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阮溪拉著阮潔走到水池邊, 擠進看熱鬧的人群中間,便見兩個二三十歲的男人正在水池裏撈東西。不知道什麽事, 她轉頭問旁邊的人:“這是怎麽啦?”


    旁邊的人小聲道:“有個娃子掉水池裏麵了。”


    他話音剛落, 水池裏的男人撈出一個小女孩,旁邊人頓時喊:“撈到了撈到了。”


    阮溪往水池裏看過去,隻見男人抱著的小女孩渾身透濕, 水幕淋漓, 整個身體都軟塌塌的。男人還沒走上岸,小女孩的母親哭喊著跑過來, 嘴裏嘶喊著:“小豔子!”


    男人把小女孩抱上岸一模鼻息, 喘著氣道:“沒氣了。”


    這話說得周圍的所有人渾身一寒, 一下子猶如掉入了冰窟窿裏。


    阮溪捏著阮潔的手腕也下意識緊了緊, 神經和呼吸一下子都繃緊了。


    小女孩的媽媽更是瞬間崩潰了, 哭得震天動地。


    旁邊有人出主意喊道:“快把肚子裏的水控出來, 說不定還有救。”


    這是個土辦法,那撈人的男人聞言忙把小女孩子倒掛在背上,背著跑起來。


    阮溪看著那男人背著小女孩跑起, 忽想起來什麽。


    她把胳膊上的籃子拿下來塞到阮潔手裏, 轉身直衝出去。


    阮潔反應過來的時候阮溪已經跑遠了, 她便對著阮溪的背影喊了一聲:“姐, 你幹嘛去啊?”


    阮溪聽到了也沒停步回答, 這裏離淩爻家的吊腳樓很近,她用最快速度跑到淩爻家。到那裏恰好看到周雪雲下工剛到家, 在吊腳樓門前放下手裏的鐮刀和頭上的草帽。


    阮溪跑上吊腳樓的樓梯, 二話不說一把抓上周雪雲的手腕, 一邊拉她下來一邊急聲道:“嬢嬢,有事求你幫忙, 來不及了,你快跟我來。”


    周雪雲稀裏糊塗就被她給拽走了。


    確切地說,是拚命地跑。


    拚命跑到水池邊她才知道,阮溪是拉她來救人的。


    阮溪跑得氣都喘不及,不做片刻猶豫,直接跑到背著小女孩控水的男人麵前,對他說:“快把她放下來,你這樣是沒有用的。”


    說著她直接上手一把抱下小女孩,讓小女孩平躺在地上。


    周雪雲也沒拖她後腿,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連忙曲腿在小女孩身邊跪下來,找準胸口的位置,用專業的手勢和姿勢給小女孩做心肺複蘇。


    小女孩的母親撲過來大喊一句:“你這是幹什麽?!”


    阮溪伸手抱住她,喘著氣道:“嬢嬢,這是在救她啊。”


    沒人見過這樣的救法,不是按肚子把水按出來,居然按胸口,能有用嗎?


    旁邊人不敢亂摻和,隻問:“這樣行嗎?”


    剛問完,周雪雲又捏起小女孩的下巴,往她嘴裏吹氣。


    阮溪抱著小女孩的母親道:“這種方法要是不行,剛才的方法更不行。娃娃昏迷是因為水嗆進了肺裏,不是因為進了胃裏,把胃裏的水控出來有什麽用?再說,胃裏的水已經控出來了!”


    她自己不會心肺複蘇,不然她就自己上了。


    她記得淩爻之前跟她說過,他媽媽是醫院裏的醫生。剛好吊腳樓離得近,在有效的時間內進行施救,有很大的幾率可以把小女孩給救回來。


    其他人聽阮溪說得有點條理,也就沒有說什麽。


    畢竟肚子裏的水確實已經控出來了,孩子還是沒醒,那隻能再試試別的辦法。


    有辦法總比沒辦法好。


    於是圍觀的人便說:“豔子媽你讓她試試,小豔子肚子裏的水已經全都控出來了,還是沒醒,不試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你快別鬧了……”


    豔子媽是情緒崩潰有點失去理智,但還聽得懂人說話。


    她沒再往上撲,直接抓著阮溪胳膊嚎啕:“小豔子啊,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啊!”


    阮溪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也很緊張。


    她吃力地扶著豔子媽,和周圍人一起看著周雪雲跪在地上給小女孩做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兩樣輪替著來,她幾乎是一刻不歇,頭上慢慢滲出汗來。


    她做了很長時間,小豔子躺在地上還是動也不動。


    阮溪心裏緊張,連呼吸都下意識壓著。


    時間過長,有人覺得這小豔子是救不成了,小聲嘀咕著說:“怕是救不活了。”


    周雪雲頭上的汗珠子如豆子般往下掉,並沒有因為這樣的話放棄,仍舊一下一下按壓小豔子的心肺,再換著捏住她的鼻子往她嘴裏吹氣。


    她堅持著不放棄,旁邊的人也不再說喪氣話,都擰著眉頭臉色沉重不再出聲。


    因為施救的時間過長,連豔子媽都放棄了,她鬆開阮溪的胳膊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一邊捶地一邊哭著喊:“小豔子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要我的命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圍觀的人開始一個跟一個搖頭。


    從頭到尾唯一沒有分毫動搖的隻有周雪雲,她仍舊沒有停下救人的動作。


    她不止額頭上全是汗,連衣衫的後背也被汗水浸濕了。


    阮溪在心裏默默地估算,覺得她做了十分鍾不止。


    她的眼睛也忍不住慢慢暗下來,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口氣一般。


    然後就在她也覺得這小女孩沒救了的時候,忽聽到“哇”的一聲,那小女孩在周雪雲的手掌下哭出來了。聲音驚促洪亮,把圍觀的人都驚得呼吸和心跳跟著停擺了一下。


    就那麽一瞬間,阮溪不止聽到自己鬆了口氣,還聽到圍觀所有人都跟著鬆了一大口氣。等她稍微再反應過來,抬手一摸,發現自己的眼淚都下來了。


    旁邊和她一樣眼淚不自覺下來的,也不止一個。


    豔子媽聽到聲音,連滾帶爬撲到小豔子身邊,抱起她就哭:“你要嚇死我,你要嚇死我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高興,隻有周雪雲用光了所有力氣。她鬆了那口氣後整個人看起來軟軟的,一臉的倦色。她也沒出聲說話,直接手撐地麵站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泥,準備回家。


    結果她還沒有來得及走開,豔子媽忽撲到她麵前。


    豔子媽撲過來直接給周雪雲跪著,然後拚命給她磕頭,一邊磕頭一邊說:“謝謝你!謝謝你啊!謝謝你救了我家小豔子,謝謝你!謝謝你!”


    周雪雲麵色慌張,忙去伸手拉她,“你別這樣,你快別這樣!”


    圍觀的人上去幫著拉起豔子媽,周雪雲才鬆了一口氣。


    周雪雲很是不自在,看著豔子媽溫聲說了句:“別凶孩子,回去好好調養調養。”


    說完她不再站著,轉身推開圍觀的人群,低著頭趕緊回家去了。


    阮溪跟在她後麵追上去,跑到她麵前,看著她說了句:“謝謝您。”


    周雪雲衝她笑一笑沒說話,直接往吊腳樓去了。


    阮溪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走遠,片刻轉身回到水池邊,豔子媽已經抱著小豔子回家去了,其他的人一時間也都散了,還有人上來誇了阮溪一句。


    其他人也在說話,說的都是剛才的凶險時刻,慶幸小豔子被救活了。


    阮溪從阮潔手裏接下裝稻穗的竹筐,長長鬆了一口氣也說:“還好救活了。”


    阮潔好奇地看著她:“你怎麽知道淩爻媽媽會救人啊?”


    說著她自己想到答案了,“哦,一定是淩爻說的。”


    阮溪衝她笑笑,把竹筐挎到胳膊上,“走吧,回家喂豬吃飯。”


    姐妹兩這便又放鬆了心情,挎著籃子輕輕鬆鬆往家回。


    到家之後和劉杏花喂豬做飯,阮潔把她和阮溪剛才遇到的那驚險又凶險的件事說給劉杏花聽,聽得劉杏花也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屏著呼吸心裏揪成一團。


    聽到小豔子“哇”的一聲哭出來,她更下意識跟著大大鬆一口氣。


    聽完了,她說:“所以這小孩子就不能去水邊玩。”


    阮潔接話道:“她應該記住這次的教訓了。”


    劉杏花再次鬆口氣又說:“倒是沒想到,這周雪雲還有這一手啊,那她在城裏應該是個大夫吧?來了這麽多年,也不見她跟人來往。”


    阮溪點點頭道:“是個醫生。”


    祖孫三人說著話,做飯的時候阮長貴阮長生和阮翠芝一起回來了。


    剛一到家,阮誌高就說:“你們聽說了沒有,水池那邊差點淹死個小孩。”


    阮潔燒著火道:“不是聽說,我們親眼在那看到的。”


    阮長生進屋倒水喝,“是嗎?聽說叫淩爻的媽媽給救過來了,救了大半天是嗎?”


    阮潔點頭道:“是啊,她就一直在按小豔子的胸口,還往她嘴裏吹氣。旁邊所有人都說沒救了救不了了,可她就是不停手,按得頭上身上全是汗,衣服都濕了。”


    阮翠芝和阮誌高也坐下來喝水。


    阮誌高喝一口水道:“這是好人好事,算是立功,得獎勵。”


    阮潔:“那您記下來唄,反正您是大隊書記。”


    阮溪補充道:“還有下水撈人的人。”


    阮誌高點點頭,“還得叫各家大人管好孩子,就不能去水邊玩。尤其那栽水稻的時候,到處都有水,水池裏水更深,淹死過的孩子可不是一個兩個。”


    一家人坐在屋裏聊著這件好人好事,阮誌高計劃著等到農忙過去,要在村裏開個表彰大會。正說著,忽聽到外頭傳來一聲震天吼:“阮長貴!孫小慧!給我出來!”


    不知道什麽情況,阮誌高忙起身帶頭出去。


    劉杏花、阮翠芝、阮長生和阮溪也好奇,跟在他後頭出屋,阮潔則往灶底多送了幾根柴火,跑過來跟在後麵出來,都想看看是什麽情況。


    那邊阮長貴和孫小慧也出來了,夫妻倆都是一臉懵。


    一個村裏的多少都認識,隻是熟與不熟的差別。


    孫小慧和阮長貴剛剛也在小灶房裏說小豔子差點被淹死的事,出來看到豔子爸和豔子媽凶神惡煞的樣子,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問:“怎麽了?”


    豔子媽掐著腰,語氣又凶又重:“你問我怎麽了?問你家阮躍華!”


    問阮躍華?


    孫小慧出聲道:“我家躍華還沒回來呢。”


    話音剛落,正屋裏傳出阮躍進的聲音,“早就回來了,躲在床底呢。”


    躲在床底?


    孫小慧意識到了不妙,轉頭看向阮長貴。


    那邊豔子爸已經開口了,“我家小豔子說了,是你家阮躍華把她推進水池裏的!他是什麽心思,他是要害死我家小豔子!今天小豔子要是沒了,我要他賠命!”


    聽到這些話,阮誌高劉杏花沉下臉直接就不出聲了。阮翠芝阮長生阮溪阮潔身為晚輩,自然更是不出聲,而且他們也不想管阮長貴家的閑事。


    孫小慧張張嘴,沒去把阮躍華揪出來教訓,反而衝豔子爸說:“什麽就是我們家躍華推的?誰看到了,你說是就是?我家躍華今天在家沒出去!”


    豔子媽氣得咬牙,盯著孫小慧:“孫小慧你要不要臉,我家小豔子說了,就是他阮躍華推的。我們也找其他幾個一起玩的小孩問了,他們也說是!”


    孫小慧死不承認:“誰知道這些小孩嘴裏有沒有真話,我家孩子什麽樣我不知道嗎?我家躍華最是安分懂事的,不可能做出來你說的這種事!”


    豔子媽氣得要死,指著孫小慧道:“你把阮躍華叫出來!”


    孫小慧麵裏顯露心虛,不敢叫。


    阮長貴倒是沒顯得心虛,直接轉身進屋,從床底掏出阮躍華,把他拎出來站到門外,然後看著他問:“你說,你有沒有推小豔子?”


    阮躍華一臉害怕,吱吱唔唔的,片刻卻挺起胸膛,大聲說了句:“我沒有!不是我!是他們冤枉我!明明是小豔子自己腳滑沒站穩,自己掉下去的!”


    豔子爸被這一家子氣得咬牙,“你媽說你今天沒出去,你說是我們豔子自己掉下去的,你們嘴裏有一句真話沒有?不想承認是吧?是不是不承認?”


    阮躍華還是挺著胸膛喊:“沒有推就是沒有推!”


    孫小慧這會底氣又足起來了,看著豔子爸說:“你們聽到了,我們躍華沒有推你家豔子,你就別在這冤枉好人了。小豔子既然沒事,消停點不行嗎?”


    豔子爸明顯已經氣得快要不行了,看著就是快要失去理智的樣子,他咬著牙嘴裏念叨著:“消停……消停是吧?我讓你家消停……”


    他念叨著到牆邊拿起一根鋤頭,轉身就要往屋裏去。


    阮長貴見情況不妙,過去一把攔住他,擰著眉問:“你要幹什麽?”


    豔子爸比阮長貴高葉比他壯,用力一把搡開他,直接拿鋤頭往屋裏去,到小灶房裏見什麽砸什麽,嘴裏還一直發狠般念叨著:“消停!我叫你消停!”


    阮長貴一個人根本不敢攔,於是轉身衝阮誌高喊:“爸,你不管管嗎?”


    阮誌高直接轉身進屋,嘴裏扔一句:“你家的事我不管。”


    阮長貴便又叫會打架的阮長生,“小五子!”


    阮長生冷哼一聲,給他扔個冷眼,跟著阮誌高轉身進屋去了。


    用到人的時候就是親爹就是親弟弟,用不到的時候就是外人就是臭狗—屎,恨不得把他們踩進爛泥裏,比作是茅廁,比那些看熱鬧的外人還壞!


    怎麽現在轉頭叫爸爸叫弟弟了?不怕他們濺他家四口人一身騷了?


    豔子爸動作很快,進小灶房砸了幾個碗,捅了阮長貴家的鍋底就出來了。


    他來的時候原沒打算動粗,所以手裏連個打人的家夥都沒拿。他就是來找阮長貴和孫小慧要個說法,他們家小豔子不能白受這遭罪,白從鬼門關走這一遭。


    可誰能料到,阮長貴一家這樣不要臉。


    既然他們都不要臉,那也就沒必要給他們留情麵了。


    豔子爸砸完鍋碗出了氣,扔掉鋤頭從屋裏出來,看著阮長貴又說了句:“管好你家阮躍華,今天我不動他,他再有下一次,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他就拉上豔子媽黑臉走人,給阮長貴家留下一片狼藉。


    五分鍾後,阮長貴孫小慧坐在正屋裏的桌子邊,臉色一個比一個死氣難看。


    阮躍進和阮躍華在屋裏的床上坐著。


    孫小慧沒忍住氣,出聲嗬斥阮躍進:“你弟弟躲在床底就讓他躲好了,你說你說出來幹什麽呀?這下好了,鍋叫人砸了,碗也沒有了,飯也沒得吃了!”


    阮長貴倒還正常些,盯著屋裏的阮躍華問:“你到底推沒推?”


    阮躍華坐在床邊搖晃著腿,現在又開始不出聲了。


    阮長貴一看就明白了,黑著臉起身,到屋裏照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巴掌下得重,瞬間把阮躍華的半張臉給打紅了,阮躍華捂住臉哭得那跟殺豬似的。


    孫小慧心疼地過去抱住阮躍華,衝阮長貴說:“你幹什麽呀?他都說了沒推了。”


    阮長貴氣得要死,“你這樣護著他,遲早害了他!”


    孫小慧道:“我護什麽了?沒推就是沒推。”


    阮長貴說不過孫小慧,又出來到桌邊坐下來,對著桌子上的鹹菜疙瘩悶一肚子的氣。


    鍋和碗都沒了,家裏剛好連饃饃也沒了,喝西北風吧!


    ***


    邊屋裏,阮誌高一家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坐下來隻管吃自己的飯。


    阮長貴一家有沒有飯吃,他們不多管也不去多問。


    一家人吃完晚飯,劉杏花和阮翠芝在屋裏看著阮溪阮潔刷鍋碗的時候,阮躍華紅著半張臉跑過來問了一句:“奶奶,還有飯吃嗎?”


    劉杏花看都不看他:“喝西北風吧,管飽!”


    阮躍華:“……”


    ***


    周雪雲救完人回到家,淩爻已經在做晚飯了。


    他家還與往日一樣安靜,吃完飯一家人都在屋裏,淩爻點著燈看書,周雪雲坐在他旁邊做做針線補補衣服鞋襪,淩致遠在一邊修修工具磨磨刀。


    淩致遠和淩爻不知道周雪雲救了人,周雪雲自己也沒提,便沒人說這話。


    晚上照常睡覺,第二天聽到雞鳴起床,吃完早飯出門去幹活。


    周雪雲沒把昨天的事放心上,但拿鐮刀到了地裏,她發現別人看她的眼光都變得不一樣了。不少人見了她都十分熱情地打招呼,親切地叫她“周姐姐”“周妹妹”。


    周雪雲有些不太適應,但還是都禮貌地笑著回應了。


    拿著鐮刀彎下腰來割水稻的時候,又有人很是不生分地問她:“周妹妹,你以前在城裏的時候,是當大夫的吧?”


    周雪雲彎著腰繼續割水稻,客氣地回:“是的。”


    又有人出聲問:“你怎麽不說呀?”


    周雪雲溫著聲音道:“沒什麽值得說的。”


    城裏的事就是城裏的事,自從下鄉到這裏開始,她就已經和城裏的一切無關了。因為戒備心重,時時刻刻防著人,她也沒打算融入這個村子,自然什麽都不說。


    但這次她救人的事情,卻打破了她維持了四年的壓抑的平靜的生活。


    除了白天許多人熱情地和她打招呼,表情裏全是尊重,晚上她戴著草帽拿著鐮刀回到家,剛放下草帽和鐮刀洗完手和臉,又聽到吊腳樓外麵有人叫她:“周姐姐,你在家不在家?”


    淩爻在灶後燒火,沒有伸頭去看。


    周雪雲自己轉身出來,隻見是她昨天救的那小女孩的媽媽。


    豔子媽手裏拎著一隻燙過熱水拔光了毛的公雞,另一隻手裏則拎著一個西瓜大小的小竹籃,竹籃子裏裝著一些幹幹淨淨的雞蛋,都是沒沾上髒東西的。


    她看到周雪雲,直接走上樓梯到周雪雲麵前道:“周姐姐,鄉下東西少,沒什麽可感謝你的,我給你宰了一隻公雞,還有一些雞蛋,你留下吃。”


    周雪雲可沒見過這種事,忙擺手說不要。


    豔子媽硬是把東西往她手裏塞,繼續說:“你昨天救了我們家豔子一命,我們沒什麽可報答的,就這點東西,你就收下吧,不要嫌棄。”


    周雪雲哪裏敢嫌棄,隻是覺得自己做的那點事,不值她送這麽多東西。她在鄉下過了幾年她自然知道,這隻雞和這些雞蛋,對於農村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所以她仍是說:“就是舉手之勞,真的不用,拿回去給孩子吃吧。”


    豔子媽杵在她麵前,“周姐姐,你救的是我們豔子的命啊,你要是不收,我們一家真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這雞殺都殺了,你就燒了吃吧,讓我們安心。”


    周雪雲看著豔子媽,做了片刻思想鬥爭,折中道:“那要不這樣吧,這隻雞我就收下了,但是雞蛋你還拿回去,好不好?”


    願意收隻雞也成,豔子媽笑了道:“那行吧,謝謝周姐姐。”


    周雪雲也誠心地笑起來,“要不你也留下來一起吃?”


    豔子媽挎著籃子轉頭就走,“那可不行,家裏人都等著我回去呢。”


    說完她下了木樓梯就跑遠了,步子很是輕快。


    周雪雲看著她走遠,忍不住笑笑,拿著雞回到屋裏。


    淩爻看看她手裏的雞,好奇問:“為什麽給我們送雞啊?”


    周雪雲把雞放到菜板上,圍起圍裙,回話道:“媽媽做了件好人好事。”


    拿起刀要剁雞的時候,她忽又想到什麽,轉頭看向淩爻說:“爻爻,你去把溪溪叫過來,讓她今晚來我們家吃飯。”


    淩爻沒反應過來,“哪個溪溪?”


    周雪雲反問:“你說呢?”


    淩爻反應過來了,剛好他的飯也快燒好了。


    往灶底填了最後一把柴火,他起身的時候說一句:“那我去了。”


    轉頭便竄出門不見了。


    他一路跑到阮家,找到阮溪跟她說:“我媽叫你今天去我家吃晚飯。”


    阮溪有些驚訝:“叫我?”周雪雲?


    淩爻點頭,“嗯。”


    阮溪笑出來,“是不是有什麽好吃的?”


    淩爻又衝她點頭,“有人給我媽送了一隻公雞。”


    阮溪可不是那麽饞的人,隻又笑著說:“不用了,好容易家裏有點肉吃,你們一家吃就好了,我去幹嘛呀?昨天的事我也沒出力,都是嬢嬢的功勞。”


    周雪雲為什麽突然找她去吃飯,她自然想得明白緣由。


    淩爻卻好奇,“昨天發生了什麽事?”


    這兩天因為農忙,阮溪都沒帶阮潔去找淩爻。


    他沒有人說話,知道的事情自然就很少。


    阮溪看著他認真說:“昨天有個小女孩落水差點淹死,是你媽救活的。”


    淩爻反應很快,“是你去找的我媽?”


    阮溪點頭,“嗯,我記得你說過你媽是醫生。”


    淩爻看著她,眼露乞求,“那就去我家吃飯唄,你是知道的,我媽一直不和人親近,也從來沒有邀請過人去我家。難得她開這個口,讓她高興一下好不好?這麽多年,我從來沒見她像今天這麽開心過。是真的在笑,不是假的在笑。”


    阮溪看著淩爻的眼神,有種想上去揉他腦袋的衝動。


    這娃子真的是又奶又乖又惹人疼。


    於是她點了頭:“好!”


    說完她轉頭衝屋裏招呼一句:“奶奶,我今晚去淩爻家吃飯可以嗎?”


    劉杏花從灶房裏伸出頭來,看一眼淩爻,直接應聲:“你去吧。”


    “走。”


    阮溪笑起來,和淩爻一起往他家去。


    淩爻也笑起來,笑容鋪張,堆滿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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