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抓著傘柄的手忽而收緊,又鬆開,垂眸斂去眼裏呼之欲出的情緒,嘴角的弧度不受控製的又上揚了一點點。


    “那就不說了。”


    秦戈送沈鸞到宮門口,看著她上了車,目送馬車遠離。


    小五撐傘站他後頭,“世子,你一會兒還要麵聖呢,就穿濕衣服去?”


    秦戈摸了摸肩膀,“無妨,一會兒就幹了。”


    “嗬嗬嗬。”


    小五笑得十分沒有感情,“我瞅著幹不了,您就差把頭也伸到傘外了,是生怕沈姑娘瞧不見呢?”


    秦戈收回目光,掃到小五身上,小五立馬低頭,“世子如此憐香惜玉,心思細膩溫柔,小的佩服。”


    “我怎麽覺得,你最近骨頭有點緊了?明兒讓九皇子跟你比試一下,也看看他可有精益。”


    小五的臉拉了下來,“世子……我錯了……”


    沈鸞回到沈府的時候,金氏就在她院子裏等著。


    一見到沈鸞,金氏急忙上前,“如何了?可有什麽意外沒有?宮裏的貴人有沒有為難你?”


    沈鸞拉著金氏坐下,“母親放心吧,沒事兒,隻是去回了幾句話,讓母親擔心了。”


    她讓紫煙將賞賜的東西拿過來,“母親看,我還得了賞賜呢。”


    看見沈鸞全須全尾,金氏才鬆了口氣,“可能是我想多了,沒事就好,我讓人去醉白樓買了一桌席麵,晚上給你壓壓驚。”


    沈鸞笑著應下,送金氏回去,然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發呆。


    進出一趟宮,沈鸞莫名覺得疲憊不堪,尤其是皇上居然知道了她和蕭然的婚約,令人毛骨悚然。


    萬一皇上當真一時興起下了旨,那豈不是蕭家也不痛快,她也未必痛快。


    “這樁婚事,得趕緊退了才行。”


    晚上金氏給沈鸞置辦的席麵,在沈鸞的強烈要求下,邀請了蕭然。


    金氏雖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不過沈鸞的要求她一般不會拒絕,說起來,蕭然來沈家還真沒給他設宴。


    也沒有旁人,就金氏和沈鸞,加一個蕭然。


    “醉白樓是晏城有名的食肆,裏頭的醉香雞尤其出名,蕭公子嚐嚐可合口味。”


    沈鸞熱情地招待,也不管蕭然作何反應,她隻要不失禮就行。


    令沈鸞意外的是,蕭然並沒有特別冷淡,自己跟他說的話他會給與回應,十分超出她的預期。


    才剛剛開宴,又來了個人。


    “哥?”


    沈鸞驚奇地叫出聲,沈文韶怎麽會來這裏。


    金氏趕緊讓人加了凳子和碗筷,“怕打擾到你念書,正是關鍵時刻,因此沒讓人去叫你,不過同樣的菜色都給你送去了一份。”


    沈文韶在沈鸞旁邊坐下,清冷的臉上浮著淺淺的笑意,“一頓家宴不會耽擱什麽,怎能讓母親和阿鸞招待外人?難免有些失禮。”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朝著蕭然抬了抬手,“招待不周,還望蕭兄海涵。”


    沈鸞在沈文韶背後跟金氏使眼色,哥哥會喝酒嗎?


    金氏搖搖頭,不知道啊。


    兩人一臉迷茫,要是沈文韶在她們這兒喝醉了,耽誤了念書,那她們兩罪過可就大了。


    沈鸞見沈文韶又要倒酒,急忙按住的手,笑得一臉淳樸,“哥哥,家宴也不必總喝酒,吃菜吃菜。”


    她拿著幹淨的筷子親自給沈文韶布菜,挑了他喜歡吃的放碗裏,然後對他擠出笑臉,湊過去壓低聲音,“哥,咱們沈家不興給客人勸酒的。”


    沈文韶看著她,“怕我喝不過?”


    “當然不是,酒有什麽好喝的,待考完歸來,我陪喝,喝一壇都行。”


    “就你?”


    沈文韶眯著眼睛,半點都不信。


    不過他終究還是放下酒杯,開始慢條斯理地吃碗裏沈鸞夾的菜。


    桌上有金氏在,絕不會冷場,金氏接觸過的人多,與蕭然說起甘州的風土人情來也是如數家珍。


    氣氛比沈鸞預想的要好太多,連帶著她心情也不錯,一不小心多喝了兩杯酒,等沈文韶發現的時候,沈鸞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她還想去拿小酒壺,被沈文韶製止,“不準喝了。”


    “為什麽?”


    “女孩子家家喝什麽酒?”


    沈鸞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的樣子,“還挺好喝的,憑什麽女子就不能喝?”


    她把酒杯往沈文韶麵前一擺,“倒。”


    金氏吸氣,這丫頭的酒量也忒菜了,這就醉了?


    “那什麽文韶啊,你別跟她計較,這孩子可能喝多了。”


    金氏替沈鸞解圍,然而沈鸞仗著酒勁,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


    “哥你不給我倒呀?那我給你倒。”


    她腦子暈乎乎的,說話的語氣憨態可掬,伸手就要去抓酒壺。


    沈文韶的手也沒動,她居然還能抓個空。


    “你別動!”


    沈文韶好整以暇地看她笑,“我沒動。”


    沈鸞皺著眉,那自己怎麽抓不到,他一定是動了!


    “好了好了,鸞兒,我們先屋了,猜到你酒量差,沒想到這麽差……”


    金氏一邊哄著一邊扶沈鸞起身,跟紫煙一塊兒將沈鸞送回院子裏。


    桌上隻剩下沈文韶和蕭然,沈文韶給自己的酒杯倒了杯酒,自顧自地喝下去,然後抬眼。


    “我早聽聞過蕭兄的盛名,弱冠之年就已經做到五品千戶,前途不可限量。”


    蕭然靜靜地看著他,此人雖是個讀書人,可身上的銳利的寒氣卻令人心驚,讓蕭然心裏沈源修的形象陡然間有了一個明顯的參照。


    “外麵都在傳,蕭兄一怒為紅顏,不懼三皇子殿下,敢從他手裏搶人,好些人在猜,這位歌女究竟生的如何傾國傾城,能讓蕭兄當著與自己有婚約的人麵,將人帶走。”


    沈文韶一邊笑著說,一邊繼續給自己倒酒,隻是眼眸清冷至極,一丁點兒笑意都沒有。


    “不過也不重要,人都會有衝動的時候,不過衝動,是要用代價去換的。”


    沈文韶又喝掉一杯,酒杯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抬眼,烏沉沉的眼睛讓蕭然心底生出一種寒意來。


    “沈家如今論起來,是不如蕭家,不過我沈文韶的妹妹,受不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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