瘧疾這種病曾經是令人聞之變色的不治之症,但是隨著醫療手段和科學技術的突破,已經逐漸成為可控疾病,但是可控歸可控,治療的早晚對病人的影響差別非常大,所以,這也是沈星河著急趕往這個援非醫療總隊基站的原因。


    晚一分鍾,危險就多一分,病人受的痛苦也會成倍增加。


    好在治療及時,葉晚意現在恢複得也很好。


    唐禮走了以後,病房裏麵就隻剩葉晚意和沈星河。


    剛才的話題不適宜在這個節點再進行爭論,一個病沒好,一個覺沒睡好,兩人都清楚要是各抒己見來一輪辯論,很有可能造成輕微摩擦,引起局麵失控。


    “要不你再睡一會?”葉晚意看他臉色不好,剛才語氣也差得很,估計他是嚴重睡眠不足,需要休息,畢竟,忙了五天,又開了這麽遠的車,還要照顧她這個病號,論誰都會吃不消。


    “不用了。”沈星河歎了口氣,坐回到沙發上,表情陰鬱。


    在她醒來之前,他已經在心中重新考量了無數遍關於她隨任的問題。有一瞬間,他真的想讓她立刻回國,不要再留在這邊了,哪怕她堅決反對,他也想專橫獨/裁一次,替她做了這個決定。


    她高熱驚厥在車上昏過去的時候,他是真的慌了,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後來換阿濤來開,他在後座抱著她,看她氣若遊絲一臉蒼白的樣子,他整個腦子幾近空白。


    到了醫療站,他抱著她衝進icu,那個醫療隊總隊長見他這幅失了魂的樣子,還以為是多嚴重多凶險的病,一路上聯係沒斷過,又是使館這邊的病人,醫療總隊自然高度重視,做了萬全的準備。各科室各設備早就為他們一路開好了綠燈,各科醫生骨幹和大佬也都齊刷刷等在這隨時準備進入搶救狀態。


    然而隻是虛驚一場。


    “就是普通的瘧疾……昏厥是因為發熱溫度太高,還吃多了暈車藥。”醫生抽完血,拿著化驗單過來找他,弱弱地說了一句。畢竟,在人家見慣了生死的醫生那兒,這程度也就跟普通感冒一樣,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更不用這種陣仗……


    “辛苦你們了。”沈星河接過單子,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起來慰問這些醫生,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沒事沒事,就是病人要增強體質,不然這個環境下很容易再中招的。”


    “好的,謝謝。”


    ……


    “娜沙怎麽樣了?”葉晚意看他沉著臉,又找了個話題。


    “自己還沒好透,就關心起別人來了?”沈星河先是瞥了她一眼,過了兩秒,還是簡單回答了下,“李池說娜沙康複了,看到熊貓書包也很開心。”


    “你說話為什麽突然這麽衝啊?”葉晚意不解,她隨便問問而已,他倒是夾槍帶棒的,好像有火要衝她發似的,“是,我是生病了,感染了,拖了你的後腿,但是也不是我想要這樣的,你擺著臉色這種態度是什麽意思?你要是忙你先回去使館好了,不用在這陪著。”


    沈星河皺著眉,真是佩服女人的腦回路,現在大聲講話的明明是她,反而說他態度不好,關於“拖後腿”的問題他澄清了無數次說沒有這回事,偏偏她又要糾結這一點揪著不放。這下更是要下逐客令讓他走?他自問沒有一句話提到工作但是她強行就默認他很忙。


    “先吃點東西吧。”她還病著,他不想跟她爭執。


    “沒胃口,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葉晚意。”沈星河站在那邊,垂眸看著她,似在忍耐著自己的情緒。


    葉晚意迎上他的目光,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她坐在床上,一雙黑眸靜靜看著他,可能是身體上的不適感會帶來情緒上的脆弱,她可以忍受生病的不適,忍受髒亂差的住宿條件,但是竟一點兒都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語,哪怕他稍微一個冰冷的眼神和語氣,都會讓她心裏的委屈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從前上學的時候可以和他冷戰很久,如果他先服軟來主動找她說話,她內心還會得意洋洋覺得自己贏了。


    對峙了一小會兒,一個噴嚏打破了沉默,鼻涕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與此同時,葉晚意的眼淚跟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止不住地流。


    沈星河抽了一張紙巾,過來要幫她擦幹淨。她接過紙巾,擋了他的手,扭頭自己處理不讓他碰。


    但是紙巾太薄了,擦完鼻涕,根本不夠擦眼淚,眼淚越淌越多。


    “怎麽了嘛。”沈星河在床邊坐下,拿手輕輕拭她眼角滴落的滾燙淚珠,語氣柔和了許多。


    葉晚意低著頭,不說話。


    “是我不好,剛才衝你凶了些。”沈星河都不知道該怎麽是好,明明他都沒說什麽,核心的問題也沒深入討論,怎麽眼前的人就委屈成了這樣,眼淚掉得他心都要碎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腕,要把她攥在手裏的紙巾團扔掉。


    “我自己扔,這個髒。”葉晚意要自己下床扔,因為紙巾上麵鼻涕眼淚一把,都浸透了。


    “我來吧,待會洗手就是。”沈星河看她哭成那樣,還不忘注意所謂的衛生,幽幽說了一句,“你往我身上都吐了兩回了,我還在乎這個?”


    葉晚意:“……”


    他扔完東西,拿了一條幹淨毛巾,用熱水過了一遍,擰幹回來幫她擦臉。


    “哭得跟小花貓一樣,唐禮要是進來看見,指不定又要說我什麽了。”他拿她真是沒辦法,一邊輕輕拿熱毛巾幫她擦臉,一邊解釋道,“剛才說你,是擔心你。”


    “有那樣擔心人的嗎……”熱氣讓葉晚意的臉上舒服了許多,心裏也沒那麽難受了。


    “還有,你不吃飯怎麽行,胃口不好也忍耐著好歹吃一些。”沈星河替她整理好額前的碎發,一臉無奈,“你現在脾氣越發大了,比小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還學會了必殺技,我已經完全不是你對手了,”


    “……”葉晚意問,“什麽必殺技?”


    “你說呢,誰能抵得住你哭?”沈星河歎氣。


    “那是打噴嚏的生理反應。”葉晚意嘴硬。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這樣好像顯得是我無理取鬧一樣。”


    沈星河笑,順著她說道:“不不不,無理取鬧的人是我,態度惡劣的人也是我。”


    “……”這下葉晚意無話可說了,甚至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所以,可以陪我吃一點東西了嗎?我們的葉大小姐,沈夫人?”他跟哄小孩似的逗她。


    “那就……吃一點點吧。”


    醫療隊廚師送來飯菜,趁著吃飯的功夫,氛圍也比較輕鬆,葉晚意和沈星河試探性地又提了參加活動的事兒。


    “你們以後的活動,還是要帶著我一起的。”葉晚意從電子設備雲端把她這些天來拍的視頻、照片調出來給沈星河看,試圖說服他,“雖然稿子還沒寫,但是你看看這些素材,拍得真的很好。”


    “還帶這麽自誇的?”


    “不信你可以問問專業人士許淮遠。”


    沈星河低頭吃飯,對於活動帶不帶她,沒有立刻否決,反而是提了條件:“我說了,體能和身體素質過關,活動參與要求達標,你可以參加啊,我絕不反對也不攔著,使館也是有使館相應規定的,硬性條件不符合,我總不能為你開後門吧。”


    “那你這個考核和合格標準是什麽?要求和規定又是什麽?”


    “標準和要求根據活動種類、性質的不同而不同,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比如呢?”葉晚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比如,如果是慰問性質的文娛類活動,走訪各處辛苦工作的醫療隊什麽的,你是不是得會點樂器?會點舞蹈?再比如,像愛心送書包這樣任務多行程緊又要四處奔走的活動,你至少100米短跑、3000米長跑、肺活量什麽的成績要行吧?”沈星河說得一本正經,還不忘勸她,“其實在使館宿舍區待著也挺好,沒必要受這些罪。”


    葉晚意將信將疑,因為沈星河說的這些,全是她的短板,樂器不會,舞蹈不行,五線譜都不認識,體能中跑步這一項更是她的噩夢,肺活量還天生就小。


    “你……這說的真的假的?我不太信有這樣的規定。”葉晚意覺得這些要求“針對性”太強了。


    沈星河聳聳肩,學著她剛才的語氣:“不信你可以問問使館專業人士唐禮。”


    葉晚意不信邪,立馬給唐禮打了電話,讓他過來。


    唐禮還以為有什麽事,急匆匆過來,聽葉晚意複述了一遍沈星河說的話,他有些為難。


    “我覺得你這個人正直又善良,肯定不會說謊,所以和你求證一下,有沒有這回事。”葉晚意一雙眼睛盯著他看,期待著他的回答。


    坐在床邊的沈星河麵無表情,他雙手環抱,一句話不說,陰惻惻也瞧著唐禮。


    唐禮剛才從這病房走,就是不想趟這趟渾水,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掉。


    他咽了咽喉嚨,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挺直腰板,聲音洪亮:“晚意姐,是有這些規定的,詳細內容都有記載在我們外交部的相應手冊上,但是出於保密要求,不能給你看,隻有內部工作人員才知道。”


    葉晚意看了看唐禮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不像說謊,雖然心裏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但是也隻能作罷。


    “行吧……”葉晚意歎氣,“那我隻能嚴格要求自己,多鍛煉才行了。”


    沈星河一本正經點點頭:“就是,還能騙你不成。打鐵還需自身硬,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唐禮屏住呼吸,發覺自己臉不紅,心也不跳,他看著師兄,忽然覺得自己跟在師兄後麵,又成長了一些,學到了許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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