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十一月中,距離他們來到島上已經三個多月了,別的地方氣溫可能低至個位數,而瓊州島正好進入了十分舒適的季節。


    仍然能穿裙子和短袖……也可以說,跟其他地方的夏天差不多。


    雖然溫度偏高,卻有海風的存在,隻要不在太陽底下暴曬,並不會熱得難受。


    有些家屬覺得這裏的七八月熱,但秦柔一點也不覺得,畢竟她以前是在深市長大的,深市和廣城的夏天,那可真是……


    熱島效應,還沒什麽風。


    很多人沒有空調都不能續命。


    熱久了之後,人是會習慣的,耐熱性增加,秦柔曾經有個朋友在深市待了三個月,據說她後來回到老家度過夏天,她爸見她在家裏七八月不開空調不開風扇,直接悶頭吃熱辣的螺螄粉,直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她。


    “你不熱嗎?”


    “……不熱。”


    秦柔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也遇見過一個瓊州島來的同班同學,打著哆嗦跟她說:“廣城的冬天好冷啊……”


    “我要過不下去了。”


    還穿著不加絨光腿神器的秦柔:“???”


    總之,蜀狗吠日,粵犬吠雪嘛。


    “來到這裏,肯定是看不到雪了。”秦柔情不自禁想起曾經朋友圈的一張圖,某一年下了一層“厚厚”的雪,車蓋上所有的積雪堆積起來,終於能堆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雪人,插上兩根牙簽。


    車前十幾個人拿著手機瘋狂拍照發朋友圈。


    別的地方即將迎接冬日,秦柔這裏是瓜果豐收,之前種下的生菜番茄青瓜等等都可以摘了,她的院子大變了模樣。


    今年的茄子和絲瓜沒有福氣,之前一場台風中爛根壞掉了,補種的才發出青苗苗,唯有番茄和青瓜韭菜這幾樣長勢極佳,尤其是番茄,她搭的藤架上掛滿了漂亮的小番茄。


    她種了兩種番茄,一種是大的粉番茄,一種是小番茄,小番茄碩果累累,一條藤上掛了二十多個紅豔的小番茄,垂下來跟紅瑪瑙似的,好幾條藤連垂下來,就像是一條條美麗的瑪瑙珠簾。


    秦柔帶著小外甥收番茄,給了他一個小籃子,摘下一個個漂亮的紅色小瑪瑙。


    “嚐一嚐,甜嗎?”


    “甜。”


    再去雞窩裏摸一個新鮮的雞蛋,立刻就能搭配成我種花家的絕美神仙菜——番茄炒蛋。


    又去摘兩把秦柔精心嗬護長成的一批生菜,來點木耳、凍豆腐、蝦滑、粉絲,再加點大蝦、鮑魚、魷魚、扇貝肉,煮成一鍋慶祝秋冬時節的海鮮小火鍋。


    秦柔帶著小外甥陳景翊在院子裏吃海鮮小火鍋。


    小胖墩一個月前已經被接走了,一個兵哥哥將他帶到他母親那邊去。


    家裏的另一個成年男人,已經掉進海裏大半個月都沒有回來。


    他出海了,現在隻剩下她們姨甥兩個。


    秦柔的姐姐秦棉一家,約莫要在十二月初抵達瓊州島。


    而秦柔等兩天要去一趟廣城,她要過去一周,所以她想把小外甥陳景翊和家裏的院子交給李慶花幫她打理,花花媽欣然答應。


    “小秦,你放心交給我吧。”李慶花收到了秦柔給她的植物卡,保證自己會按時定點澆水施肥喂雞。


    “花花嫂子,我院子裏這些,你也摘幾個回家,別讓它熟壞了。”


    “好的哎。”


    等到劉政委回家的時候,就見到自家小媳婦,正在認認真真寫未來計劃。


    劉政委:“未來計劃???!!”


    他媳婦兒厲害了,還會寫未來計劃了。


    某年某月某日,我得去小秦她……


    劉政委哭笑不得:“咱家的院子可從沒見你這麽上心過。”


    仍舊是光禿禿的一棵菠蘿蜜樹,就連小鬆鼠都不來他們家閑逛,哪怕偷椰子,也不上他們家來偷。


    隻有二樓露台上種著點兒韭菜生菜。


    “小秦她院子那麽漂亮,我當然得上心了,哪像咱們家院子。”


    “我都不用去管。”


    劉政委:“……”


    虧你還有臉說?!


    你能幫別人去打理院子,就不能幫自家打理院子?


    咱們家的院子為什麽是這樣?


    罪魁禍首是誰?


    陸家的院子如今是整個家屬院最漂亮的院子,不少院子裏種滿鮮花的,都沒有她的小菜園子漂亮,因為她格外會布置,勤於修枝理葉,院子裏不僅碩果累累,如今更是新添了幾樣花。


    她的院子有菜有花有雞舍,有茅草傘和躺椅,還有一塊綠色的小草坪,草坪上擺了個遮陽秋千,如今花藤爬上了秋千,結成了小小的花苞。


    不少人路過陸家的時候,都要往院子裏看一眼,誇一誇女主人的心靈手巧。


    最近又來了幾個新家屬,每次來總要問這一戶人家是誰的?


    “那是小秦家,院子布置的漂亮吧。”


    “真心靈手巧。”


    “那是,誰讓人家是播音員呢,早上上班晚,下午回來的早,一天閑著沒事幹,還不就打理自家小院子。”


    “不是還有些家屬不工作嗎?時間不是更多?”


    “他家還沒孩子,等你家裏有個孩子看看,哪還有什麽閑工夫管別的。”


    秦柔去廣城是因為省裏廣播電視事業管理局聯合各單位舉辦乒乓球大賽,她要隨著單位的乒乓球參賽選手一起過去,當然,她沒有參賽,而是作為播音員過去,為比賽實況播音。


    乒乓球可是個熱門活動,這兩年大大小小的都在搞乒乓球比賽,就連她們家屬院裏,也組織乒乓球隊伍。


    原本這事跟她沒有關係,但是上麵抽她去當比賽播音員,台長說這是個機會,讓她好好把握。


    “能上報紙啊!”


    秦柔想:我不想上報紙!


    當初娛樂圈都不想混,還上什麽報紙。


    但是這麽好的一個機會落在她身上,她要是不珍惜,實在有點不識好歹,這個露臉當播音員的機會落在她身上,可是叫人眼熱不已。


    秦柔隻能收拾好行李箱,跟著一起搭船去廣城,她們一行五個,除了她之外,還有四個參賽選手。


    其中有一個王麗春,王麗春這幾天在台裏跟人練習乒乓球,她拿到了這次參加比賽的機會,以為能好好地在台裏表現一回,還能公費去廣城,誰知道秦柔會被抽去當播音員。


    “有些人當真是命好,我們累死累活的練球,她倒好,坐在那裏看咱們,動動嘴就行了。”


    “我怎麽就不走這樣的狗屎運呢?”


    “要是我沒報名參賽,說不定抽調的人就是我,結果讓別人撿了狗屎。”


    原本秦柔和王麗春一個在上午,一個在中午,很少能湊在一起,現在王麗春要留在台裏練球,中午也跟人練乒乓球,兩人見麵的機會就多了。


    每次總要酸言酸語幾句。


    秦柔格外佩服她,為什麽能有人天天把狗屎掛在嘴邊。


    “不是命好,是人品好。”


    “我昨天夢到了錦鯉,隻走錦鯉運。”


    秦柔這話一說完,就聽見台裏好多人都在笑,跟她一起中午播音的曾雪青早就受不了王麗春了,“你天天狗屎運狗屎運的,能不能少吃點狗屎。”


    “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


    秦柔收拾好了行李箱,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雖然才過去了大半個月,但她懷疑自己懷孕了。


    她跟陸琰最開始的確不急著要孩子,後來小胖墩走了之後,秦柔覺得家裏冷清了些,但也漸漸習慣了。


    陸琰出海前,有些不舍,結果那啥之前不小心把東西給撕壞了,而這就是最後一個,雖然這個時候的能重複使用,但秦柔對此接受無能,平時丟的很勤,結果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就剩最後一個。


    大晚上的,總不能跑去跟別人家要。


    算算也是在安全期,於是也就沒有做安全措施。


    秦柔猜想也不至於一次就中,如果真懷上了,那就生下來,她本身並不排斥生孩子,主要是陸琰想過一段時間的“無崽”生活。


    他們倆一結婚就帶著兩個氣氛組,兩孩子也的確把氣氛活躍好了,可小陸同誌羨慕人家新婚夫妻,新婚燕爾,雙人世界。


    秦柔之前跟陸琰商量好了,等姐姐他們來了,小外甥自然要跟他爸爸媽媽生活,到時候他們倆過一年的甜蜜夫妻日子,然後再計劃要孩子。


    得知秦柔姐姐姐夫要來,這家夥還真高興了幾天,覺得自己想象中的兩人世界要來了。


    秦柔現在覺得這個傻男人可能是白高興一場。


    ——你的雙人世界就在夢裏吧。


    雖然孩子還可能是個小豆芽,卻已經不能算作是雙人了。


    說起來,秦柔自己也覺得奇怪,她以前沒懷孕過,並沒有親身經驗,隻是在新聞上看見了不少女子懷孕幾個月都沒有察覺到的新聞,而放在自己的身上,她怎麽發現,同房大半個月後,她就懷疑自己有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要是鬧出個大笑話就完了。


    秦柔也沒敢跟周圍的人說起這件事,她上周問了黃嫂子一回,結果她刨根問底又開始催生孩子了。


    就不能在她麵前提生孩子的事。


    這種事也不好說出去,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懷孕之後,秦柔就開始注意飲食和休息,如果不是這次去廣城的任務落在她身上推脫不了,她是不太想去的。


    他們一行人去了廣城,秦柔在船上吐得厲害,把別的人都嚇了一跳,也幸好他們出發的時間是在晚上□□點,她吐完了之後,吃了點東西,很快睡了過去。


    王麗春見到她這樣,躲到暗處跟一旁的同事董文華慶幸:“還說是什麽錦鯉運,吐成這個樣子,什麽運都沒有,等到了廣城丟死個人。”


    王麗春心裏高興不已,她最近通過跟人打乒乓球才知道,原來又有一個播音員要分到她們這裏來,而她和秦柔都在三個月的考察期,如果沒有通過考察期,有可能就失去這個工作。


    一般來說,如果沒有別的大毛病,她們兩人都能通過考察期。


    但是王麗春並不滿意這一點,她希望秦柔通不過考察,若是她通不過考核,秦柔的節目會不會落在她身上來?之前她一直在想辦法,但是都沒有想到辦法,現在卻是有了個主意:“董文華,你說秦柔要是把這次播音搞砸了,她會不會通不過考核?”


    王麗春這段時間跟董文華打得火熱,考核的事情也是董文華順口告訴她的。


    “如果隻是一兩次播音失誤,沒有那麽大的責任……”


    “那要怎麽讓她通不過考核?”


    “政治思想和個人作風上有問題才會影響,別的問題不大,她是軍屬,沒什麽問題——”


    “她男人聽說經常不在家,如今大半個月都不在了,你說她要是耐不住寂寞去勾搭別的男人,那不就是作風問題了。”


    “你可別亂說。”


    “我可沒亂說,秦柔那騷女人本來就長成了個不安分的模樣,你看她那雙眼睛,每天風騷的很,把台裏那些年輕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


    “你說,我要是去廣城找個二流子把她給——”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王麗春和董文華都愣了一下,這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誰在說話。


    兩人轉頭一看,發現是個拿著手電筒的船員。


    王麗春和董文華登時放下心來,王麗春嗤笑了一聲,也沒什麽好怕的,哪怕是秦柔聽見她在說這些,隻要他們倆不承認,或是口頭上認個錯,誰能奈何得了她?


    誰知道他們兩個人卻被船上的人控製起來了。


    一般為了防止人員偷渡越境,船上有警戒設備和警戒人員。


    “他們兩人有犯罪嫌疑。”


    “我們沒有,我們剛才隻是在閑聊。”


    “你們倆剛才說的話,船上的錄音機都錄下來了。”


    “你在船上侮辱軍屬,就沒想過船員是退伍軍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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