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琪側過身子,悄悄乜了我一眼,眸光流轉間,竟有種說不出的嫵媚,見我一臉真誠的模樣,她不禁心中悵然,幽幽歎了一口氣,依偎在我的身旁,兩人緩緩跟在孫茂財的身後,出了航站樓的一樓大廳,來到外麵,上了奧迪車,小車平穩地駛離機場。


    車窗外,兩排繁茂的銀杏樹飛快地閃過,孫茂財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位上,沉思半晌,才轉過頭來,觀察著我麵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泉少,白天去醫院探視的人很多,時間已經安排滿了,隻有晚上七點鍾以後才有時間,要不咱們先回家裏休息?”


    我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緩緩閉上眼睛,輕聲地道:“找間賓館住下吧,不必麻煩了。”


    孫茂財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但轉瞬即逝,他依舊微笑著點了點頭,略一沉吟,便輕聲地道:“那就去住四合院吧,京城特色嘛。”


    我點了點頭,伸出左臂,繞過宋嘉琪的纖腰,兩人十指相扣,手指摩挲間,雖沒有說話,但內心充滿了甜蜜與喜悅,浮在我心頭的那絲陰霾,也漸漸消散,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過了多久,轉過頭去,車窗之外,一座座氣勢恢宏的建築出現在視線之中。


    車子開到了新城區舊鼓樓大街的一家四合院式酒店,這裏的建築是明清風格,院落錯落有致,裝修古樸典雅,這裏距離後海隻有十幾分鍾的路程,開了房間後,孫茂財隻聊了幾句,便很識趣地告辭離開,我和宋嘉琪仰麵躺在床上,卿卿我我地說了幾句話,嗅著那淡淡的體香,我便把持不住,翻身壓了過去。


    宋嘉琪吃吃地笑了幾聲,便起身抱著我的雙肩,咬著我的耳垂,悄聲地道:“乖小泉,聽話,先休息,別傷了身體,我請了三天假來陪你呢。”


    我嘿嘿地笑了笑,這才收起心猿意馬,抱著她柔軟的身子重新倒了下去,默默地看著那張如花俏臉,隻幾分鍾的功夫,眼皮就像灌了鉛般沉重,不知不覺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無比,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半,轉頭望去,身邊卻是空無一人,我拉開被子下了地,推門走了出去,走到古色古香的大宅院裏,卻見宋嘉琪正坐在回廊下朱紅色的搖椅上,逗弄著籠子裏的八哥,她隻說:“小泉是大傻瓜。”八哥卻一個勁地喊:“客人早上好。”


    我微笑著走過去,從身後攬住她的小蠻腰,把下頜放在宋嘉琪的肩頭,輕輕地搖擺著。


    晚上七點鍾,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緩緩駛入解放軍總醫院,下車後,在孫茂財的陪同下,兩人走到後樓,醫院裏麵外鬆內緊,絕大部分病人並不清楚,醫院裏住進了大人物,隻有高幹病房的少數高級幹部才得到風聲,但未經許可,他們也是無法去六樓探望。


    三人來到六樓,盡管孫茂財那張臉就是一張通行證,但身著便裝的警衛人員還是依照慣例檢查了我和宋嘉琪的證件,並讓兩人填寫了探視記錄表。


    來到門前時,特護剛剛開門出來,見到孫茂財後,輕輕點頭,悄聲叮囑道:“時間不要太久,首長的身體太虛弱了。”


    孫茂財點了點頭,麵色凝重地推開房門,帶著兩人悄悄走了進去,病房裏整潔幹淨,老人正在沉睡之中,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生,正坐在桌子前寫著什麽,三人進來後,他並沒有回頭,隻是手中的筆輕輕顫動了下,孫茂財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我拉著宋嘉琪的手,兩人並肩坐在床邊的長條沙發上,孫茂財輕輕走過去,在老人耳邊低語幾句,老人緩緩轉過身來,當宋嘉琪看到他的相貌時,忽地驚呆了,險些驚叫出來,她趕忙雙手捂住嘴巴,愣怔怔地望著這位隻在電視中才能見到的昔日首長,一時間手足無措,過了好久,才緩緩站起來,目光裏滿是茫然。


    我也站了起來,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感覺到掌心裏已出了細密的汗珠,我笑了笑,用力地握了握,隨後麵色坦然地注視著病懨懨的老人,輕聲地道:“王老,您好,我是葉慶泉,專程從玉州市來探望您的。”


    王老的麵容蒼老,臉上都是細密的皺紋,眼窩深陷,下頜處的肌膚有些鬆弛下垂著,受病魔的困擾,以往睿智的目光現在有些空茫,隻是偶爾閃過的一縷精光,仍然攝人心魄,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老人左耳裏塞著一個銀白色的微型助聽器,上下打量了我半晌,才艱難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示意兩人坐下,有些吃力地道:“好……好……來了……就好。”


    我捉住宋嘉琪的那隻冰涼的右手,輕輕拉了拉,宋嘉琪不自然地笑了笑,也隨著我坐在沙發上,可她此刻仍然沒有從驚悸中回過神來,心裏跳得厲害,轉頭望了我一眼,見他麵色坦然,這才稍微定了定神,如雕塑般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在孫茂財的幫助下,王老吃力地挪動下身體,斜靠在枕頭上,慈祥地注視著對麵的兩個小輩,口齒不清地吐出十幾個音符來,孫茂財盯著他的口型,輕聲解釋道:“泉少,王老說你的鼻子以上和他長得最像,尤其是眼睛,下頜長得像媽媽。”


    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話,但眼角已經有些濕潤,勉強控製住情緒,我盡量用平穩的聲音道:“王老,你要多休息,我相信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王老嘴唇顫動幾下,費力地點了點頭,神色上有些疲倦,卻拿手指著宋嘉琪,嘴唇蠕動幾下,孫茂財輕聲地道:“王老說,你女朋友很漂亮,很好。”


    宋嘉琪羞慚慚地低下頭去,拿手擺弄著衣角,心裏卻是複雜到了極點,到了現在,她雖依然不清楚我的真實身份,但已經隱約猜到了幾分,這種震撼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一時間腦子裏亂亂的。


    王老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他艱難地把目光轉向我,努力地吐出幾個字來:“好……好……工作。”


    我微笑著站起身子道:“一定,王老,您不要太傷神了,馬上就要動手術了,要保證休息。”


    王老笑了笑,輕輕點頭,孫茂財便把被角掖了掖,三人在老人的注視下,緩緩走出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手把房門,轉頭向病床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卻見老人費力地舉起手來,向我揮了揮,不知為什麽,我的鼻子陡然一酸,眼淚唰地流了下來,我趕忙也擺了擺手,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關好後,那位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生才輕輕丟下了筆,緩緩走到門邊,打開房門,凝視著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身後,王老喘.息半晌,艱難地道:“澤奉……恨……我嗎?”


    京城市委書記王澤奉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關上房門,摘下口罩,脫下大褂,轉身坐到床邊,雙手捧著那隻枯枝般皺褶的手掌,沉著聲道:“爸,那是為了政治,王家的每個人都要懂得犧牲,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可……可我……後……悔了……”


    說完這幾個字,老人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過了好久,才平靜下來,眼角卻流下一顆渾濁的淚珠。


    晚上八點半,病房裏站滿了人,王家人都神情嚴峻地站在屋子裏,默默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隻有兩個頑皮的孩子渾然未覺,手裏拿著玩具,在床邊跑來跑去,玩得正高興,在他們的世界裏,還沒有生死離別的這個概念,更加不會明白,假如王老今晚辭世,那對王家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這是一對龍鳳胎,是長孫王佑軒的兒女,平時很得王老的寵愛,王老半倚在床邊,笑眯眯地望著一對曾孫,王澤奉與孫茂財分別站在病床兩邊,肅穆的表情中透著淡淡的傷感,屋子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除了那兩個不更事的孩子外,幾乎所有人都清楚,這極有可能是最後的訣別。


    幾分鍾之後,王老把目光從兩個曾孫身上移開,在人群中慢慢掃過,目光落在一個穿著深黑色西服,氣度不凡的青年人身上,注視良久,嘴角顫動幾下,王澤奉明白父親的心意,忙拿手指了指,年輕人便分開人群,含淚走了過去,半跪在床邊,這個年輕人是王澤奉的第三子,也是王老最鍾愛的孫子王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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