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燒烤,葉晚意就隨口那麽一提,哪知道沈星河真帶她過來了。開車開了一會兒,反正路已經不是葉晚意認識的那種,車停在路口大樹底下,兩人又順著小路走了一段,來到一個胡同裏。


    道上黑漆漆的,遠遠看過去就一個路燈有些光亮,能看見三三倆倆的行人影子,這種小巷子葉晚意平時晚上一個人肯定不敢走,但是這會兒沈星河牽著她,莫名覺得安全感十足,晚風徐徐,兩人並肩,倒是把一條偏僻的小路,走出了一種喧囂城市中幽靜淨土的感覺。


    等快要走到光線最亮處的時候,葉晚意才發現這兒竟然有這麽多人排隊。


    空氣中已經有了濃鬱的燒烤味兒,油滋滋的肉香和刺激味蕾的孜然辣椒調料,舌尖已經抑製不住在分泌口水了。


    “這種地方,應該很好吃吧。”葉晚意興奮極了,兩眼都在放光,畢竟這樣藏在巷子裏的店,正兒八經全靠口碑吸引人的,味道不行根本經營不下去。


    “我也好多年沒來這兒吃了,今天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在開。”沈星河先去隊首那邊點了單,然後拿了個紅色塑料牌,和葉晚意一起在隊伍末尾等。


    “你上一次什麽時候來的?”


    “大學的時候吧,被邊澤叫來的。”沈星河看風有些大,和葉晚意換了個位置,他擋在風口,淡淡說道,“不過這家店,我們小學的時候就開了,以前放學經常過來吃,夜裏兩三點老板也在的,他們就住在這屋子裏,晚上五六點出攤兒,正好是放學的點兒。”


    前麵排隊的幾個女生剛才聽沈星河點單就看了他好幾眼,這會兒更是頻頻回頭,他走在哪兒都紮眼,這會兒更不用說了,別人過來要麽穿著睡衣出來吃夜宵,要麽就是壓馬路餓了過來點兩串解饞,穿著都很隨意,沈星河襯衫西裝標配,還把呢子長大衣披在了葉晚意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電視劇呢。


    “你估計命裏桃花就好,所以走到哪都有人惦記。”葉晚意揶揄他。


    沈星河無奈笑了笑,把她攬在懷裏:“你這是在點我?”


    “我可沒有。”葉晚意否認。


    “出去外派基本就是苦行僧的生活了,這幾天是不是得盡量滿足我?”


    “哪天沒有滿足你……”葉晚意聽他講渾話,錘了他一拳,“我是說,你得堅守住初心,別幹出破壞我們友好婚姻同盟的事兒。”其實她十分相信他的人品,隻是不知怎麽,這些話還是壓在她的心口,讓她忍不住想要說出來,她不能理直氣壯地去撒嬌要求他什麽,因為他們的婚姻本就不是建立在非對方不可的濃濃愛意上,與其說是讓他堅守初心,更多的其實是表達自己隱隱的不安和憂慮。幾年的時間,有太多的未知數了,她可以保證自己在這段期間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她不能確定對方……會不會有些別的想法。也許會厭倦,也許會有更新鮮的感覺出現,也許,有別的職業考慮……


    “好,答應你,那就預祝我們的婚姻同盟關係如鋼鐵一般牢不可破。”他的話裏帶有幾分玩笑的意味,就著葉晚意拋出的字眼,給了所謂的承諾。


    “十串羊肉串好了,先來拿!”店家在叫他們。


    “我去吧。”葉晚意主動請纓。


    不鏽鋼托盤,上麵放著滋滋冒油灑滿調料的串兒,拿了兩張紙疊在一起包著鐵簽子,但是油還是滲了出來,弄得葉晚意手上膩膩的。


    “都我來拿吧,你就別沾了,待會手上弄油了沒水洗也擦不幹淨。”葉晚意囑咐道,“你還要開車呢。回頭弄得方向盤上都是燒烤味,不好清理。”


    “所以我是看著你吃?”沈星河挑眉看她。


    “怎麽會,我拿著你來吃就好了,我一串你一串怎麽樣?”葉晚意伸出手,認真道,“我待會手可以哪也不碰。”


    “你可以直白一點把這樣描述成我喂你……不知道你是真潔癖還是套路深喲。”沈星河配合地張了嘴,咬了一塊,許久沒嚐的味道,肉質鮮美、外焦裏嫩,倒是和記憶中的美味分毫不差。


    葉晚意看他吃得香,喂完他之後自己也嚐了下,肉一入口,她便連連點頭:“難怪生意那麽好。”


    老板的串兒一茬接一茬地烤好,葉晚意和沈星河就這麽站在路邊,端著個不鏽鋼托盤慢慢吃著,好不愜意。因為葉晚意不讓沈星河用手拿,所以都是她仰著頭拿簽子喂他,她披著他的呢大衣,他雙手插袋,時不時幫她整理散落擋著視線的頭發,身高差加上高顏值,動作又極其親昵,惹得排隊的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其實外交部裏離婚率高,和出軌關係都不大的。”沈星河忽然開口。“嗯?”葉晚意眉毛一揚,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提這個,她拿餐巾紙替他把嘴角的油汙擦幹淨,“怎麽說?”


    “邊澤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媽媽是外交體係內的,兩人學生時代相識結的婚,後來邊澤爸爸生意稍微有了起色,權衡再三,離的婚,因為作為外交部工作人員的配偶,在商業板塊有諸多限製,那個時候管得很嚴,尤其是涉及到外資投資之類的,為了防止內外勾結,是明令禁止的。”


    沈星河接著說道:“後來邊澤還開玩笑,說2001年,全中國都在慶祝中國順利加入wto,隻有他,小學二年級,麵對父母因為這個喜訊而離婚的事實。”


    “沒想到會這麽……”葉晚意沒法去評價,“之前還不知道會有這些限製。”


    “當然了,邊澤隻是自嘲,不過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和全球的商貿關係加強,邊澤父親的野心和藍圖肯定不會止於國內,更不要說處處受掣肘,據說他們離婚談了許多次,邊澤媽媽也不願意辭職,最後就……離婚了。如果不離婚,大概你應該看不到現在這樣規模的中遠集團。”


    “我這個職業……有影響嗎?”葉晚意忽然問。


    “沒有。”


    “還好我沒有什麽做生意的頭腦。”葉晚意暗暗慶幸,轉而又問,“那……你父母為什麽離婚呢?”


    沈星河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不知道。他們離婚這麽多年,也沒有另外組建家庭,說起來還都是同事,偶爾見麵倒也是和和氣氣。據我爸有一次喝醉酒跟我說,他從前一直讓著我媽,有一段時間,他工作上很憋屈,感覺很窩囊,心情不是很好,就沒像以前一樣遷就我媽的情緒,加上聚少離多,幾年見一次麵,孩子嘛,既不討喜也不懂事,就跟練了個廢號似的,最後就鬧到了離婚這一步。”


    “你媽媽是y市人,那個年代從小地方考到外交部,應該是很優秀的。”葉晚意想起那天和沈母見麵的場景,其實她那些話,刺耳是刺耳,卻也無可厚非,畢竟她也說了,她隻是站在一個過來人的母親角度上,想讓她兒子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滿些。


    “她如果不是y市人,我也不會轉學被送到y市外婆那邊。”沈星河其實還是相信有緣分這個東西存在的,冥冥之中,他和y市這個城市有緣分,所以他在那,也遇見了葉晚意。好在,他渾渾噩噩的青春有一個覺醒期,最終沒有走上彎路,而葉晚意,恰恰好,不早不晚地出現,成為那個指路的路標。


    “現在想起來,我小時候還真的挺渾的。當時隻顧自己的感受,全然不能理解父母的一些處境和難處。”沈星河感慨道,“那段時間恰好是國家韜光養晦的時期,在國際上外交政策比較謹慎,發言人說話也不像現在這麽強硬。大使館被炸,銀河號事件,81192撞機一係列事件,都給他們的心裏蒙上難以排解的苦楚和委屈,打落牙齒和血吞,心裏都憋著一股氣,回到家又怎會有好心情呢。”


    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其實葉晚意和沈星河都還很小,隻是後來從書本上,或是看一些舊的新聞報紙和視頻了解到這些真實發生的事件,都讓人忍不住淚目的時候,再回想當時親身經曆這些的在各個崗位上的人,尤其是沈星河父母這些人,他們那種心中的憤懣不平和不屈不甘不言而喻。


    “好在現在國家實力變強了,你們出去的各方麵條件也好些了,安全也更有保障。”葉晚意深吸一口氣,表情堅定,“加油,我會做好你堅強的後盾。”


    “現在沒什麽後盾工作需要你做,你照顧好自己倒是真的。”沈星河摸了摸她的頭,“把手擦一擦,吃完我們回家吧。”


    “好。”


    出發前,沈星河站在車外邊接了幾個電話,葉晚意則安安靜靜坐在車裏麵等。看他表情挺嚴肅的,等他上了車,她忍不住問他。


    “是誰的電話呀?”


    “邊澤的,還有派出所那邊。”沈星河發動車子,說道,“那個白色小藥丸,成分檢測出來了,算不上危害多大,所以律師那邊說還沒涉及到刑事責任。”


    “哦。”葉晚意又問,“那cecilia他們怎麽處理?”


    “違反了相關的治安管理條例,我們這邊不同意諒解,也不需要賠償,頂格處罰,也就拘個10天吧。”沈星河難得語氣這麽冷峻,“邊澤會聯係媒體,坤鵬地產那邊的負麵新聞明天就會爆出來,中遠應該會趁機收割一波他們。至於麒麟嘛……”


    “也曝光麒麟?”葉晚意皺了皺眉,要是這樣的話,估計她回去有些難交代,畢竟屬於內部員工自爆,對公司的形象影響不是一丁半點,按道理,要知會許淮遠一聲才好。


    “我相信你們公司自會有安排的,邊澤那邊主要目標還是坤鵬地產。”


    “嗯。”葉晚意以為沈星河是顧忌自己在麒麟上班,所以沒有狠狠追究,後來才發現,在有些事情的處理手段上,她還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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