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而焦慮的等待當中,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仍然沒有獲得探視的許可,但經過多方打聽,他對於案件的進展情況,也有了一定了解。


    可以說,現在的情況極不樂觀,除了那位墜樓身亡的職高女生之外,洗浴中心的其他幾位小姐,也都對徐海龍進行了指控,其中甚至包括徐海龍的情.人李娜。


    幾人都主動到市局作證,證明徐海龍當初曾經用強製性的手段,與她們發生了性關係,雖然沒有出示證據,但這樣的證詞,對於此時的徐海龍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的。


    其他的一些舉報信,也如紙片般地投向辦案人員,其中有借助職務之便敲詐勒索,有刑訊逼供致人傷殘,還有與地下世界分子勾結,對守法商販進行打擊報複的指控。


    仿佛一夜之間,徐海龍就由一名剛正不阿的刑警隊長,變成了無惡不作的警隊敗類,人人憎恨的害群之馬,即便我在聽到這些消息之後,也有些動搖了。


    我和徐海龍關係雖好,但畢竟認識的時間很短,從相識到相交也隻有區區幾個月的時間,這樣短的時間內,是很難真正了解一個人的,更何況,對徐海龍工作方麵的事情,我知之甚少。


    不過,憑借直覺,我總覺得幕後像是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指揮著一些人,把一根根鋼釘釘在徐海龍的身上,企圖趁著這個機會,將他牢牢地釘在牢房之中,甚至想置之於死地。


    “這個人會是誰呢?”我想起以前和趙立強的一席談話,忽然覺得,自己有必要拜會一下這位青陽地下世界的大佬了,或許從他那裏,可以得到一些確切的線索。


    幾經周折,我終於聯係到趙立強,兩人約好時間,在名爵娛樂城見麵,下班之後,我開車趕到了娛樂城,進了六號包間之後,點了酒菜,就坐在桌邊,耐心地等待。


    十幾分鍾後,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趙立強推門進來,大聲地道:“葉主任,我就知道,咱們兩人還會見麵的。”


    我微微一笑,拿過酒瓶,滿了兩杯酒,輕聲的道:“強哥,那你一定也清楚,我們這次見麵的原因了。”


    趙立強來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笑著道:“當然清楚,肯定是徐海龍的案子了,你是來打探消息的。”


    我拿起酒杯,皺著眉道:“沒有錯,我想知道,這次的事情,僅僅是個意外,還是有人預謀的。”


    趙立強雙手抱肩,用滿是玩味的目光看著我,語氣低沉地道:“你覺得,我會自找麻煩嗎?”


    我皺了下眉頭,抿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沉吟道:“這句話有意思,你在暗示什麽?”


    趙立強忽然一笑,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漫不經心地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做什麽都沒用了,徐海龍完了,這次他是徹底垮掉了,誰都幫不了他。”


    我眯著眼睛,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半晌,才輕聲的道:“其實,你曾經想過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但沒有成功,對吧?”


    趙立強聳了聳肩,笑著否認道:“怎麽可能,徐海龍倒黴了,在青陽市裏最該高興的人就是我了,別忘了,我們可是鬥了十多年的死對頭。”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上次咱們見麵時,你曾經明確地給出了預警信號,那絕不是隨口說說的,能夠做出那樣的舉動,一定有你的目的。”


    趙立強笑了笑,並沒有反駁,悶頭喝了兩口酒,才歎息道:“葉主任,離這個案子遠點吧,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隻會招災惹禍。”


    我垂眉低首,把玩著杯子,淡淡地道:“在青陽市,不隻是你趙立強一個人講仁義。”


    趙立強哈哈一笑,拿起杯子道:“好!這話說得有點意思,我很喜歡,為了這‘仁義’兩字,咱倆碰一杯!”


    “幹杯!”


    我舉起杯子,和他撞了一下,一飲而盡,沉吟著道:“如果他真做出了那種事情,我也就不必像現在這樣頭痛了。”


    趙立強笑著點頭,戲謔地道:“這得問他自己了。”


    “你怎麽看?”我放下杯子,點了一支煙,皺眉吸了起來,嘴邊飄起淡淡的煙霧。


    趙立強歎了一口氣,輕聲的道:“不好說,人無完人嘛!要是把優點都總結出來,那不是勞模,也是英雄了,要是把陰暗麵挖掘出來,說不定和我們這些人,也沒多大的區別了。這年頭哪分什麽黑的白的,其實都是花的,大家拚死拚活地幹,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搶錢搶權搶女人!”


    我撣了撣煙灰,語氣低沉地道:“我隻想知道真相,不過,現在見他有些困難,而洗浴中心那邊也封了,老板和小姐都找不到,這時候,也隻有來找你了。”


    趙立強連連擺手,幹笑了幾聲,道:“這事兒別來找我,我說過,不想自找麻煩。”


    我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輕聲的道:“你一定知道很多東西,開個價吧,或許咱們可以做筆交易。”


    趙立強搖了搖頭,語氣凝重地道:“有些錢是不能賺的,最多和你講句實話,得罪了那人,我的下場會比徐海龍慘十倍。”


    我笑了一下,拿起酒杯,用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道:“是不是萬正友?”


    趙立強目光一滯,隨即恢複常態,放下筷子,抽出一張餐巾紙,擦著嘴角道:“葉主任,感謝你的熱情款待,這頓飯算我請的,老哥還有事情處理,要先走了一步了,恕不奉陪。”


    我點了點頭,輕聲的道:“好吧!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說聲謝謝。”


    趙立強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道:“葉主任,你開的路虎攬勝是限量款的,很牛逼啊!有錢都買不到,在咱們這江州省內,應該是看不見第二輛了,能開這種車的人,根本不必來找我這種小角色。”


    我清楚他在暗示什麽,歎了一口氣,搖著頭道:“遠水解不了近渴,那邊是指望不上了。”


    趙立強皺了下眉頭,臉上竟然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擺了擺手道:“好了,那後會有期吧,還是那句話,在青陽有什麽擺不平的事情,盡管來找我!”


    我忽然感到很是滑稽,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離開,就拿起酒杯,自斟自飲,把一瓶酒喝完,才慢吞吞地下了樓,驅車返回家中。


    進了房間後,他來到臥室裏,走到衣櫃邊,從裏麵取出那個纏著油布的厚厚包裹,放在床上,盯著捆著油布包的尼龍繩,猶豫半晌,還是沒有打開,在沒見到徐海龍之前,我對情況一無所知,是不可以盲目去采取任何行動的。


    轉眼間,又過了幾天,在鄭雨佳的疏通下,我終於如願以償,拿到了市委書記李衛國的批條。但在和市局溝通的過程中,仍然不是很順利,連續兩天都沒有見到市局的領導,每次過去,都說領導在省廳開會,還沒回來。


    顯然,對方唱起了空城計,避而不見,直到周四的上午,我才接到電話,允許同徐海龍見麵,但條件極為苛刻,探視的過程不但有警察在場監控,還要全程錄音。


    我放下電話,推門進了屋子,來到隔壁的招商股,見婉韻寒正坐在辦公桌後發呆,忙走了過去,俯下身子,悄聲的道:“走吧,可以見人了。”


    婉韻寒歎了一口氣,收拾了桌麵上的東西,跟著我下了樓,兩人到街邊的小店裏買了水果和一些生活日用品,就帶著大包小包上了車子,開車駛往市局。


    趕到市局,一位接待人員領著兩人,去了後院的看守所,登記之後,進了那棟青灰色的大樓裏,一股發黴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著,婉韻寒麵容蒼白,腳步有些淩亂,勉強支撐著,來到了六樓。


    為了讓夫妻兩人能單獨見麵,說些貼心話,我在門外等著,讓婉韻寒先進了接見室。我和公安局的那位幹警吸著煙,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對方雖然態度很好,說話也很客氣,但非常警覺,凡是涉及到案子方麵的話題,都趕忙岔過話題,絲毫不敢泄密。


    這樣等了二十分鍾之後,婉韻寒才抹著眼淚,悄悄地推門出來,走到我身邊,小聲的道:“小泉,海龍想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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