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就不去,娘也沒想過要礙你事,這不是……替你委屈嘛……”


    曹老太太忍下心裏的不甘,目光挪到新房的方向,但自己這口氣還是得出一出的。


    ……


    沈玥曹瑾三日回門,沈玥臉上戴了一頂紗帽,垂下來遮擋臉的紗簾格外厚實。


    不過即便這樣,沈鸞也能夠感覺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四妹妹不過才嫁人幾日,我卻好像許久沒見四妹妹一樣。”


    沈鸞笑吟吟地站在章氏身側,一身淡雅脫俗的衣裙,顯得無比清麗,一張美麗的臉上笑容明媚,仿佛會發光一樣,讓人隻一眼,就會被她吸引住。


    曹瑾的餘光死死地黏在沈鸞身上,這才是原本應該成為他妻子的人,絕色溫柔,又能帶給他最多的財富和幫助!


    曹瑾由沈源鍾招待,找了沈誌安作陪……沈源鍾也不大敢去找沈文韶。


    沈玥則去跟沈家的幾位姑娘說說話。


    姐妹四人難得齊聚一堂,在偏廳裏,沈玥摘下了頭上的紗帽。


    沈玲毫不客氣地抽氣,語氣誇張,“天呐,怪不得你要戴那個,怎麽現在還這麽可怕?”


    連沈晴都忍不住吸了口氣,隻是卻控製著情緒,很快挪開視線。


    沈玥的眼睛靜靜地盯著沈鸞,仿佛在等著她的反應,沈鸞隻掃了一眼,語氣憐惜,“二姐姐快別說了,四妹妹心裏定是不好受的,也就在咱們姐妹麵前她無需遮擋,二姐姐就別惹她傷心了罷。”


    沈玲白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心,不過我又沒說錯,我瞅著這傷怕也是治不好了,四妹妹往後就少出門,見的人少了,自然也就少傷心不是嗎?”


    沈玥攏了攏肩上披的薄紗,淺淺笑起來,“這就不勞二姐姐操心了,二姐姐既然看不慣我,也不必浪費時間在這裏陪我,大姐姐也是一樣,我與三姐姐許多日子未見,有些話想要單獨與她說呢。”


    “嗬,你當我想在這兒陪你?”


    沈玲率先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要不是祖母發了話,她今兒都懶得出現。


    沈晴也站起來,卻是擔憂地看了一眼沈鸞,沈鸞安撫地朝她笑笑,這裏是沈家,沈玥翻不出什麽花兒來。


    等人都走了,沈鸞讓紫煙重新送了一壺茶上來,“鋪子裏新送來的茶葉,說是炒製的時候放了果幹花瓣,比平常的茶多了一份清甜,四妹妹也嚐嚐。”


    沈鸞用的東西沒有一樣不是好的,茶具精致貴重,讓人端上來的果子也是尋常人家中難得一見。


    沈玥的目光在沈鸞臉上打轉,見她氣色紅潤,皮膚像是從裏麵透出光來一樣,清透無暇,吹彈可破,一看就是從小嬌養出來的。


    自己呢?從一大清早就要跟曹家那個老不死的慪氣,應付她想著辦法蹉跎自己。


    隻是短短幾日,沈玥都煩躁得要死,開始懷念起閨中的日子來。


    “三姐姐如今過得很好?從前三姐姐與我那樣親近,一日不見我都不成,如今怎的與我生疏成這樣?”


    沈鸞淺啜了一口茶,漫不經心道,“從前是我考慮不周全,沒少給四妹妹造成困擾吧?隻後來年歲大了,覺得這樣不成,我還是個做姐姐的,怎能如此依賴妹妹?豈不讓人笑話?”


    “嗬嗬,我還以為從前種種,皆是姐姐做出來的樣子呢。”


    “哪兒能呢,我若是裝模作樣,又怎會屢次做出蠢事來?”


    沈鸞看著沈玥笑的無害,“那會兒我是當真愚不可及,也難怪四妹妹喜歡與我在一塊兒。”


    沈玥定定地看著沈鸞,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自以為掌控在手中的沈鸞,變得如此陌生?


    沈鸞垂下眼睛,手指在茶杯的杯壁上緩緩摸著,“那日在酒肆,四妹妹不適暈倒,我扶著妹妹躺床上的時候,無意中在你身上摸到一把剪刀……”


    沈玥心裏猛地一跳,聽見沈鸞繼續說,“我怕那剪子傷到了妹妹,因此拿出來放在旁邊,隻是我很好奇,為何妹妹會隨身帶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沈鸞微微睜大眼睛,“不奇怪嗎?誰出門玩樂會帶一把剪子?”


    “我就是、就是習慣而已。”


    沈玥偏過頭,覺得臉上的傷疤在隱隱作痛。


    “哦,那就算了。”


    沈鸞像是隨口提及的小事,沈玥沉默,曹瑾告誡過她,此事絕不可跟沈鸞透露半點。


    可難道,就這麽算了?


    ……


    沈源鍾是沈老太太的二兒子,章氏共生了三個兒子,老大沈源德性子古板正直,能力平庸卻很有追求,如今在翰林院不上不下。


    老三沈源修是個奇才,沈家在晏城的地位一大半是他帶來的,遺憾英年早逝令人唏噓。


    老二沈源鍾,就是個能力也不咋地,又不求上進,連翰林院都沒混進去,又怕吃苦不願意外放,整日吊兒郎當混吃等死的類型。


    他對曹瑾這樣的文人沒什麽好感,不過沈玥是他女兒,回門的時候自己不得不做陪。


    “我們玥丫頭性情乖順,就指望著賢婿多多照顧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沈源鍾這種廢話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臉上已經顯出了醉意。


    曹瑾舉了舉酒杯,隻碰了碰嘴唇,轉頭與沈誌安攀談上。


    當初曹瑾也是庶吉士出身,仗著自己的資曆,跟沈誌安傳授起經驗來。


    “你是不用擔心的,有沈家作為底氣,相信很快就能入翰林,到時候好好表現,不愁沒有機會。”


    沈誌安表情淡然平靜,“沈家並不像你想象中那樣,沈家子弟都得憑借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沈家幫不上什麽忙。”


    “這你就是謙虛了,沈老夫人的胞弟可是長信侯,怎麽會幫不上?你放心,到時候我也會盡力幫你,若你有什麽不懂之處,盡可以來問我。”


    沈誌安輕輕搖了搖頭,“祖母的性子我們比你了解得多,斷不會為了晚輩的事情麻煩長信侯。”


    曹瑾在心裏嗤笑,吹吧就,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呢?


    自己當年體會深刻,有了沈家的幫忙,升遷無比順利容易。


    不知道沈玥有沒有跟沈老太太提這事兒,自己的位置,應該也得動一動了。


    ……


    沈玥自然是提了的。


    曹瑾在回門前,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叮囑她,一定要把這事兒做成了。


    “祖母,孫女自知這門親事如何而來,孫女早已經後悔,也得到了教訓,從今往後,孫女定然會改過自新,絕不讓祖母失望。”


    沈玥跪在章氏麵前,淚水潺潺,好不可憐。


    沈鸞輕輕給章氏捏著肩膀不做聲,心裏卻都猜得到沈玥接下來要做什麽。


    因為這事兒自己從前沒少做。


    果然,沈玥臉上的眼淚越擦越多,“曹家肯娶我實屬不易,隻孫女無能,又無顏見人,因此在曹家的日子怕是未必好過,可若是我能夠幫得上曹家一點點小忙,他們必然會感激我,我才能過得舒坦一些……”


    沈玥可憐兮兮地看向章氏,“孫女隻求祖母垂憐,幫我這一次。”


    章氏讓她先起來,“回門日不興在娘家哭哭啼啼,讓夫家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們把你怎麽樣了。”


    沈玥被丫頭攙扶起來,坐在旁邊的時候依舊拿著帕子擦眼淚。


    “不是孫女要跟您訴苦,實在是……我在沈家這麽些年,也沒遇見過婆母那樣的人,若是尋常婆婆給媳婦立規矩,孫女自是半句話不會多說,可婆母卻處處針對我,嫌棄娶了我並沒有給曹家帶來任何益處……”


    沈玥抬起眼來,柔弱的目光裏閃動著祈求,“祖母,您就幫幫我吧,若是曹瑾有了出息,也能夠幫得上咱們沈家呀。”


    章氏麵容波瀾不驚,“你覺得,我能夠幫得上什麽忙?男子混跡官場,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旁人的助力,尤其我們沈家,曆來清廉明理,何曾依仗過關係?”


    “祖母,難道你就忍心看我被婆家蹉跎嗎?”


    “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當初曹家上門求親,也曾知會與你,你也是同意了的,玥丫頭,身為女子,你隻需做好自己的本分,至於其他,不需要你來操心,莫非你覺得你男人靠著自己媳婦升遷,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沈玥臉色一會兒一個色兒。


    沈鸞立在章氏身側,也覺得心裏十分不好受。


    她也做過跟沈玥一樣的事,雖沒有沈玥這麽誇張,卻也是一次次來沈家,來祖母麵前哭訴懇求。


    一想到自己都做過什麽,沈鸞臉皮就發漲,熱的難受。


    雖然祖母拒絕了,不過沈鸞知道,祖母素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從前也是這般拒絕了自己,然而每次過不了多久,曹瑾就能夠得償所願。


    沈鸞目光在沈玥身上掃過,可是這一次,她不會讓曹瑾如願。


    還想占沈家的光升官發財?我呸!


    做夢去吧!


    沒有得到章氏的應承,沈玥離開沈家時臉色相當難看。


    曹瑾一上車,等不及問她情況,沈玥翻了個白眼,“我反正是說了,不過我那個祖母脾氣又強又臭,自命清高,我看你就別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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