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仔細分析過,從九十年代中期開始,一直到九八年底,企業改製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占相當大的比例,但是從九八年開始,征地拆遷引發的群體性事件日益上升,九九年最為明顯,而且不少都是因為前期征地拆遷的失地農民因為生計無著落,而來區裏要求解決生活問題,我當時就有些擔心,今年這種情況更明顯。”


    於文亮默默的傾聽著臧克明的分析,這些來自基層第一線的具體數據,最能說明問題。


    “我們區裏之所以大力發展中小企業,尤其是在工業園區裏以相當優厚的政策鼓勵中小企業發展,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們希望利用這些勞動密集型的中小企業,來吸引這些失地農民就業。


    為此,我們區裏專門針對這些企業出台了關於吸引本地下崗工人和失地農民的優惠政策,我們區裏寧肯在財稅上付出一些,也希望能夠讓我們的下崗工人和失地農民能夠謀到一技之長,能夠有一個較為穩定、而又長久的工作崗位,能夠為他們家庭和生活穩定提供保障。”


    於文亮點頭認同臧克明的觀點,我在和他談及懷州區這方麵的做法時,也是相當讚許,也專門要求他要收集這方麵的有關情況資料,以便為日後市裏決策提供依據,而市裏現在這方麵還沒有什麽動作,遠遠趕不上懷州方麵的探索。


    “區裏為什麽對市裏修改後的新城市規劃方案有些抵觸情緒,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擔心在目前補償和保障機製不健全或者說不科學的情況下,如此大規模的推進城市化進程,將會帶來巨大的副作用,在這一點上,不知道市裏邊有沒有足夠充份的思想準備?


    在前麵還有不少遺留問題尚待解決之際,這樣龐大的城市建設規劃又將造成多少失地農民,他們日後的生計怎樣解決?會不會又出現一大批因失地而淪為赤貧的農民,如果是那樣,懷慶要想實現長久持續的經濟發展,懷慶要想像市裏提出打造宜居宜業之城,這條康莊大道上就埋下了一顆巨大的定時炸彈。”


    臧克明一連串的反問、質疑,讓於文亮陷入了沉思中。


    “我知道市裏邊也有一些計劃和想法,但是我覺得有點霧裏看花的感覺,落不到實處,到最後,可能我們就不得不付出現實的巨大代價,所以我很希望市裏邊能夠在這些方麵給予下邊一些更為具體、更為實際的政策製度。”


    臧克明覺得自己情緒有些激動了,於文亮並非政策製定者,他頂多也就是受領導之托,來了解掌握具體情況,然後為領導決策提供依據的。


    “老臧,你說的都是一些很現實的問題,市裏的確有一些想法和計劃,比如,葉市長提出了要打造全省職教基地,其中有一項重要的內容就是,要免費或者提供補助幫助失地農民和下崗工人進行技能培訓,這並不是什麽華而不實的東西,而是實打實的諸如駕駛、電腦文秘、裁剪針織、車工、鏜工、銑工、刨工、電焊、汽車摩托車修理等最基本謀生技能,要讓學習者經過幾個月的學習,能夠自謀職業達到自食其力。”


    於文亮字斟句酌的道:“這是我親耳聽到葉市長在和安市長討論時提出來的,要求安市長在加快整合市裏可用職教資源時,盡快要讓這些資源為現實工作服務,而為失地農民和下崗工人提供這方麵的培訓,就是擺在第一位的任務。”


    “若是市裏真有意在這一點上做文章,倒是能夠解決一些問題,但是,還是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畢竟有能力參予培訓的人還是少數,絕大多數人沒有那個學習基礎,尤其是年齡在三十五歲以上者,你要讓他們再靜下心來學習一門技能,很難。”臧克明很坦率的道。


    “這隻是一方麵,葉市長也在和市裏五大廠協調,要求五大廠招工不能隻麵向廠子弟、而要主動考慮農轉非之後的失地農民中符合條件的子弟,另外也要求在失地農民子弟參軍退伍後,五大廠也應當站在講政治的角度上,來主動替市區縣分擔接收任務。”


    臧克明還是搖頭,道:“這些都是杯水車薪,難以解決根本問題。”


    於文亮樂了,這個臧克明可真是有點鑽牛角尖的勁道,他笑著一擺手,道:“老臧,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隻有你的發展勞動密集型企業吸納勞動力行?”


    “於秘,你得承認,這一條所能吸納的勞動力,比起你先前提到的任何一種方式都更具有實效。”


    臧克明毫不謙虛的道:“當然,如果這幾者能夠結合起來,那肯定更好。”


    “嗯!我聽葉市長大略提及過,發展經濟吸納剩餘勞動力就業是根本,但是根本卻不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能夠解決得了的,根本之外還有一條底線。”


    於文亮點了點頭,道:“那就是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保障機製,比如失地農民怎樣保障他們的最低生活水平,怎樣保障他們從擁有土地資源的農村居民轉化為失去土地、卻又缺乏謀生技能的城市居民之後的基本生活條件不受影響,基本生活保障、醫療保障、甚至是日後的養老保障機製,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但是各地實際情況不同,財力也不一樣,而中央也隻有一個粗框架的意向,各地隻能根據實際情況來製定相應的政策,在這一點上,葉市長眼光更深遠,所以,他才會在城市建設即將拉開大序幕之時,讓我來借懷州區麵臨各種困難的這個機會,來調研了解情況,以便為日後市裏在這方麵進行一些嚐試探索打基礎。”


    臧克明驚訝的抬起目光,問道:“市裏真有這方麵的打算?”


    “嗯!葉市長的確有這個想法,應該說,葉市長比我們都要想得遠、想得更全麵,既要從根本上來改善解決問題,又要嚐試建立一條保障線機製,至少我所了解,這還是一個創舉,而且是真真正正替老百姓考慮長遠生存的創舉。


    雖然可能會麵臨很多具體困難,但是我覺得,這將是今後我們城市化要解決這些問題的一個探索嚐試方向,探索嚐試的越早,我們日後付出的代價越小,而嚐試的越晚,則付出代價更大,我是這樣認為的,而且我覺得,葉市長可能有意在你們懷州、或者是慶州,來進行試點探索。”


    臧克明全身一震,良久才道:“這怕是一項相當複雜艱巨的係統工程,難度以及所要麵臨的體製風險都相當大,葉市長若真是有意,我覺得這是好事兒,但是僅憑市裏這點力量,隻怕都難以做到,這需要省裏和中央在政策和法律規章製度等各方麵上的支持。”


    “這麽說來,臧克明倒是看到了咱們城市化進程中麵臨困局問題中最關鍵的一環。”


    我在聽取了於文亮的匯報之後,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看,我們很多市縣區領導都未必有臧克明的敏銳性強,現在都還囿於固定模式,還是把農民當作可以糊弄的對象,隻想著怎樣應付過去,把這些‘燙手山芋’、‘麻煩’打發掉,完全沒有考慮怎樣讓失地農民這個群體,能夠更好的融入城市生活中,讓他們真正成為這座城市中的一份子。”


    於文亮不得不承認,我這番話極其犀利刻薄而又精準客觀的反映出了現在許多領導的心態,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怎樣讓這個群體生活更幸福,而隻是想要從征地拆遷中獲取的巨大利益中,來為自己謀取更多的東西。


    於文亮倒不完全認為那些人是想要在經濟上謀取私利,很多人更願意通過這樣大的利益分割運作,來為自己政治前程加分。


    “葉市長,要想解決好這些問題,既要符合地方實際情況,又要有所作為,這需要相當周密的規劃和從中央到地方在法律法規和政策上的最大支持。”於文亮提醒道。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文亮,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欲速則不達,但是我們不能因為現實局限就無所作為,總該要做點什麽,不是麽?”


    於文亮欲言又止,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位葉市長心中早就有了分寸拿捏,讓自己一味調研了解,卻不做任何表態,甚至還姿態性的表現出了對基層存在困難的了解,這本身就是一個暗示,哪怕隻是虛晃一槍,但是一樣起到了很大的安撫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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