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林雨珍就是一個小小的科員, 二十三級幹部,在市政府幾乎屬於級別最低的, 無論是曲秘書長還是賈秘書的要求, 她都是沒辦法拒絕的。


    於是,她突然就變得非常忙碌了,上午一般是要完成李主任交代給她的任務, 都是一些簡單的文字處理, 但肯定也是需要時間的,下午曲秘書長如果有時間, 會簡短的給她指點一下, 如果不能親自教她, 就會讓李主任給她一摞資料, 並要求寫出相應的稿子。


    好在, 曲秘書長還兼任著別的職務, 平常特別忙,一周也就能抽出兩天的時間,即便如此, 王雅芳也羨慕的不得了。


    “雨珍, 你不知道吧, 咱們整個秘書處, 一處二處三處, 能讓曲秘書長手把手教的,少之又少, 咱們一處好像隻有張組長, 但霍哥說, 曲秘書長當年也隻是指點了幾次,像你這樣, 一有空就就給你上課,還經常給你布置作業的,還真的沒有!”


    她說的霍哥,已經四十多歲了,比李主任年齡還大,是秘書一處資格最老的科員,他各方麵的水平都不高不低,整天樂嗬嗬的,為人四平八穩。


    林雨珍歎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為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說,“雅芳,我現在寫的這個報告,前前後後已經修改了五次了。”


    可昨天拿給曲秘書長看,還是沒過。


    王雅芳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忽然想到她剛分來的時候,李主任也是這樣,拿了好多資料來,每天讓她寫稿子寫公文。


    修來修去都不滿意,那一個月,她真的快瘋了。


    但那時候李主任交給她的任務,說起來也並沒有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公函公文,相對比較簡單,可不像林雨珍這樣,公文公函報告年度總結還有各類發言稿,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如果這要是她,一個稿子改五次,非要真瘋了不可。


    領導的青睞,其實有時候也會讓人吃不消,想想這些,王雅芳似乎又沒有那麽羨慕了,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小包山楂卷,悄悄遞過去。


    林雨珍笑了笑,也從抽屜裏拿出一塊巧克力分給她。


    她並沒有上班吃零食的習慣,這還是許俊生見她最近那麽忙,早上硬塞到她的皮包裏的。


    王雅芳眼睛一亮,“這麽好的巧克力啊?”


    剝開糖紙就塞到嘴巴裏了,還主動問,“雨珍,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和其他科室不太一樣,秘書處的科員,都是接了任務各幹各的,相互之間很少幫忙,這主要是工作性質決定的。


    總不能把公文文或者稿子一分為二,你一半我一半吧,那樣反而拉低了效率。


    但林雨珍的情況,又有點不一樣。


    林雨珍說,“今天不用了,明天,幫我一下成不成?”


    王雅芳說,“成呀,沒問題!”


    次日,林雨珍把李主任交代的那些日常工作,都交給了她,並說,“雅芳,謝謝你啊,改天我請你吃飯!”


    這麽一來,她的時間就沒那麽緊張了,當賈秘書再次讓她寫稿子,她就不太需要熬夜了。


    吃過晚飯,她把張副市長的發言稿又修改了一遍,撰抄完之後,把文稿都放到皮包裏,就從書桌旁站了起來。


    此時剛剛晚上九點。


    誠誠和圓圓最近去上了幼兒園,老師要求必須八點半睡覺,兩個小娃娃都很聽話,這個點早就睡了,但許俊生指定睡不著,林雨珍在窗下寫稿子,他也在廳裏看電視,但怕打擾到她,不敢開聲音。


    看的都是默劇。


    這會兒見她站起來了,立馬就問,“雨珍,寫完了?”


    林雨珍點點頭,“今天早,你打開音量吧!”


    其實,比起看電視,許俊生更喜歡聽歌,這電視是黑白色的,人像都不太清晰,有時候還會蹦出來一些雪花點,沒什麽勁兒。


    他啪的一聲關上了電視機,打開錄收機的卡槽,把一盒新買的磁帶放進去,不是鄧麗君的,而是最新流行的,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


    許俊生把音量調小了一點,得意的說,“這磁帶是我讓人從香港捎回來的,怎麽樣,這歌好聽吧?”


    “好聽。”


    林雨珍說著,從裏頭衣櫃裏找出一件幹淨的睡裙,還拿了兩塊浴巾。


    “你去洗澡啊,剛才我看到媽進去了,估計得一會兒了。”


    那間改成衛生間的倒座房,因為麵積實在太大了,裏頭靠窗戶那一側,又隔成了一小間,專門用來洗澡。


    本來,許俊生準備,買一台進口的燃氣熱水器,家裏人一開始也都挺讚成的,結果附近有一家人家,也是用了這種熱水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發生了煤氣泄漏,人在裏頭洗澡直接暈倒了,還好及時發現了,被送到了醫院搶救。


    雖然最後人沒什麽大礙,但許廣漢和田香蘭都反對安裝熱水器,許俊生也就沒買,因此,在小隔間裏,其實也是用澡盆洗澡。


    把東西放下,林雨珍準備先洗個頭再說,她的頭發前幾天才修剪了,不算太長,也就剛剛到肩頭,紮起來或者放下都很方便。


    她很快洗好了頭發,許俊生給她拿了一個毛巾,問,“要不,幹脆也在屋裏洗澡吧?”


    壓低了聲音,又補充一句,“我也還沒洗澡呢,咱倆一塊兒。”


    林雨珍一口回絕了,“不成。”


    前幾天也是在自個兒屋裏洗澡,最後那水弄得滿地都是,地麵也還不太要緊,這屋子裏鋪的是老式的青石板,擦一擦就成了,關鍵是把家具什麽的也都弄濕了。


    沙發茶幾可都是實木的,受潮了可不好。


    許俊生也沒堅持,說,“那你先洗。”


    林雨珍一邊擦頭發,一邊指著暖水瓶說,“裏麵熱水不多了。”


    許俊生立即套上軍綠色的背心,提著暖瓶去廚房了。


    夏天用熱水多,王媽晚飯後總要專門再燒一大鍋水,果然,廚房裏放的幾個暖瓶都還是滿的。


    他提起兩瓶就走,走出門檻又折回來了,又多提了一瓶。


    澡盆裏兌好了溫水,許俊生一把將身上的背心脫下來,正準備把手表也摘下了,林雨珍瞪了他一眼,說,“你別這樣啊,說好了我先洗,等我洗完你再洗!”


    許俊生把脫下來的衣服往沙發上一扔,說,“時間不早了,一個一個的多麻煩,要不要我給你搓搓背?”


    林雨珍伸出手給了他一下子,因為用了力,許俊生疼得哎呦哎呦的,“雨珍,你這手手勁兒怎麽越來越大了?”


    最後,還是兩個人一起洗了澡,整個廳裏弄得到處都是水,許俊生十分敷衍的打掃了一下。


    林雨珍倒是想好好收拾一下,可她這會兒腰膝酸軟,又累又困,上下眼皮直打架。


    第二天一早,誠誠和圓圓起床了,兄妹倆刷了牙洗了臉,自個兒挑了喜歡的衣服,背著小書包來到正房。


    田香蘭一看就笑了,“這倆孩子,可真會長,不管穿什麽都好看!”


    許廣漢也笑著說,“喲,兩個幼兒園小同學來了!”


    誠誠今天穿的大短褲和短袖襯衫,是迷彩圖案的,虎頭虎腦的格外精神,他笑了笑,得意的說,“爺爺,昨天老師還誇我了呢!”


    圓圓今天穿了一件黃色波點的小裙子,頭上紮著兩個小揪揪,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甭提多可愛了,她也不甘示弱的說,“爺爺,昨天老師也誇我了!”


    田香蘭好奇地問,“老師為什麽誇你們啊?”


    誠誠說,“昨天,我們班的一個小朋友因為想媽媽哭了,我給了他一顆糖,他就不哭了。”


    “老師說,這叫分享。”


    圓圓見哥哥說完了,連忙也說,“老師誇我,是因為我會唱歌,老師收拾餐具的時候,有的小朋友亂跑,我一唱歌,大家都老老實實的坐在凳子上聽!”


    恰巧此時,老爺子穿著練功服,剛打完太極,也從後院來了,兩個小娃娃的話他聽到了,笑嗬嗬的說,“誠誠圓圓都挺乖啊,在學校表現真好,太爺爺有獎勵啊!”


    許俊紅酸不拉幾的說,“爺爺,您這個月,都給誠誠圓圓買了好幾回東西了吧?”


    許老爺子向來都大方,尤其對晚輩,而且最近他又漲了工資,不是一百兩百,而是幾乎翻倍的漲,因而,花錢就更加隨性了。


    他看了一眼孫女說,“俊紅,這個月你也跟爺爺要了兩次錢了,一次三十,一次二十,對吧?”


    許俊生翹著二郎腿,“也跟我要了兩次呢,都是五十。”


    許廣漢皺眉,“我也給了俊紅二十呢。”


    這一筆一筆加起來,一共是一百七,她現在還是一個學生,而且現在才是九月中旬,這半個月就花了這麽多?


    都幹嘛了?


    田香蘭氣呼呼的瞪了女兒她一眼,“你倒是精啊,好幾頭都要錢,你跟我說實話,這錢都怎麽花了?”


    一百七,是她兩個月的工資了,家裏所有的日常開支,一個月也用不了這麽多。


    許俊紅不甚在意的說,“買東西花了唄,您不知道啊,現在商場裏的東西都可貴了,一百多都買不了什麽!”


    田香蘭立即想起來,上個月,她閨女買了不少衣物,問她,她就說是二哥給買的,也就沒在意。


    即便俊生再有錢,老爺子出手再闊綽,一個還上大學,一分錢都不掙的小姑娘,可不能這麽個花錢法兒。


    “俊紅,你聽好了啊,以後不準跟爺爺和你二哥要錢!”


    許俊紅卻說,“媽,不過就一百多塊,你緊張什麽,你以為,咱家像姥姥家啊,您小時候,姥爺一個人的工資養活全家,花錢特別緊張,但我爺爺有錢,一個月七八百,我二哥更是大款,人家一個月掙的錢,都趕您好幾年掙的。”


    “再說了,您也沒少跟著沾光,怎麽現在我的零花錢多點,您就受不了了,就覺得不成了?”


    這話可把田香蘭氣得不輕,老爺子補貼家裏,可她從來沒跟老爺子要過錢。


    而且許俊生是她兒子,她生的她養的,兒子掙了錢,當媽的花兒子的錢天經地義。


    許廣漢皺了皺眉頭,“俊紅,你怎麽跟你媽說話的,你這一個月的零花錢,的確太離譜了,一般的大學生,一個月二十塊就夠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旦形成了這種消費習慣,等你二哥和你爺爺不再給你錢了,你怎麽辦?”


    “量出為入,你現在一分錢都不掙,這麽花錢是不對的。”


    許俊生說,“爸,您說的對,俊紅三天兩頭跟我要錢,一張口就是一百,這麽著,以後我就不給她錢了,還不如省下這筆開支,陪著爸爸您去一趟字畫店呢!”


    許廣漢滿意的笑了,“對,字畫這東西和一般的商品可不一樣,是有鑒賞和文化價值的。”


    林雨珍問,“俊生,爸,那你們什麽時候去琉璃廠啊,我還想挑幾幅字畫呢。”


    許廣漢說,“那要不然,這個周末?”


    許俊紅沒想到,自己最豐厚的一份零花錢,就這麽沒了,她可憐巴巴地看向爺爺,許老爺子不落忍,“俊紅,爺爺還給你,但最多隻能給你二十了。”


    許廣漢說,“既然爺爺給你了,我就不給你啊啊!”


    許俊紅欲哭無淚,大學的課程很輕鬆,即便爸爸是校長,也不可能跟著她,有時候下午上完課還挺早的,她就跟幾個本地同學到處去逛。


    她們都是老平城長大的,後海啊各種公園啊從小就去,風景都看膩了,多數去逛的就是各大商場。


    現在東單和王府井東西可全了,要什麽有什麽,以前特別難買的進口化妝品,現在都有專櫃了。


    就說那口紅,各種色號的應有盡有。


    價格嘛,說起來也不算太貴,一般的就是七八塊一支,貴點的十來塊,許俊紅已經買了好幾管了。


    也不光是化妝品,可以買的好東西,她看上的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一百七都不太夠花的呢。


    現在竟然成了二十,真是瞬間回到解放前了。


    看著小女兒又氣又惱,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田香蘭心下暢快了,笑著說,“俊紅,你也不要光想著花錢,你這都大二了,你不是要考研嗎,是不是也該收收心,好好準備準備了?”


    許俊紅撇了撇嘴,說,“媽,你懂什麽,考研哪有大二準備的,最早也得大三啊!”


    雖然現在玩得比較瘋,她倒也沒想過要放棄考研,而且提到這事兒她一點都不緊張。


    因為許廣漢早就說了,會提前跟係裏的導師打招呼,麵試指定是能過的,筆試隻要過了線,也就成了。


    就跟她上大學一樣,別人上對外經貿大學,必須要考夠學校的錄取分數線,她不用,她過了本科線就成了。


    許俊紅相信,自己能輕輕鬆鬆的考上研究生。


    許廣漢拍了拍妻子的手,說,“考研的確不用那麽著急,等到了大三也來得及,不過,俊紅,我覺的你最近也太放縱自我了,期末考試雖然都過了,可分數都挺低,這一學期,你必須要認真對待學習了。”


    許俊紅答應了一聲,也沒心情吃早飯了,撂下筷子就走了。


    苗玲玲上夜班,還沒回來,瑞瑞小手抓著勺子很認真的喝湯,把小半碗雞蛋湯都喝完了,問,“太爺爺,那我有獎勵嗎?”


    剛才被許俊紅的事兒一打岔,許老爺子忘了這個重孫子,連忙說,“那當然了,我們瑞瑞也很乖啊,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也乖乖吃飯,乖乖睡覺,你說吧,你想要什麽,太爺爺給你買!”


    比起一般的小孩,瑞瑞算是比較聰明的,但無奈誠誠和圓圓的天分太高,苗玲玲用心叫了兒子大半年之後,終於放棄了。


    不用每天學那麽多東西了,瑞瑞現在挺開心,他很喜歡去太爺爺的後院玩兒,因為那邊有泥巴。


    可以用鏟子挖著玩,可以用水和著玩兒,有時候還會有小蟲子呢,最好玩的就是螞蟻了。


    瑞瑞小手托腮,想了片刻說,“太爺爺,我想要一把新的鐵鏟子!”


    因為他還太小,怕割破了手,他挖土用的鏟子,是個木鏟,挖起來挺費勁,誠誠哥哥跟他說過,鐵鏟子才特別好使。


    他們家的新房子在裝修,因為要改造水電,還要重新鋪設地磚,不少地方的地麵都被挖開了。


    工人們用大鐵鍬鏟土,一下子能鏟下去很深。


    誠誠還專門去問了的。


    許老爺子哄他,“瑞瑞,你還太小,不能用鐵鏟子,爺爺除了給你買一個新的木鏟子,再給你買一個小木馬行不行?”


    瑞瑞的注意力立馬就被帶走了,“太爺爺,是可以一跳一跳的嗎?”


    許老爺子點了點頭。


    誠誠吃了一塊南瓜發糕,半個雞腿,把一碗雞蛋湯都喝了,用手帕擦了擦嘴,“太爺爺,我也想好了,我想要一輛小汽車!”


    圓圓放下湯勺,也說,“太爺爺,我也想好了,我要一個布娃娃,要長頭發,穿著黃裙子的!”


    許老爺子說,“好,都給買啊,等你們放學回來了,就買好了!”


    許俊生搖頭,這三個孩子,真的都挺專一的,要的禮物幾乎永遠都是這三樣兒。


    保姆送孩子們去幼兒園了,他和林雨珍也前後腳出了家門,在胡同口,他特神秘的說,“雨珍,你今天不加班吧,你等著啊,我下午去接你!”


    以前上學那會兒,來回路上挺遠,他經常去接她,現在市政府離家挺近,騎自行車也就十五六分鍾就到了。


    林雨珍說,“我也說不好,應該不能,但萬一要加班了呢,不用了吧。”


    “有這功夫,你不如去金鳴胡同多盯著點。”


    許俊生堅持道,“反正我去接你,你在大門口等著就行了!”


    林雨珍到了單位,先去找了一趟賈秘書,沒想到賈秘書沒在,她大著膽子去找了張副市長,也被告知不在辦公室。


    反正她寫的這個發言稿,是過幾天才會用到的,她也就回來了。


    早上八點半,秘書一處的科員全部都到崗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見李主任來,這可稀奇了,他這人一年到頭也不請事假和病假,一般都是準時到單位,有時候會和其他主任一起,去曲秘書長辦公室開個小會。


    有時候不開會,就會直接給大家分派任務。


    可這會兒都九點多了。


    秘書一處共有十一個人,這會兒都三三兩兩的聊天。


    王雅芳和林雨珍也在悄悄議論,“雨珍,你說,李主任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家裏出事兒了?”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一些,說,“李主任以前接過一次婚,是鄉下的老婆,後來離了找了現在的,前頭還有個女兒呢。”


    林雨珍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也壓低了聲音,“這些下班再講,不知道二處和三處怎麽樣了?”


    王雅芳說,“對啊,我去看看。”


    秘書三處有一個是她的高中同學,雖然以前上學的時候關係一般,但現在參加工作了,有了這層關係,到底比普通同事更親近一些。


    她站起來正要去,有個叫劉相成的科員已經從外麵回來了,一進門就宣布大消息,“李主任和二處三處的主任去開會了,一直沒回來。”


    大家都好奇,什麽事兒能開那麽長時間的會。


    快十一點了,李主任才姍姍來遲,他先把一些日常任務分配下去,說,“大家今天都快點啊,抓緊時間完成,有困難的互相都幫助一下,別影響咱們開會。”


    下午三點,李主任開始給大家開會了,會議的內容就是上午秘書二處的趙主任提出來的,關於提高工作效率和細化分工的建議。


    趙主任的想法是,秘書處的工作完全可以分成幾大類,某人或某兩個負責一個類別,這樣不但分配工作變得很簡單了,即便領導不在,科員們也可以迅速各幹各的活兒。


    具體到秘書一處,共有十一個科員,除了張慶涵,都是兩人一組,張慶涵就專門負責吳市長和張副市的各類稿件,霍哥和劉相成負責各類公文公函,王雅芳和林雨珍分到的是各類數據報告。


    比起公文公函,這算是難度比較大的了,一個數據對不上,就會出大問題。


    王雅芳歎氣,“雨珍,以後要靠你了!”


    林雨珍點點頭,“沒問題,咱們互相幫忙,共同進步。”


    這些天,曲秘書長教了她不少東西,不得不說,能當上市政府的秘書長,處理文字的水平,那是要比秘書處所有人都遠遠高一個檔次的。


    林雨珍學到了不少東西,在這一點上,她是很感激曲秘書長的。


    隻是怎麽說,曲秘書長這麽做,貌似是要提高整個秘書處的工作效率,這個方法也算不得多新鮮,但這麽一來,每個人分工細化,賈秘書再找她要稿子,她就不能給了。


    否則,就是跟張慶涵搶了。


    一般的工作倒也沒事兒,但秘書處誰不知道,給領導寫稿子,也是一個很好的出頭的機會。


    最起碼能讓領導有點印象。


    李主任叭叭叭的說個不停,最後問,“大家有意見嗎?”


    其他人都沉默不語,唯有張慶涵覺的,自己反正是快要走的人了,也不怕得罪李主任了,就說,“我一個人寫兩位領導的稿子,恐怕不妥吧,我建議,不如以後張副市長那邊的稿件,由林雨珍負責。”


    “之前她不是寫過幾次,領導都挺滿意的。”


    李主任眼一瞪,說,“張慶涵,你不要覺得你快調走了,你就可以沾輕怕重,別忘了,你現在還沒調走,而且以你的能力來說,隻負責這兩個領導的稿子,不是一件挺簡單的事兒嗎?”


    張慶涵不願多說了,皺著眉說,“成吧,我就怕寫不好,領導不高興,您也跟著倒黴。”


    李主任趕緊呸了一聲,“胡說什麽呢,好了,大家都趕緊工作吧!”


    傍晚下班後,一直等到秘書一處的所有人都走了,林雨珍才不緊不慢的收拾東西,她心想,既然以後不能繼續給張副市長寫稿了,那這一份寫好的,最好是盡快給出去。


    誰知去了賈秘書的辦公室,還是沒人。


    她又去了張副市長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緊閉著,走廊裏倒是站著一個年輕幹事,這幹事認識林雨珍。


    他低聲說,“領導們在開會,你有事兒嗎?”


    林雨珍說沒事兒,然後就走開了。


    她背著皮包來到車棚,把自己的自行車打開鎖,正要往外推,有人在身後喊她,“小林同誌!”


    林雨珍扭過頭一看,原來是賈秘書,她笑道,“我剛剛去辦公室找了您,您不在張副市長也在開會。”


    她把寫好的稿子遞過去,賈秘書卻沒接,說,“你們秘書處為了提高效率,工作工分細化了,你負責撰寫各類總結報告,對吧?”


    林雨珍倒是沒想到,他們秘書一處下午才開會定下來的事兒,賈秘書立即就知道了,她點了點頭,“對。”


    賈秘書說,“小林,你各方麵的能力都不錯,不管以後負責什麽工作,都要努力幹好。”


    說完,轉身就走了。


    林雨珍隻得把寫好的稿子又放到了包裏,她推著車子走到大門口,想起來早上許俊生說要來接她。


    這會兒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她低下頭,把自己的包放到車筐裏,聽到了汽車按喇叭的聲音,她不以為意,趕緊把自行車靠了靠邊兒。


    市政府幹部多,領導也多,到了一定的級別,出入都是可以申請用汽車的,盯著領導的車看可不好,她微微扭了頭。


    不過這時候的汽車,也不是很高級就是了,紅旗幾乎沒有,都是清一色的綠色吉普車。


    許俊生按了半天喇叭,林雨珍也不往這邊看,反而準備騎上車子離開了。


    他還從來不知道,她咋能這麽瞎呢。


    許俊生幹脆掉了個頭,也來到路這邊了,此時林雨珍已經蹬上自行車了,他很快追上了,打開車窗喊,“雨珍!”


    林雨珍這才看到,許俊生竟然開了一輛嶄新的汽車。


    許俊生把汽車停下來,大踏步走過來,說,“你咋回事兒啊,我按喇叭你都不看啊?”


    林雨珍瞪了他一眼,“大門口你按什麽喇叭,不能把車開到這邊來,在對麵什麽意思啊?”


    許俊生甩了甩頭發,不好意思的笑了,“我這不是才拿到駕證嗎,開得還不是很熟練。”


    掉頭還成,靠邊停車那真是挺費勁的。


    這會兒,汽車差點都停在路中央了。


    林雨珍趕緊說,“你先走吧,車在這兒可不能停!”


    許俊生說,“別呀,那我不白來了?”


    他先把自行車給放上去了,然後打開前麵車門,說,“雨珍同誌,請上車吧!”


    林雨珍撲哧一笑,“這你買的新車啊?”


    其實許俊生早就想買一輛汽車了,但公司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五月份的時候,李越斌從東北發來電報,問麝香之類的細料還收不收了。


    他和張曆城為此商量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要收。


    事實證明,這一步是走對了,現在醫院的客戶越來越多,各種細料的需求量直線上升。


    尤其牛黃和麝香這兩味藥,價格蹭蹭往上漲,偏偏市場上可供應的貨還不多。


    最近幾個月,囤積的貨物銷了一部分,現金一下子就鬆快多了,更主要的是,他還拿到了駕證。


    再不買車,他這手癢癢的都要難受死了。


    開車回到家,因為胡同裏夠寬,倒是開進去了,但自家的大門有挺高的門檻,開不進去。


    誠誠和圓圓早就放學回來了,正在院子裏和瑞瑞,還有三個保姆一起玩兒遊戲呢,聽到大門響,兩個孩子都趕緊往外跑。


    許俊生指著嶄新的汽車,說,“誠誠圓圓,這是爸爸剛買的車!”


    他挺得意,可惜誠誠和圓圓沒覺得有什麽稀奇的,他們倆從小到現在,都坐過很多次汽車了。


    自從知道了飛機,誠誠和圓圓倒是很想坐一次飛機。


    圓圓嘴巴甜,還是很捧場的說,“爸爸,這車好漂亮啊!”


    誠誠則發問,“這車是咱們家的?”


    這個問題他問過幾次太爺爺,太爺爺每次都說汽車是公家的。


    許俊生說,“那當然了,是爸爸花了錢買的,就像你那些小汽車,也是花了錢買的,那就是自個兒的了!”


    誠誠這下高興了,拍了拍小手,說,“爸爸,那你能開到院子裏嗎?”


    林雨珍問,“誠誠,你要幹什麽?”


    誠誠回答,“我玩兒啊,我還沒玩過這麽大的車呢!”


    許俊生無奈的搖了搖頭,感情這孩子把這車給當成玩具了。


    第二天一早,許俊生開車送林雨珍上班,之後就回到藥材公司。


    昨天他去提車的時候,張曆城還沒從山東菏澤回來,今天一大早下了火車,沒回家直接來了單位。


    他看到嶄新的汽車倒是很激動,“俊生,你還真買車了?”


    許俊生得意的敲了敲車玻璃,“怎麽樣?”


    張曆城摸了摸光滑的車頭,笑著說,“那當然是好了,現在街上汽車可不算多,還大都是公家的,以後,我出門辦事兒,也能蹭個車了?”


    許俊生一本正經的說,“我可不給你當司機啊,順路還成,要讓我專門接送,不成!”


    張曆城又笑了,問,“這車花了多少錢啊?”


    許俊生說,“不貴,還成,我買的這是最新款,六萬五。”


    張曆城一聽,頓時就覺得心口的肉疼,這一兩年,他變得越來越有錢了,卻新添了一個毛病。


    要是賺到他荷包裏的錢,不過多少,他都不嫌多,但要是花錢,一百以下的還湊合,超過一百的開支他就難受。


    要是超過一千,心口窩就疼,要是超過一萬,那和剜肉差不多了。


    這也是他當初,買四合院猶豫了很長時間的原因。


    雖然這錢是許俊生花的,他一算賬,差不多要頂兩套四合院了,心口肉簡直一揪一揪的。


    他又說道,“俊生,咱都有貨車了,買這麽個車,其實也沒太大用。”要是有事兒出門,坐公交車或者騎自行車,不都挺方便的?


    許俊生給了肩膀他一下子,說,“你少來了,花的又不是你的錢,你瞎心疼什麽,你覺得沒啥用,別蹭我車啊!”


    張曆城說,“別呀,既然買都買了,就讓我蹭蹭怎麽了?”


    十一點鍾,公司沒什麽事兒,許俊生和張曆城正商量著,開車去什麽地方吃個飯,公司的銷售員小陳忽然來了,他慌慌張張的,氣沒喘勻就說,“許總,張總,青陽醫院那邊,說咱們的貨是陳貨,有些還生了蟲子,要退掉了。”


    青陽醫院這個客戶,還是李越勇談成的,這是他當時負責的最大的客戶,這家醫院雖然是個區級醫院,但規模挺大的,還是一個專業的中醫醫院,每次進貨量都不小。


    珍生醫藥的每一種藥材,在采購的時候已經選了一遍,出貨的時候還會詳細檢查,陳貨或者生了蟲子的,是不可能有的。


    張曆城給小陳倒了杯水,許俊生等他喝完,說,“小陳,你別急,把事情詳細說一下。”


    小陳說,“他們醫院是前天調的貨,每一樣我都過了眼的,不可能有陳貨或者生蟲子的,那天他們財務上的人出去了,隻給我開了一個條子,今天我拿著條子去財務上取錢,他們單位的人卻說貨有問題。”


    “然後有人領著我去了庫房,看到有些貨的確是很不好,但應該不是咱們的貨,我還想再細看看,人家把我攆出來了,說讓咱趕緊把貨拉回來。”


    小陳皺著眉頭又說,“他們藥房的主任換了,不是姓吳的了,新主任姓孫,但調貨那天,孫主任態度還挺好的,也對咱們的藥材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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