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而言,人都是自私的,也是渴望自由的,趨利避害甚至是本能的選擇,但要有一線希望,就都盼著能夠重獲自由,而不是被關在牢房裏,被勞動改造,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


    但問題是,要他潘理駿出賣市委副書記金長倫,同時又是他最大靠山的這個老領導,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從理智上,都很難做到,而且,潘理駿深埋內心的想法,是金長倫兩年後當上市委書記,再想辦法把他撈出來!


    而假如這個時候,他頂不住壓力,把金長倫咬出來,後果將是極為可怕的,也是難以想象的,非但自己跑不掉,還會有很多官員會跟著倒黴,很可能會拔出蘿卜帶出泥,導致全軍覆沒的結局。


    那時外麵沒有了照應,對手們大獲全勝,自己的結局要比現在還慘十倍,而且,他還將終生被釘在恥辱柱上,無休止地麵臨道德和良心上的拷問,整個後半生都將生活在悔恨的淚水當中。


    然而,金長倫真的能當上市委書記嗎?這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很可能,即便自己死扛著、不肯招供,李衛國也會根據掌握到的線索,從其他方向突破,順藤摸瓜,將金長倫也拉下馬!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沒有任何鹹魚翻身的希望了,甚至會被人搞得生不如死,還會連累妻兒,想到這裏,他有些萬念俱灰,不經意間,目光忽然落在那些玻璃碎片上,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要不然,自己就來當第二個梁聖寶吧,人死了,他們也就查不下去了!”


    腦海裏麵,像是有個聲音在回蕩著,在不停地催促著他,潘理駿心裏非常清楚,假如自己在此時死掉,就很可能會幫助金長倫度過難關,把事情遮掩過去!


    而與此同時,李衛國將麵臨很大的壓力,甚至會因此下台,道理很簡單,到目前為止,對方並沒有出具任何雙規手續,自己現在的情形,幾乎等同於被非法拘禁,這是一個極大的漏洞!


    假如在非法拘禁當中,官員死亡,那性質就變了,李衛國即便再過強勢,也極有可能,因為這件醜聞下馬,而金長倫就將不會吹灰之力,得到市委書記的寶座,到了那時,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過上很好的生活。


    他相信,隻要表現得足夠忠誠,金長倫一定不會虧待自己的家人,以自己的一條命,換來後代的幸福,倒也是值得的!


    被梁鵬飛這樣一逼,潘理駿竟然下定了決心,要用自己的死,來解決問題,他把心一橫,走了過去,在地上的玻璃碎片當中,挑出較大的一塊,來到床邊躺下,閉著眼睛,往手腕上劃了兩下,卻都沒有割出血來。


    他這時想到的,就是千古艱難惟一死,想自殺,沒有一點勇氣是不行的!


    把玻璃片放下,潘理駿歎了一口氣,翻身坐起,從書桌上拿起筆紙,開始寫了起來。把紀委辦案人員沒有出具任何雙規手續,就將自己帶到糧食局招待所進行訊問,以及市委書記李衛國的秘書,在早晨來到招待所,利用老婆孩子的人身安全,來威脅自己就範,借以達到汙蔑市委重要領導的目的。


    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他經過深思熟慮,決定不向惡勢力屈服,以死抗爭,希望自己死後,組織上能夠查明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


    寫到這裏,他也不禁熱血上湧,情緒高昂,就咬破了手指,按了血手印,在這份遺書署上名字,重新拿了玻璃片,對準手腕用力劃下去,看到粘稠的血液湧出,就覺得完成了使命,閉著眼睛歪在床上,一動不動地躺著,等待著死神的到來,漸漸地,竟感覺手腕也不太疼痛了!


    而此時隔壁的單間裏,梁鵬飛正躺在單人床上休息,由於安排哥哥的葬禮,他淩晨四點多鍾就起來了,張羅了幾個小時,現在忙完了事情,覺得眼皮發沉,腦子裏麵也很混亂,就想休息一下,到了中午,無論潘理駿是否配合,都要把人放出去,這也是市委書記李衛國的意思。


    紀委副書記趙良華站在鏡子前,正拿著剃須刀,專心致誌地刮著胡子,中午把人放出去以後,他的任務也就圓滿結束了,而案子基本還沒展開,就以和解方式結束,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了,他也沒有把人得罪的太死,給將來留下後患,老實說,動金長倫的心腹,還真是需要勇氣的。


    不過,在即將結束之前,梁鵬飛不知發什麽神經,忽然又來這一下子,讓他著實感到有些不快,就覺得應該趁著機會,送個順水人情,遞出暗號,與潘理駿緩和一下關係,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因此,刮完胡子後,他去洗了把臉,就趁著梁鵬飛熟睡時離開房間,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趙良華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裏麵有反應,直覺告訴他,有些反常,忙喊了幾聲潘鎮長,裏麵還沒有動靜,他立時慌了,趕忙抬起右腳,猛踹幾下,又後退幾步,把房門撞開,衝了進去,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卻見潘理駿倒在床上,一隻胳膊懸在床邊,地上有一灘血跡,那手腕上,還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紅線,在滴滴答答地淌血!


    “操,老潘自殺了,來人……快來人呐!”


    在一陣陣狂吼聲中,幾個聽到踹門聲趕來的漢子,忙衝了進來,和他一起,在潘理駿的手腕上纏上繃帶,七手八腳地將人抬了出來,向外奔去!


    而這時,梁鵬飛也從睡夢中驚醒,追了過去,驚慌失措地道:“趙書記,這是怎麽回事兒?”


    “你問我,我去問誰,馬勒戈壁的,這下麻煩了!”趙良華推開梁鵬飛,把那張染血的遺書丟了過去,就跺了一下腳,指揮眾人,抬著意識模糊的潘理駿下樓,送進小車,親自開車趕往醫院。


    梁鵬飛看過遺書,也有些傻眼了,清楚事情嚴重了,假如潘理駿不治而亡,死無對證,那事情就講不清楚了,還有一個問題很重要,這份遺書,是趙良華當著很多人的麵交給他的,如果貿然銷毀,自己就解釋不清了,可留下來,也是個定時炸彈,不好處理!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搶救過來!”想到這一層,梁鵬飛也不敢耽擱,趕忙奔下樓,開車從後麵追過去,開始用手機打電話,聯係青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曹院長,讓他火速趕到醫院,組織最好的醫生,對潘理駿進行搶救,同時,要封鎖消息,不許將潘理駿割腕自殺的事情,向任何人透露,事情一旦鬧大,就會變得格外被動,不但他要倒黴,李衛國都脫不開幹係!


    這邊電話剛剛掛斷,市委書記李衛國的電話就打進來了,在電話那端,李衛國大發雷霆,聲色俱厲地把他嗬斥了一頓,並讓他去現場處置,假如潘理駿死在醫院裏,他也不要回去了!


    雖然明知是氣話,但梁鵬飛也感到心灰意冷,似乎天都快塌下來了,就一路咒罵著,開車前往醫院,此時忽然覺得,這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本已經可以見好就收了,沒想到立功心切,節外生枝,竟然搞出這樣的亂子,對潘理駿以自殺為餌,反咬自己一口的凶悍舉動,卻也無可奈何,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都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麵咽了。


    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潘理駿已經被推進急救室了,紀委一幹人,都覺得麻煩是梁鵬飛引來的,因此,對他都沒有半點好臉色,一些人還冷嘲熱諷地說著風涼話,讓他感到很沒有麵子。


    曹院長倒很是熱情,把他和趙良華請進辦公室,拍胸脯地保證,一定會把患者搶救回來,兩人這才交換了眼色,輕籲了一口氣,壓在各自心頭的大石頭,才算勉強落了地。


    隻是,對於如何善後,兩人都沒有太好的辦法,隻希望先把事情遮掩住,不要搞得盡人皆知,之後再從長計議。


    然而,要做到這點也不容易,十幾分鍾後,趙良華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下電話號碼,立時吃了一驚,轉頭望向梁鵬飛,緊皺著眉頭,煩躁地道:“馬勒戈壁的,糟糕了,是葉秘書打來的,事情可能是走露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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