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人顯然意見還沒有統一,但是看這副架勢,尤其是中間那幾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在那裏揮舞著手,不時斥罵叫嚷,我有些擔心問題就要出在這幾個人身上。


    在這一群人外圍還有五六百人,這一堆人圍成圓心、簇擁成一圈,但是都站得有些分散,而且分散成十來個大小不一小群體,而且大多以婦女和老年人居多,很多人都是牽著小孩,穿著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家裏穿的,都在談論著,但是臉上都無悲傷痛苦之色,估計大部分都是居住在周圍,來看熱鬧幫幹忙的角色。


    我心中稍稍篤定了一些,要解決問題,首先就要把這幫人先隔離開來打發走,現在五點過快六點,農村裏晚飯吃得晚,現在天又黑得晚,估計得七點左右,這些婦女才會回去煮夜飯,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多小時左右這些人才會散去,而這一個小時時間會發生什麽事情,誰都無法預料。


    尤其是在那二三十人的情緒不穩,極易被人唆使煽動,進而鋌而走險,這就是最大的不確定性。


    而一旦這個群體出現衝擊鄉政府的情形,以鄉政府裏邊幾十個警力,根本無法抵擋得住,也許就是幾分鍾的事情,就要釀成大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必須得搶在這二三十個人情緒被激化之前,把這幫人的情緒引導到解決問題的路子上去,否則,弄不好就要在這一個小時裏出大問題。


    陳英祿來得很快,他幾乎是不停歇的催促著司機開快、再開快一點。


    這樣大一件事情,一旦釀成大規模群體性事件,那他作為一把手,毫無疑問是要承擔巨大的政治責任的,必須要搶在事情尚未惡化之前,將問題解決下去,這是唯一的出路。


    陳英祿不得不佩服何照成的好運氣,省裏邊組織各市黨政一把手到珠三角地區考察,市委書記和市長二選一,陳英祿沒有去,讓何照成去了,這倒好,何照成走了,自己卻碰上了這樣一樁甚至可能影響到自己政治命運的棘手事兒。


    和陳英祿一起趕到的還有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丁森,他受省委書記郝力群和省委副書記、省長吳國群的委托,前來現場指揮處理這件事情,而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胡廉也已經在趕往懷慶的路上。


    事情已經報告到了省委、省政府,這樣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在江州省曆史上還是第一次,如果處理不好,就將嚴重影響到江州的政治局麵。


    無論是郝力群還是吳國群,都高度關注著這件事情,丁森走後,郝力群仍然不放心,胡廉也是受郝力群委托,來實地了解現場情況,並隨時向郝力群匯報。


    丁森和陳英祿趕到時,我、李長江與譚立峰和劉連昌四人已經就如何處置,達成了基本一致的意見,這個時候,無論誰與誰之間有什麽隔閡嫌隙,那都得拋在一邊,真要出了大事兒,現場這幾個人沒有哪個能有好果子吃,劉連昌這個分管綜治維穩的政法委書記,更是首當其衝,所以在這個事關大家烏紗帽的大是大非問題上,劉連昌也是全力支持配合。


    “你們有沒有把握?”


    丁森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頓了頓,又回到旁邊的劉連昌臉上。他和我並不熟悉,隻知道這個年輕人很有些不凡之處,前年抗洪救災的大英雄,搞經濟很有一套,卻又被省紀委調查,據說很得郝書記的看重,這是一個矛盾混合體式的人物,而這種人物,往往是到了任何一個地方,也都是焦點所在。


    劉連昌看了我一眼,有些遲疑的道:“我們商量過,張誌遠是張家老輩子,但是這個人因為是從財政局副局長到政協一個專委會下邊當副主任,這幾年一直有些情緒,我有些擔心他去了不但起不到正麵作用,還會起到反作用。”


    “如果是那樣,為什麽還要讓他去出麵?”


    丁森厲聲問道,“難道偌大一個靖縣,就找不到一個可以去做群眾工作的人去麵對群眾嗎,靖縣縣委書記呢,縣長呢?”


    “縣委書記羅耀祖還在和一些工作人員在做外圍群眾工作,縣長武紫杉先前已經三次和家屬對話,都遭到了死者家屬的謾罵和圍攻,一度被家屬困在人群中兩個小時,還是以上廁所才勉強脫身,現在仍然還在鄉政府裏邊。”


    李長江趕緊解釋道:“馬屯鄉因為地理位置較偏,地處我們懷慶和藍山交界處,再往東南過去十公裏不到,就是藍山市的合鄞縣縣境了,經濟相當落後,鄉政府工作作風不細,所以才會導致這種事情發生。”


    “我這個時候不是來聽你們檢討的,這件事情局勢到了目前這種境地,可以說,已經成了影響我省原本大好的政治局麵的頭等大事。下個月第四屆中西部地區投資貿易洽談會將在玉州舉行,這是今年我省最重要的一項活動,絕對不能受到任何不良影響幹擾,所以我受郝書記和國群省長委托,務必要將這件事情的影響,縮小到最小!”


    丁森目光陰冷,從陳英祿臉上再到譚立峰,最後又落在劉連昌臉上,道:“老劉,你剛才既然說這個張誌遠不怎麽可靠,那你有什麽建議?”


    “葉市長建議讓死者丈夫打工的那個建築公司包工頭去側麵做工作,同時由政府領導出麵正麵接觸,另外,我們可以從另一方麵督促外圍那些與此事無關者離開,三管齊下。”


    劉連昌心中微微一凜,略加思索之後,很巧妙的把責任推在了我身上,這本來也是我的意見,他這樣說也沒有錯。


    “哦?小葉,你覺得這個私人包工頭就能把這些人招呼得住?你有沒有把握?”


    丁森對於我稍稍客氣一點,但是話語中仍然有強烈的質疑味道。他聽出了市裏邊似乎不傾向於讓靖縣領導出麵,這中間肯定有些什麽問題,隻是現在他不好多問。


    “丁書記,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打包票?我和那個包工頭在電話裏通了話,談了談,他表示願意配合我們市委、市政府做工作,現在正在路上,估計馬上就要到了,有多大把握我不敢說,他自己倒是拍了胸脯,但是有多大可信度,我也沒譜,畢竟我也沒有接觸過。”


    我苦笑了一下,接著道:“現在我們似乎也隻有這樣做更好,現場老百姓對本鄉和縣裏領導抵觸情緒很濃,我先前和譚書記、劉書記以及李市長商量過,縣裏領導現在出麵對話,效果恐怕不太好,隻有市裏領導出麵,效果可能還好一些。”


    丁森目光回到陳英祿臉上,陳英祿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在思索什麽,如果何照成在,肯定是何照成出麵最合適,而自己作為市委書記,出麵和群眾對話,肯定不太合適,一旦話不投機談崩了,就沒有退路了。


    譚立峰?譚立峰口才恐怕欠缺了一點,這種場合七嘴八舌,沒有點口才不行;劉連昌倒是可以,隻是政法委書記這個身份顯得敏感了一些;葉慶泉倒是各方麵條件都合適,但是年齡太年輕了一點,很難讓老百姓信任。


    似乎隻有李長江更適合,他在靖縣當了多年縣委書記,不少人應該知道他,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他調到市公安局當局長去了,這個身份一旦暴露出來,在這種特殊環境下,也很容易引起群眾的敵視和反感,甚至會起到副作用。


    陳英祿猶豫的一瞬間,我開口道:“陳書記,我看還是我去最合適,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就是我們剛才商量那一會兒,那幫家夥都有些躁動,在大門口鬧騰了一陣,我擔心,再拖下去就要出事情了,他們肯定也知道這個時候是給黨委政府施壓的最佳時機,如果我們不主動接觸,就怕他們一旦把群眾煽動起來,隻怕就不是我們能控製得住的了,到時候,隻怕連他們自己都會成為受害者了。”


    我的話讓丁森和陳英祿心中都是一個激靈,我的話很有道理,這老百姓在特定環境下極易被人煽動起來,而一旦情緒失控,你想要壓下來、引導他們走上正軌,那基本上就是妄想了。


    “好,老陳,我看就讓小葉去!”丁森也是一個果決人物,一旦拿定主意就不再猶豫,一擺手,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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