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潮沒有做正麵回答,而是把手放到嘴邊,咳嗽幾聲,閃爍其詞地道:“小葉啊,情況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也不好向你交底,這次談話,就是想通過你,從側麵了解一下,調查結果出來之前,還請你保守秘密,不要透露出去,尤其不要講給長倫書記聽,免得他有其他的想法。”


    我點上香煙,深吸了幾口,輕聲地道:“好的,佳潮書記,我調到市委辦的時間也不長,隻有幾個月的時間,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保守秘密,不泄露消息。”


    “好的,好的,我相信你!”


    王佳潮嘴角含笑,拿了紙筆,按下錄音鍵,一邊提問,一邊提筆速記,他問的問題都很寬泛,比如,通常都有哪些幹部去金長倫的辦公室裏匯報工作,金長倫平時在言談之中,有沒有發泄不滿情緒,或者其他一些針對市委主要領導的負麵言論。


    我端正態度,不卑不亢,把自己了解的情況,沒有保留,盡數講了出來,當然,我感覺王佳潮提出的問題,都是在外圍打轉,並沒有掌握到實質內容,隨著話題的深入,這種感覺愈發地強烈,對方隻是希望從自己的嘴裏,套出一些有價值的線索,而並非是真正的配合調查。


    十幾分鍾後,王佳潮像是有些失望,皺著眉頭,歎了一口氣,把筆丟下,關掉了錄音機,笑著道:“葉秘書,謝謝你的配合,長倫書記的事情,就先到這裏吧,還是那句話,要注意保密。”


    “好的!”


    我微微一笑,就站起身道:“佳潮書記,要是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王佳潮點了點頭,把我送到門口,又壓低聲音,善意地提醒道:“葉慶泉同誌,那邊可能會出事兒,最好保持距離,你在調查組的工作情況,也要守口如瓶,免得以後出了問題,受到牽連。”


    “我知道了,佳潮書記,謝謝你的提醒。”


    我有些無奈,歎了一口氣,和王佳潮握了手,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想到目前的處境,就覺得有些尷尬,也不想回市委辦,就開著車子,駛向了招商局,二十分鍾後,我把車子駛進開發區管委會大院,停靠在路虎攬勝的旁邊。


    上樓的時候,恰巧遇到沈道瓊背著挎包往外麵跑,險些與我撞了滿懷,她剛要張嘴罵人,瞧見我,就樂得合不攏嘴,笑吟吟地道:“哎喲!我說是誰呢,走路這麽橫衝直撞的,差點把姐姐撞個跟頭,原來是大秘書回來了!”


    我笑了笑,上下打量著她,輕聲地道:“沈姐,還沒下班呢,這樣著急,是要去哪?”


    沈道瓊拍了拍肩包,一臉無奈地道:“韻寒在市政府那邊,陪著主任在開會,說是忘記帶了一份材料,讓我趕緊給送去。”


    我聽了後有些失望,就笑了笑,側過身子道:“那成,沈姐,你先去忙吧,我坐一會兒就走!”


    沈道瓊咧嘴一笑,上前兩步,伸出手指,點了下我的額頭,輕啐一口,嗔怪的道:“你啊,真是人小色心大,看見咱們婉大美人不在,就沒心思待這了,是不是?”


    我趕忙擺手,笑著道:“沈姐,你不要造謠生事,我們倆可沒有那回事!”


    “沒有那回事兒?那你會送她那麽好的車,聽說要好幾百萬呢,你會舍得?”


    沈道瓊撇了一下嘴,左顧右盼,一臉曖昧地道:“你啊,就別死不承認了,滿管委會的人都知道,小婉早就被你給拿下了!”


    我白了她一眼,擺了擺手道:“快走吧,小心去晚了,又要被主任罵!”


    沈道瓊嘻嘻一笑,臉上綻開一朵花,笑著調侃了幾句,就扭著身子,騰騰地奔下樓,推著自行車離開大院,急匆匆地趕往市政府。


    望著她的背影,我有些無語,羊肉還沒吃到嘴呢,到弄得滿城風雨了,搖了搖頭,就緩步上樓,來到招商股,進屋之後,見馬學保正站在辦公桌邊,弓著身子,手持毛筆,懸腕揮毫,練習書法,精神十分專注,連我進屋都沒有發現。


    我放輕腳步,來到辦公桌前,低頭望去,卻見報紙上龍飛鳳舞,上麵寫著:“一杯土,尚巍然,問他銅雀荒台,何處尋漳河疑塚?三足鼎,今安在?剩此石麟古道,令人想漢代官儀!”


    我見他寫完,就嘖嘖讚道:“好字,對聯也很好,朗朗上口,很有韻味!”


    馬學保靦腆一笑,放下毛筆,歎了一口氣,默然道:“和這幅對子比,字就算不上什麽了,你要是喜歡,改天我買張上好的宣紙,寫完裱上,給你送去。”


    我趕忙擺手,笑著道:“馬老師,這怎麽使得呢,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嘛!”


    馬學保把報紙收拾好,擺上棋盤,感慨著道:“不過是一點拿不出手的小禮物罷了,你現在可不得了,大名在外,我要是空著手上門,怕是得被趕出來了!”


    我哈哈一笑,擺上棋子,搖了搖頭道:“旁人不好說,你隻管空手上門,不會趕的。”


    我們倆說說笑笑,下了三四盤棋,等了許久,仍不見婉韻寒回來,我就坐到她的辦公桌上,抽出文件下壓著的一本雜誌,信手翻看起來,翻了幾頁,不經意間,一張照片忽然掉了出來。


    低頭望去,卻見照片上,竟然是自己手持風箏線軸,在廣場上發足飛奔的景象,而旁邊是穿著花襖的瑤瑤,牽著自己的衣角,笑臉如花的樣子,這張照片效果極佳,隻是不知道在什麽時間照的。


    把玩良久,我輕籲了一口氣,翻過照片,卻見背麵的空白處,是一行娟秀的鋼筆字:“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下班時,我提前離開了辦公室,開車去了農機廠的農貿市場,切了一斤五花肉,又買了兩尾活蹦亂跳的鯉魚,這才開車返回到文英阿姨家裏。


    說起來真是慚愧,宋嘉琪走以前,自己答應經常回農機廠看看二老的,可那段時間,心思都在幾位大美人兒身上,基本上就很少回去,都沒有兌現諾言,心裏就覺得怪對不住他們的。


    “這孩子!”


    文英阿姨和宋叔叔看我進門,自然是很高興,可文英阿姨看到我手裏買的魚和肉,就歎了一口氣,歎息著道:“小泉,家裏菜都有的,不要亂買東西了!”


    我笑著嗯了一聲,將菜放下,轉頭道:“阿姨,身體怎麽樣,老毛病最近沒有複發吧?”


    文英阿姨點了點頭,笑著道:“還好,上次你幫我抓的那藥啊,很管用,到現在沒有犯了。”


    “那就好!”


    我輕籲了一口氣,又問宋建國的工作情況,像往常一樣,文英阿姨做了豐盛的飯菜,又擺上白酒,幾個人坐在桌邊,邊吃邊聊,宋建國就問道:“小泉,廠裏人都在說,劉先華要調到市裏當副市長了,不知有沒有這樣的事情?”


    我笑了笑,低聲地道:“你和他每天見麵,問下不就知道了!”


    宋建國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他嘴巴很嚴,每次問都不肯吐實情,反而叫來問你。”


    我夾了魚肉,放在文英阿姨碗裏,又抽出紙巾,擦了一下嘴,這才沉吟著道:“以他的資曆和學曆,調到市裏還是很有可能的,不過,什麽時候能成,誰都說不太準,要看領導統籌安排。”


    宋建國噢了一聲,又喝了口酒,小聲地道:“上次聽老劉提起,他當初給尚庭鬆送了八萬塊錢,結果錢收了卻沒給辦事,不過,這次省委周副書記過來,好像對農機廠很滿意,應該能給提了!”


    文英阿姨愣了一下,咋舌道:“現在的領導,膽子咋那樣大,不給辦事兒也敢收錢,不怕告啊?”


    宋建國放下酒杯,砸吧砸吧嘴,點了點頭道:“確實,這人吧,不太好看,從外表看不出名堂來,以前覺得尚市長為人很隨和,也很清廉,是個幹實事的人,對他印象很好,沒想到他也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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