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沈鸞緩緩地跪坐下來,眼睛裏沒有焦點,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姑娘!這又是怎麽了?”


    紫煙匆匆進來,看見滿地碎瓷嚇了一跳,慌忙過來將沈鸞從地上扶起來,小心檢查過後發現沈鸞並沒有傷著哪兒才放下心。


    “秦大人呢?已經走了嗎?”


    “走了。”


    沈鸞低低地又重複一遍,“走了。”


    她忽然抬手在心口處摸了摸,感覺,空落落的。


    “姑娘,您怎麽哭了?您、您別哭啊,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紫煙急切的聲音在耳邊越飄越遠,沈鸞聽不真切,她隻覺得好難過好難過,像是身體空了一個洞,再也填不滿了……


    ……


    沈鸞狠狠哭了一場,哭到眼睛疼的睜不開,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日醒過來,沈鸞盯著紅腫的眼睛,沉著地讓紫煙去煮薏米湯。


    紫煙不敢多問,姑娘看著好像又變回了之前那個冷靜的她,但又好像不是。


    沈鸞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委屈又能怎麽樣呢?若是哭一哭就能解決事情,哭瞎了眼睛她都願意。


    紫煙給沈鸞送了薏米湯來,等她喝完,才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明日……打算何時去廣陽侯府?”


    沈鸞將碗放回到桌上,沒控製住發出一聲脆響,“明日,是秦大……人要出行的日子,到時定會有許多人去相送,我們就不去湊熱鬧了。”


    “姑娘不去了?”


    紫煙愕然,姑娘跟秦大人關係一直都很親近,這次更是特意去求了平安符送過去,怎麽到了相送反而不去了?


    該不會,姑娘昨個兒跟秦大人也吵架了?


    “我看一會兒書,你出去做事吧。”


    沈鸞朝紫煙笑了笑,紫煙隻得忍下心中疑問,關門出去。


    門一關上,沈鸞眼裏就滾落一顆淚珠,落在她前襟。


    “可真沒用,明明知道哭也沒用……”


    她這輩子說好了不隨便哭,可原來哭這件事,她也沒辦法控製。


    明日,秦戈就走了,他這一走,自己與他,大約,就再沒有交集。


    翌日,沈鸞果然沒有去送秦戈,連沈家人都覺得奇怪,金氏特意跑過來一趟,生怕她哪裏不舒服。


    “阿鸞你眼睛怎麽腫成這樣?”


    金氏憐惜地湊近細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來,“哭的?”


    沈鸞牽了牽嘴角,“昨個兒看了一本書,裏麵有個故事著實感人肺腑,一個沒注意哭了半宿就成了這樣。”


    金氏:“……”


    沈鸞之前也做過這種無厘頭的事兒,她沒怎麽懷疑,拉著沈鸞坐下,“所以你今日才沒去送秦戈?我還以為你一早就去了。”


    沈鸞笑笑沒說話,金氏何等敏銳,立刻嗅到不對勁。


    “你跟秦戈吵架了?怎麽挑這種時候?可說開了?他這次平亂可不能三心二意,你素來清醒,不會真與他鬧騰了吧?”


    “沒有。”


    沈鸞低下頭,“都說明白了,母親,蕭家興許過陣子會來人上門提親,若見了蕭家的人,您就應了吧。”


    “什麽?蕭……”


    金氏眉頭皺成了毛毛蟲,“這又是哪一出啊?哪個蕭家?蕭然?你要跟他成親?蕭家的事情不是已經都過去了嗎?”


    金氏著實不能夠理解,咋怎麽多事兒她一樣不知道呢?


    “就是蕭然,您就別管了,我與他……大概是前世的孽緣,您幫著應下就是,就當做,圓了我爹的一個心願。”


    “幹嘛要圓他的?要圓也是圓我的!我就希望你能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你跟秦戈不是好好的嗎?母親難得見你對一個人動心,感情的事情可不能衝動慪氣。”


    金氏就怕沈鸞是真跟秦戈鬧了矛盾,一氣之下決定嫁給蕭然,她知道沈鸞一直都對蕭然沒有什麽想法,就連當初的退婚都是沈鸞主動提出來的,她不相信沈鸞會忽然喜歡上了蕭然。


    沈鸞搖搖頭,“我並沒有慪氣,我怎麽會用這種事情來置氣,我隻是,忽然覺得蕭家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金氏不置可否,沒有說蕭家的不是,但也沒一口應下。


    事關沈鸞終生,她如何能草率?隻說了此事下次再說。


    沈鸞自然明白金氏的顧慮,沈家一直沒有將蕭家納入考慮的範疇,尤其是祖母,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對蕭家頗有微詞,此事想要說服她們,還得花一番心思才行。


    可她此刻沒那個心情。


    秦戈離開之後,讓沈鸞對什麽事情都有點提不起興趣來,一應邀約統統推掉,隻每日待在沈宅裏,或處理鋪子上的事,或料理家中繁雜的事務。


    金氏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幸而還有劉小昭在。


    她悄悄將小昭喊過去,“小昭丫頭,你有空幫我多陪一陪阿鸞,我瞧著她近來魂不守舍的,她也不肯跟我說,你與她年紀相仿,興許她會願意跟你說說。”


    劉小昭於是見天兒地往沈鸞這兒跑,甚至連練字的家夥都一並搬到了沈鸞這裏。


    “我一個人寫不好字,之前在沈大哥那兒的時候寫的還成,但沈大哥那麽忙,我怎麽能總去打擾他,所以來沈姐姐這裏,姐姐也能指點我一二。”


    沈鸞朝著她笑了笑,“靜下心來慢慢寫,總能有所精益,你就在這兒寫吧。”


    劉小昭性子開朗,不過跟秦舒的大大咧咧又不同,她特別的樂觀,似乎什麽事情都不能讓她傷心一樣。


    有劉小昭的陪伴,沈鸞臉上的笑容稍稍多了一些,雖然不像從前那麽愛笑,但也比總是沒什麽表情來的要好。


    “沈姐姐,你為什麽不開心呢?”


    劉小昭好奇地問,“我特別羨慕你,又漂亮又能幹,哪兒哪兒都特別好,沈姐姐是不是遇上了什麽繞不過去的麻煩?”


    沈鸞收斂嘴角,淡淡地說,“天底下哪裏有人能一帆風順,身不由己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有多無力。”


    “這我有經驗,我從前也苦惱過,覺得我身患病症總是麻煩別人,興許還不如早些死了輕鬆,那樣就沒煩惱了,但是後來我又不那麽想了。”


    劉小昭捧著下巴眼睛看向窗外,“我還是想活著,雖然也由不得我,但我能盡力嘛,隻要活著,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她眯起眼睛笑起來,“除了生死,其他事情在我這兒都不算事兒,嘿嘿嘿,沈姐姐我是不是太沒有追求了?”


    “不會,你特別厲害,比我想的要堅強的多。”


    沈鸞對劉小昭越發刮目相看,跟她一比,自己身子康健,生活寬裕,心中在意的人都好好的,便是比起上輩子,也已是天壤之別。


    “還是小昭妹妹想的通透,人一輩子說長不長,指不定哪一日眼一閉就去了,何苦讓自己不痛快。”


    劉小昭:“……”


    不,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是想開解開解沈姐姐,但沈姐姐怎麽仿佛要超脫了一樣?


    沈鸞眉間的抑鬱有些散開,至少,她保住了沈家上下,至於蕭然……說起來他確實也沒有義務要幫自己隱瞞事實,甚至之前也幫了自己不少忙。


    事已至此,就這樣吧。


    隻要能平平安安過完這一世,她身邊的人都能平安無事善始善終,沈鸞的心願,也就完成了。


    ……


    沈鸞沒心情應付一切宴請,從劉小昭那裏得到提點之後,開始全身心地撲在生意上。


    之前她精心挑選出來的一支商隊出去了一趟,居然談成了好幾筆買賣,沈鸞跟幾個掌櫃的一合計,其中有幾個還真不錯。


    “姑娘,這種布料在晏城我都沒見過,據說那兒的蠶吐的絲跟別處不一樣,他們那兒織染的法子也不一樣,都是用當地一種帶顏色的石頭磨成粉末染的色,雖說……比不上晏城繡坊裏那些織錦,但勝在便宜又還算好穿。”


    沈鸞看著麵前擺著的布匹,確實與她平日裏見到不太一樣,顏色沒那麽鮮豔濃厚,卻有種別樣的淡雅。


    “都打聽過了晏城確實沒有別的商家有這樣的貨?”


    “確定,這些也是我們這次無意中遇見的,聽說我們要買他們的布,他們都覺得稀奇,要價格外低。”


    沈鸞用手摸了摸,不如織錦光滑,但很輕薄,且揉了之後不易發皺,鬆開手又能變得平平展展,極好打理。


    “收的時候也別太壓價了,這批布料的來源你們捂緊一些,先不不急著出手,這幾個顏色讓人送去我府裏,趁著暫時沒人跟咱們爭搶,先賺一筆再說。”


    沈鸞也是看布匹的質量很不錯,再加上奇貨可居,若是稍作傳播,很容易引得人感興趣。


    那些布匹送回沈宅,沈鸞親自動手,給自己金氏各做了一套衣裙。


    她那身用了淡雅的顏色,隻在領口袖口和裙擺處繡了簡單的繡紋,原本就淡雅的布料稍作點綴,頓時就顯得特別有仙氣兒。


    金氏這用了深厚一些的顏色,繡線也改用金絲銀線,獨特又貴氣十足。


    沈鸞將衣服給金氏送去,金氏隻看了一眼就喜歡的不行,“這就是你說的那批料子?果然不錯。”


    “那就勞煩母親這些日子外出的時候多穿一穿,到時候我再讓人鋪子裏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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