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鸞被他麵前寫得密密麻麻的字給驚著了,看起來像是一整日都沒有離開過桌前。


    “那些應酬沒什麽必要,不是說現在不必過來給我檢查字了?你已經寫得還算能看。”


    “就隻是能看呀……”


    沈文韶瞄到她微不可查地扁了扁嘴,嘴角輕揚,“嗯,隻是能看。”


    沈鸞:“……”


    她自己動手去旁邊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在沈文韶邊上坐下,忙不迭地拿出絡子。


    “上回見你有一條絡子舊了,就給你做了條新的,哥哥如今在晏城也是小有名氣,走出去多少人看著呢,你先看看喜不喜歡,要是能用的話,我再給做幾條都換了。”


    絡子打得十分精巧,用色搭配得也雅致。


    沈文韶看了一會兒,抬起頭,“所以?”


    沈鸞心裏一驚,臉上無辜的不得了,“什麽所以?”


    “就隻是來給我送絡子?”


    “那、那不然還能有什麽別的嗎?”


    沈文韶輕輕眯起了眼睛,“這樣啊,我給過你機會了,後麵再想說什麽……”


    “哥!”


    沈鸞急了,慌忙的扒拉住他的袖子,“那什麽,是有那麽一丁點兒事。”


    沈文韶輕笑一聲,也不拽開她的手,眼裏笑意淺淡,“我就說,怎麽好端端地給我絡子過來。”


    “也不是……這個本來就是給你做的,之前見你忙才沒送過來。”


    沈鸞鼓了股臉頰,眼睛亮起來,許是今日沈文韶看起來格外好相處,她又往他那兒靠了靠,壓低了聲音。


    “哥,其實是母親讓我來問的,你不許生氣哦。”


    沈鸞圓圓的眼睛忽閃著,裏麵藏著不明顯的幸災樂禍,看得沈文韶有種想要敲她腦袋的衝動。


    “先說說看。”


    沒能得到承諾,沈鸞遺憾了一下,隨後直奔主題。


    “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兒,就是哥哥你看,你如今金榜題名,又在翰林院風生水起,又得了皇上親口嘉許,又生的這麽一表人才,玉樹臨風,你就沒覺得缺了點什麽?”


    沈文韶靜靜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好像,是缺了點什麽。”


    “對吧對吧!”


    沈鸞猛地提高音量,“所以母親的意思是,如果你……”


    “我還缺一個才名遠揚的妹妹,你看你什麽時候能讓我圓滿一下。”


    沈鸞差點被自己給憋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在說什麽玩意?


    “也不求你去考功名,把該看的書都看一看,出口成章,總是可以的吧?上次你在那個品詩宴上作的詩我看了……也就那樣吧。”


    “不是,大家都誇我作的不錯來著。”


    “那是因為大家都太客氣了。”


    沈鸞生無可戀,所以他就可以不客氣了哦!自己是不是從外麵撿來的!


    沈鸞的嘴嘟出一個輕微的弧度,反駁還反駁不了,人家是新科狀元,總不能說他沒有鑒賞水平吧。


    沈文韶之前一直在翻查文錄,腦袋裏漲漲的,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不過也不算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字兒寫得就還行,也不枉你苦練那麽久。”


    沈鸞在心裏扁扁嘴,好吧,也還是表揚了她一下。


    她忽然抬起頭,“那些詩不是都讓馮姑娘拿去了?哥你是怎麽瞧見的?”


    沈文韶在桌上敲了敲,“你之前究竟想說什麽?”


    沈鸞一秒被拉開了注意,“哦對,哥你別打岔,母親就是讓我來問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也該幫你相看相看,母親說讓你別不好意思,必定會給你找個喜歡的。”


    沈文韶眉頭漸漸皺起來,“暫時不必。”


    “怎麽就不必了呢?你瞅瞅晏城跟你一般大的人,有些孩子都有了。”


    沈鸞欠兮兮地朝他揚了揚眉,“哥你悄悄告訴我唄,我保準給你找個特別好的嫂子回來。”


    沈文韶忽然伸手,平舉到她額前。


    沈鸞不明所以地呆呆看著他,眼睛眨巴了兩下,額上便是一陣疼痛。


    “嘶……”


    沈文韶收回彈出去的手,“絡子我收下了,你當真這麽閑,就去把上次給你的雜談抄一遍送來。”


    沈鸞捂著腦門,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我哪裏閑!跟你說正經的呢!”


    “行了,出去記得把門關上。”


    沈文韶將絡子收好,複而低頭,重新將注意力投到手裏的文錄當中。


    沈鸞又不甘心,又不敢打擾他,自己在旁邊氣成了球,過一會兒又慢慢地消了氣,還是輕手輕腳地出去,把門輕輕關上。


    “不管他了!是他娶媳婦又不是我,人家都不著急我急個屁啊。”


    紫煙拽了拽沈鸞的袖子,“姑娘,文雅。”


    “文不了,他還彈我腦門!”


    沈鸞這會兒都覺得額頭隱隱作痛,“你看看,青了沒?”


    她白淨的額上微微紅了一點點,紫煙一邊憋著笑給她揉了揉,一邊問,“姑娘,你雜談你抄不抄?”


    沈鸞木然了一會兒,欲哭無淚。


    她都忘了還有這個了!


    ……


    回去找了金氏,沈鸞如此這般說了一遍,金氏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心口。


    “還好我沒去,辛苦你了,母親給你多買些燕窩魚翅的補補,雜談什麽的,你用心些。”


    沈鸞委屈得不行,等她抄得差不多了,也到了杜家娘子的宴請。


    沈鸞與金氏前往,“雖然文韶說暫時不著急,咱們就先自己看看,心裏也好有個數。”


    金氏經營鋪子出的心得,不管什麽時候,先看準了目標,等需要的時候就可以迅速出手,反正是不虧的。


    沈鸞就有些百無聊賴,這事兒她不管了。


    杜家娘子的宴請,一如既往場麵宏大。


    進去之後沈鸞見過了一些長輩,就去找同齡的姑娘們說話。


    “沈三妹妹。”


    立時有人過來與她打招呼,語氣親親熱熱,上來就好一通吹捧。


    沈鸞也已經見怪不怪,很快融入她們當中。


    “你們聽說沒,好像今日還會有皇子來呢,是杜家娘子邀請的,就在旁邊設了宴,請的都是些晏城極有身份的人。”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杜家娘子的身份本就不低,連皇子都要給她父親麵子,隻是不知道咱們有沒有機會見得到。”


    “聽聞三皇子也會來,沈三妹妹你是見過三皇子的是不是?他是不是如傳聞中那樣俊逸不凡?”


    沈鸞被點了名,卻一點都不開心,她一點都不想稱讚三皇子。


    “我見是見過,隻是沒細看,時間也長了,有些記不清楚。”


    “哎呀,那太可惜了,不過我方才見著了沈二姑娘,她記得可清楚了,連三皇子殿下那日身上用的是什麽顏色的配飾都說得清清楚楚。”


    沈鸞嗬嗬嗬地笑,“二姐姐的記性確實比我要好一些。”


    沈玲也來了?


    沈鸞沒多在意,這種宴請誰來都不奇怪,如今分了家,沈玲自然不必按著祖母說的,在親事上多等一等。


    況且,沈玲似乎對三皇子相當感興趣。


    宴請上依舊有不少有意思的玩意,沈鸞試了一兩個之後有些累了,走到旁邊坐下休息。


    杜家娘子宴請上的茶點果子都十分可口,沈鸞自個兒清清靜靜地坐著,也覺得甚是悠哉。


    “呀!”


    她低下頭,一個小丫頭驚慌失措地跪下給她擦裙擺,“對不住對不住,是奴婢不好,弄髒了姑娘的裙子。”


    沈鸞看過去,小丫頭過來添水的時候沒拿穩,濺出來了一些落到自己裙擺上,並不顯眼。


    “無妨,起來吧。”


    沈鸞隨意地拍了拍,讓紫煙去拿一套更換的衣服過來。


    小丫頭誠惶誠恐,“奴婢給您帶路,去後麵換衣服,多謝姑娘寬恕。”


    “這沒什麽,下回小心一些,別燙著自己和別人。”


    等紫煙取了衣服回來,沈鸞跟著小丫頭去換衣服,換好之後從屋裏出來,那個小丫頭已經不見了。


    “走吧,我們回去。”


    沈鸞剛走了幾步,瞧見一個人從前方過來,看清之後她立刻行禮,“三皇子殿下。”


    “沈三姑娘,能在這兒遇到,可真是巧。”


    沈鸞在心裏閃過幾句不能拿出來說的話,臉上笑容端莊穩重,“不打擾殿下的雅致,小女子先行告辭。”


    “不急,既然碰到了,我剛好有些話想跟沈三姑娘說,不知沈三姑娘可賞臉?”


    如果她能不賞臉,她一定不賞。


    不過此刻,沈鸞隻能淺笑著應承。


    往旁邊走一點有個小園子,裏麵放了許多盆栽,各式各樣供人欣賞。


    沅申走到園子一角的石凳上坐下,立刻有下人送上熱騰騰的茶水,然後退出去很遠。


    “坐。”


    沈鸞在他對麵坐下,態度始終從容淡然,讓沅申心裏有些讚歎。


    果然什麽樣的人生什麽樣的兒女,難怪父皇到如今都總是誇讚沈源修,從他這一雙兒女身上,也能窺見一二。


    都是姓沈的,自己剛剛見過的沈玲跟沈鸞放在一塊兒比較,都算是辱沒沈鸞了。


    “聽聞沈家三房如今在外獨住,沈三爺早逝,留下你們孤兒寡母的也沒個照應,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地方,我很樂意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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