏坐著省廳刑偵總隊的五十多名精幹警員,就專門為金玉娛樂城而來,看起來像是因為林茂曾經在娛樂城裏吃過虧,找了省廳的人報複來了,其實不全是如此,林茂雖然也一直在找金玉娛樂城的麻煩,更是搞出了匿名舉報信,但要想直接從省廳調動幾十人來為其公報私仇,即便是林剛也不會任他如此胡來,林剛新官上任,不可能輕易的被人抓住把柄,關鍵還是林茂查出了娛樂城涉毒的證據,實打實的毒品擺到林剛麵前,林剛也就動了心思,他新官上任固然要低調,但要是能在短時間內就為自己打響上任第一炮,那也是極為長麵子的事,所以後麵的事,不用林茂多做啥,林剛安排省廳的精幹警員直接盯上了金玉娛樂城,一番周密準備,這才有了今天的行動,林茂是得知今天要有大動作,跟著過來湊熱鬧而已。


    第一輛車子緩緩的開了起來,後麵幾輛也跟著動了,往娛樂城的方向開了過去,幾百米的距離很快就到,五輛車子停在了娛樂城的停車場,娛樂城的停車場工作人員幫忙安排著車子停靠,心裏奇怪著,難得看到幾輛商務車同時過來,車子還都是一樣的。


    車子的玻璃是單向可視的,所以工作人員無法看清楚裏麵的人,接下來讓工作人員傻眼的事發生了,五輛車子幾乎是同一時間打開車門,車上的人迅疾無比的跳了下來,一下就將該工作人員給製住,手上的拿著的通話器的都來不及說話就被奪了過去,工作人員直接傻站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警員們行動迅速,第一時間往娛樂城的幾個出口分散衝了過去,一些人則是往大門衝進去,要保證第一時間控製住娛樂城的幾個出入口,不放跑任何一個人。


    “這是…這是什麽情況?”娛樂城監控室裏的工作人員有些眼暈,警察又來臨檢不成?沒接到通知啊,今天這搞的是哪一出?


    “齊頭,你看,好多警察,是縣局的人嗎?這縣公安局又在搞什麽。”保衛科科長齊雄坐在監控室裏的大沙發椅上打盹,聽到工作人員的喊叫,才迷迷糊糊的走了過來,看到監控畫麵時,齊雄麵色一緊,初始的一愣後,齊雄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勁,臉色變了一下,齊雄趕緊拿出手機給老板李光頭撥了過去,李光頭就在頂樓的辦公室,頂樓雖然也有監控,但李光頭並不會時時盯著監控看,齊雄不知道李光頭這會注意到沒有,他必須趕緊通知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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