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


    許俊生又說, “大嫂,跟你交代一聲, 陳姐一個月工資四十, 這個月的已經給她了。”


    苗玲玲愕然,這意思雖然讓她用陳姐,但陳姐的工資也要她付了?


    現在的保姆工資, 竟然這麽高了, 印象中小時候父母工作忙,她和兩個弟弟沒人照顧, 家裏也是用過保姆的, 但一個月隻需要十塊錢。


    那還是她媽媽心善, 多給了兩塊, 一般也就八塊錢。


    即便陳姐比一般的保姆要好, 手腳十分麻利, 很會照顧小孩子,也很會做飯,那也不至於一個月四十快吧。


    那她一個月的工資一半多都要付保姆費了。


    苗玲玲心裏嫌貴, 但礙於麵子還不好說, 她瞅了眼旁邊的侄女, 圓圓也在看她, 還很不友好的瞪了她一眼。


    圓圓很喜歡陳姐, 因為陳姐會講笑話,還會唱歌, 會唱很多好聽的兒歌, 她已經學會了不少了, 陳姐臨睡覺前還會給她講故事呢,但昨天爸爸媽媽說, 大伯家的小弟弟更需要陳姐。


    爸爸說,瑞瑞小弟弟有點可憐,大伯不在身邊,大伯娘也要去上班了,他更需要陳姐的照顧。


    圓圓噘嘴思考了半天,同意了。


    但她這會兒還是很不高興。


    苗玲玲笑著說,“圓圓,你舍不得陳姐啊,要不,讓陳姐也照顧你,也照顧小弟弟好不好?”


    許俊生微微皺眉,“大嫂,陳姐一個人管兩個孩子,肯定管不過來,圓圓現在活潑好動,好奇心強,瑞瑞也還太小,必須都有人專門照顧才行,要不這樣吧,先對付幾天,讓孫嫂幫著趕緊再找一個保姆來。”


    沒容苗玲玲回答,他又說,“至於保姆費,要是你手頭不寬綽,暫時我由我來出也可以。”


    現在,他已經跟算是一個比較成熟的商人了,非常注意細節,也很善於觀察,剛才他提到陳姐的工資,大嫂那一瞬間的表情,他捕捉到了,很顯然她是嫌貴的。


    他之所以這麽做,一是不想讓女兒圓圓換保姆,第二也是為了大哥和侄子,大哥為了國家犧牲小家,顧不上剛出生的孩子就帶兵出任務去了。


    他這個親弟弟,無論如何也要幫著看顧一點。


    再說了,從小到大,大哥對他沒的說,在興安嶺農場那會兒,他大哥給他寄錢寄糧票,七年下來也不是小數目了,他結婚的時候,還給了三百。


    雖然這些,現在他都還回去了,瑞瑞滿月禮,他這個有錢的二叔,給侄子買了一個金鎖,和誠誠圓圓的差不多大,市價差不多也在一千左右了。


    當然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有錢了,幾十塊根本不值一提。


    苗玲玲本來就是要沾這個光的,但小叔子直接說出來了,她倒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俊生,這樣不好吧,等你大哥回來了,讓他給你。”


    許俊生說,“沒事兒,這點小事不用跟我大哥說。”


    苗玲玲道了謝走了。


    雖然許俊生很大方的替大哥出了保姆費,但其實,因為大嫂苗玲玲一再表示要用圓圓的保姆,許俊生心裏早就不舒服了,考慮到畢竟是自家人,侄子也才出生不久,才一直忍著沒說。


    他不舒服,林雨珍也是一樣的,夫妻二人都看出來了,因為現在都在家裏住著,大嫂苗玲玲就覺得保姆是公用的,既不想花錢,還想用特別好的保姆。


    但讓人最無語的是,這還不肯明講,隻提借保姆,壓根兒不提錢的事兒,想要黑不提白不提的這麽混著,那可不行。


    現在好了,給她另找個保姆,即便許俊生兩口子不說,每個月保姆管誰拿錢,那許家其他人也都會很快知道的。


    總不能出了錢,還不落個好兒吧?


    圓圓特別開心,“媽媽,爸爸,陳姐不用去照顧小弟弟了?”


    林雨珍親了親女兒,說,“對啊,陳姐以後還是陪著你玩。”


    誠誠走過來拽著她的衣服,揚起小臉示意媽媽也要親他,林雨珍笑著親了兒子,說,“誠誠,圓圓,你倆在家乖乖的啊,媽媽要去上學了!”


    隔了兩日,苗玲玲下班回到家,發現請的新保姆已經到位了,剛喂了瑞瑞奶粉,正在抱著孩子拍嗝呢。


    這新保姆姓劉,劉嫂一看就是個利落人,笑著說,“小苗回來了,瑞瑞剛喝了奶,估計一會兒就要睡了。”


    苗玲玲接過來看了看兒子,小臉兒很幹淨,衣服也換過了,尿布也是幹爽的,心裏很滿意,笑著說,“我上班不在家,你是上午就過來了?”


    劉嫂笑了笑,“是,吃過早飯就來了,這孩子挺好的,不怎麽鬧人。”


    苗玲玲說,“白天倒是還好,晚上會有點鬧,以後辛苦你了。”


    沒一會兒,瑞瑞睡著了,苗玲玲喝了口水,去了西廂房。


    這會兒,林雨珍也剛到家,正在跟誠誠和圓圓一起玩兒跳棋,苗玲玲看到兩個小孩子都走得有模有樣,還有點驚訝,“喲,下棋呢,誠誠和圓圓這麽聰明啊?”


    誠誠十分得意的說,“大伯母,我還能贏過我爸爸呢。”


    苗玲玲笑了笑,“你可真可厲害。”


    “雨珍,我是專門來道謝了,謝謝你和俊生,幫著找了這麽好的保姆,我看劉嫂挺好的。”


    而且還幫著出了保姆費。


    當然了,後半句她沒好意思講,她覺得這事兒是她做的不太好,但她手裏現在,的確沒有多少錢了。


    或者說,錢也有一點,但不想拿出來付保姆費。


    她從小沒為錢發過愁,結婚以後更是如此,但現在來看,其實是她之前本身物欲不算太高,而且也沒有存錢的習慣,手裏有錢就花掉了。


    對別人大方,對自己更大方,一般想買什麽就買了,物欲也從來沒被克製過,也就不覺得自己缺錢。


    但實際上,她真的是沒啥錢,沒存過一分錢,許俊昌臨走前,正好發了工資,給她一百,現在這一百,因為給孩子買東買西,也用了不少了。


    唯一有的,就是孩子滿月禮上收到的錢了。


    雖然這筆錢不算少了,可她第一次有了存錢的意識,一分錢也不想動。


    林雨珍笑了笑,“大嫂不用客氣,是孫嫂幫著找的。”


    苗玲玲東扯西扯閑聊天,不知怎麽說到了做生意上,她很羨慕的說,“現在不管幹什麽工作,即便是事業單位,你看媽還是個處長呢,一個月也就能掙一百塊,但人家做生意的,那個個都掙了大錢,我有個表叔,原來在部隊後勤上,特別會養花,後來轉業去了地方,在一家工廠保衛科,後來也不幹了,去村裏包了一塊地,專門種花,一年下來你猜能掙多少?”


    “說是至少三四萬呢!”


    林雨珍說,“是啊,現在是做生意的好時機,不管做什麽,隻要不坑人,都能賺錢。”


    苗玲玲現在覺出缺錢了,她也很想要掙錢,掙很多錢,她要是有錢,也要像雨珍一樣,買好多漂亮的衣服,也給瑞瑞買很多衣服玩具。


    她要是有錢,每次回娘家都要買很多東西給父母,狠狠打她那兩個弟媳婦的臉。


    軍區大院裏沒請保姆,一日三餐有食堂,如果沒趕上吃飯的時間,二叔家的三個孩子養的糙,也個個都會做飯,水平能吃,但肯定談不上好吃。


    她住那邊,要麽吃食堂,要麽是需要自己做飯的,食堂的飯她早吃夠了,也不想自己做飯,所以經常回娘家蹭飯。


    本來她回娘家,都是很隨意的,有時候不空手,有時候都空著手,因為她覺得娘家也還是自己的家。


    沒想到兩個弟媳婦不高興了,趁著爸媽弟弟都不在家,而她又恰好是空著手去的,竟然敢奚落她來娘家白吃白喝。


    但問題是,他們兩口子,許俊昌是軍人,而且是十分有前途的軍官,她現在也是有了副高職稱的醫生,怎麽可能去做生意呢?


    林雨珍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說,“大嫂,你是不是也想做生意啊?”


    苗玲玲笑了笑,“ 我倒是想去,可醫院的工作也不能辭了呀,而且,我能做什麽生意,除了看病,我也不會別的呀。”


    林雨珍說,“做生意也不一定需要親力親為啊,我聽俊生說的,有一家藥材公司,兩個老板合作,一個出錢一個出力,也合作的挺好的。”


    許俊生和張曆城兩個合夥,也並不是五五開,當初許俊生出資七成,張曆城出資三成,現在他倆出力都差不多,一個抓采購,一個抓銷售,賺來的錢,九成按三七比例分,剩下的一成五五分。


    苗玲玲點頭,“要是能這麽樣是挺不錯的。”


    林雨珍出主意,“要我說,現在什麽生意最好做,我覺得最沒有門檻的其實是飯店,現在街上擺小攤的挺多,但也就是賣個火燒炸醬麵什麽的,炒菜基本上是沒有的,私人飯店都還特少,隻要東西夠新鮮,做出來的菜味道不差,保準生意好!”


    這兩年其實比前幾年好多了,前幾年老百姓出門吃個飯,那簡直是太難了,現在已經有零星的私人館子了,但還遠遠不夠。


    苗玲玲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有時候出去逛街,除了在大柵欄附近賣吃的比較多,東單王府井這些地方,其實也沒幾家飯店,到了飯店,家家都得排隊。


    她回到東廂房,琢磨了半天,吃過晚飯後,終於想起來一個合適的人。


    是她的一個堂姐,初中畢業不顧家裏人反對,去上了烹飪中專,在國營飯店當廚師,後來嫁了個軍官,隨軍去了新疆,六七年前,丈夫因公殉職,她又帶著三個孩子回來了。


    當時最大的孩子六七歲,最小的才兩歲,部隊為她安排了住處,每個月也有撫恤金。


    前一陣子,她媽還提了,說金花姐覺得孩子都大了,體恤金不夠花了,她想找個工作掙點錢。


    但她都四十歲的人了,當初檔案從國營飯店調出來了,再想去不容易了,隻能在部隊食堂幹臨時工了。


    好好的一個廚師,現在淪落到跟人打下手了。


    苗玲玲是個急脾氣,第二天下了班就去找堂姐了,苗金花也是剛從食堂趕回家,還挺意外。


    “玲玲來了,快坐吧!”


    客套了幾句之後,苗玲玲就直接說了,“金花姐,你現在幹臨時工,也太浪費了,咱們出去開飯店,你是正經的廚師,再雇幾個人給你打下手,一個月掙得,起碼得是現在的好幾倍!”


    其實,苗金花也想過自己開飯店,但沒有那麽多本錢,要是出去擺個小食攤子,應該也能掙不少錢,但軍區大院這邊,距離熱鬧的地方都有點遠,來回不太方便。


    也隻能算了。


    別看是親堂姐妹,其實從小關係就一般,苗金花學習一般,高中都沒上,苗玲玲卻是一路很順暢的上了醫科大學,嫁的也好,而且兩個人也差著歲數,苗金花比苗玲玲大十歲,也說不到一塊去,現在平時也很少來往。


    苗金花覺得很奇怪,問,“玲玲,你怎麽想起來要開飯店了?”


    苗玲玲實話實說,“以前也沒想過,這不有了瑞瑞嗎,花錢的地方也多了,而且我看別人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也有點羨慕。”


    苗金花說,“玲玲,你大概不知道,開飯店挺麻煩的,賃房子雇人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每天的采購,買菜還好說,買各種肉,都得有門路才行。”


    其實,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有點難,但苗金花幹過國營飯店的廚師,現在也在部隊食堂上班,對這些都門清兒,她隻是試探一下,堂妹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真的想開店賺錢。


    因為在苗金花看來,即便苗玲玲生了孩子,也並不缺錢,她丈夫是營級軍官,兩口子收入隻怕快兩百塊了,要是這個收入標準還缺錢,那恐怕就沒有不缺錢的了。


    苗玲玲點點頭,她隻考慮了賃房子和雇人,沒想到采購也是大事兒,不過說的也對,王媽說,早市上現在也有私人買肉的了,但,可不是每天都有,碰上有賣雞賣魚賣鴨子的,那都得趕緊買。


    得虧現在家裏也有了冰箱了,吃不完可以也可以放著。


    第二天苗玲玲上夜班,吃過早飯,她把瑞瑞交給保姆劉嫂,自己騎著車子出了門,去附近的市場都轉了轉。


    印象裏,她都很多年沒來過菜市場了,倒覺得挺熱鬧挺有意思的,雖然多少有點髒亂,但很多郊區的農民挑著擔子,賣的東西是真新鮮,瓜果蔬菜都不錯。


    她瞅著一堆甜瓜不錯,買了一兜子,還跟人聊了幾句,那大爺說,“想天天都買肉啊,在這兒準不成,也就隔三差五的才有,要是不嫌遠,直接去村裏收不就得了,雞鴨都成,現在好多人家都養了不少。”


    這大爺是門頭溝的,家裏種了兩畝甜瓜,最近隔一天就來一趟城裏。


    苗玲玲高高興興的回了家,傍晚,跑到西廂房跟小叔子兩口子商量。


    許俊生倒是沒想到,大嫂苗玲玲給他的印象,就是個文化人,還是個醫生,沒想到冷不丁的想起來要開飯店了。


    雖然考慮的不太周全,但總體說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大嫂,你堂姐要是做菜好吃,生意保準不錯,打算在哪兒開啊?”


    苗玲玲說,“還沒去看呢,但我想著,總得找個熱鬧的地方。”


    其實,林雨珍之所以給她這個建議,是因為上輩子,苗玲玲雖然是一直在醫院工作,但也是跟人合夥做了生意的。


    苗玲玲到底出身和所受到的教育不同,大概也覺得總沾小叔子的光不太好,而且關係畢竟隔了一層,她不可能像田香蘭或許俊紅,可以名正言順的讓許俊生買這買那,許俊紅甚至還敢讓二哥幫著買很貴的珠寶。


    隻因為許俊生給林雨珍買了,她看著好,也想要。


    其實苗玲玲也想要,但她指定不能跟小叔子開口,和妯娌的關係再好,林雨珍也不可能送給她幾十萬的首飾,頂多一起出門逛街,順帶著買上幾件衣服。


    再後來,在許俊生的建議下,苗玲玲和同學一起開了一家診所,雇了軍區醫院退休的專家,因為治病水平高,診所天天都挺忙的,自然也賺了不少錢。


    不過現在開診所不合適,老百姓也就剛解決溫飽,在小病上不舍得多花錢,甚至很多慢性病也都是硬扛著。


    七月中旬的時候,苗玲玲和苗金花合夥開的飯店開張了,地點就選在了王府井,主打菜品就是各種實惠的肉菜硬菜。


    第一個月就賺了六百多塊,分給苗金花兩百,還剩下四百多,有了錢,苗玲玲第一時間把保姆費給了小叔子,然後,周末自個兒去了商場。


    不過,她並沒有像計劃的一樣,為自己買上一大堆衣服,而是挑來挑去,給兒子買了兩件衣服,給許俊昌買了一件襯衫,最後,隻給自己買了一條一眼就看中的裙子。


    現在她體會到了,掙錢不容易,別看一下子掙了好幾百,這兩個月,可把她忙壞了,雖說是她出錢堂姐出力,但她也不能完全撂挑子的,因為堂姐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她參與了賃房子收拾房子,還參與了去鄉下收雞鴨。


    那天是堂姐騎著三輪車帶著她去的,回來的時候褲腿上全都是泥。


    苗玲玲把剩下的兩百塊錢存上了,她決定每個月都存上兩百,這樣一年下來,就能有兩千多了。


    這天上午,林雨珍教兩個孩子認字,安玉香提著一個籃子來了,笑著說,“雨珍,我剛做的豌豆黃,還熱著呢,曆城說你喜歡吃,就給你送來點。”


    林雨珍笑了笑,“玉香,你太客氣了。”


    張曆城去年就跟安玉香結了婚,買的新院子在西城,距離金山胡同不算太遠,婚後,安玉香辭了食品廠的工作,專門在家當賢妻。


    據二姨說,把表哥伺候的可好了。


    安玉香自個兒氣色也挺好,她比之前胖了不少,皮膚也變白了,穿著一件水粉色碎花的連衣裙,是個嬌媚的少婦模樣了。


    也是林雨珍記憶中表嫂的模樣,上輩子,張曆城和安玉香沒那麽容易走在一起,是張曆城經曆了一次離婚,安玉香嫁的丈夫也意外身亡之後,才有了緣分。


    誠誠和圓圓都叫了舅媽,圓圓還問了,“舅媽,你肚子裏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嗎?”


    上次安玉香來,跟她講了總懷不上的事兒,這小機靈鬼給聽到耳朵裏了。


    安玉香笑了,點了點頭。


    林雨珍問,“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她大舅和大舅媽早就盼著抱孫子孫女了,人老了真是沒轍,都惦記這個事兒。


    安玉香說,“前天去醫院查了,不過月份還小,也就一個月。”


    林雨珍囑咐她,“那你可得注意著點,這時候胎還沒坐實呢,別那麽勤快,體力活少幹。”


    安玉香笑了,“家裏也沒什麽活,就做做飯打掃一下衛生。”


    孫嫂領著誠誠和圓圓洗了手,兩個小孩兒都挺喜歡吃豌豆黃,你一塊我一塊,最後盤子裏剩下三塊不吃了。


    圓圓說,“媽媽,你和舅媽一人吃一塊,剩下的一塊是給爸爸的!”


    這兩個剛滿兩歲的小娃娃,不管吃什麽東西,總惦記著給大人留點兒。


    孫嫂笑著書,“圓圓,還有好多呢,在廚房呢。”


    圓圓眨了眨眼睛,說,“我爸爸可能吃了,是個大胃王,我爸爸要是實在吃不完,還可以給太爺爺,給爺爺奶奶,還有小弟弟吃啊。”


    許俊紅正在院子裏晾衣服,在紗門外說,“圓圓,你不給姑姑吃啊?”


    現在都八月中旬了,她早就高考結束了,誌願報過了,分數也下來了,倒是過了本科線,但也隻超了十幾分,這個分數別說平大清華了,稍微好一些的大學都有點懸。


    她報考的第一誌願是對外經貿大學的工商管理專業,要是按照正常的錄取線,還差著好幾十分,指定不行,但她爸許廣漢不是副校長嗎,跟學校打了招呼,就把閨女給錄取了。


    現在錄取通知書都已經收到了。


    即便考試結束了,許俊紅輕易也不出門,成天待在家裏,確切的說,成天悶在她自個兒住的東廂房裏。


    許俊紅推開紗門進來了,衝安玉香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誠誠很認真的看了看姑姑,說,“讓你吃,不過隻能吃一塊啊。”


    圓圓也警告她,“姑姑,你不能多吃了,不然奶奶又會說你胖了!”


    其實許俊紅這一陣還可以,雖然老悶在家裏,但畢竟不用熬夜用功了,黑眼圈也沒有了,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不過在家裏好吃好喝不運動,大概也是易胖體質,倒的確胖了一點兒。


    許俊紅說,“我才不胖呢,咱們家,最胖的是你!”


    圓圓仰起頭,理直氣壯的說,“太爺爺說了,我還是小孩兒,我胖一點才可愛,等我長大了,我個子高了,我就不胖了!”


    誠誠也說,“對啊,小孩兒胖了才好看!”


    許俊紅不得不改口,“如果不算小孩,咱家最胖的是你奶奶!”


    好巧不巧,她剛說完,田香蘭就推著車子進了院子,她的聲音不小,估摸是聽見了。


    許俊紅顧不上吃豌豆黃了,趕緊開門出去了,問,“媽,你怎麽回來了,有事兒啊?”


    自從調到了市裏,因為工作崗位比較清閑,分配的活兒挺少,田香蘭其實經常早退,她今天也沒什麽事,天氣又熱,就早早回來了。


    她瞅了女兒一眼,說,“這有什麽奇怪的,單位不忙,我就早點回來了!”


    母女倆進了正房,許俊紅先把電風扇打開了,又給她媽到了一杯涼茶,田香蘭舒舒服服的喝了半杯水,說,“俊紅,你去廚房瞅瞅,看看冰箱裏有沒有西瓜。”


    許俊紅立即就去了,沒一會兒就端著一盤子切好的西瓜回來了。


    田香蘭這才笑了笑,問,“你二嫂那邊來了客人啊?”


    許俊紅點點頭,“對,誠誠圓圓的表舅媽來了。”


    田香蘭點了點頭沒再問,而是一邊吃西瓜一邊勸女兒,“俊紅,你去讀對外經貿大學有點虧了,你這次考的分數低,就是因為用功時間太短了,你二叔家的俊蘭,其實不如你聰明,她下了那麽大的功夫,也沒考上清華,就考上了人民大學,媽還是覺得你應該複讀一年,明年保準能考上平大或者清華。”


    許俊紅一開始,對這個結果也有點接受不了,但爸爸說,高考隻是一個很重要的關卡,但不是終點,後麵還有不少關卡,讀了大學,還可以繼續往上讀碩士博士,高中學的都是基礎,沒必要再白白浪費一年。


    而且,這些天除了吃睡就是看書,除了不再看瓊瑤小說了,其他她感興趣的書都看。


    覺得很輕鬆也很放鬆,要是讓她再過一次高三,真的太累了。


    她真的有點怵了。


    許俊紅說,“媽,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您當時也同意了,我不複讀了,對外經貿大學也挺好的。”


    “也不是誰隨便就能考上的,要不是我爸,我估計隻能上個普通本科了。”


    田香蘭把西瓜皮扔到桌上,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你呀,從小就看著聰明,小時候那些雙百分第一名都白考了,關鍵的時候掉鏈子,真不知道你這是隨了誰,高三了非要談戀愛,拉拉手也就算了,還搞到流產,媽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許俊紅擔心的往門外看去,還好院子裏沒什麽人,她媽剛才的話聲音也不算高,應該沒人聽見。


    田香蘭冷笑道,“這會兒知道丟人了,當初幹什麽去了,你說說,這附近胡同裏,那麽多上高中的小姑娘,就你一個人惹出了那麽大的事兒!”


    許俊紅把吃了一半的西瓜放到桌上,低頭不語。


    田香蘭做不通女兒的工作,也不願意見到她這副蠢相了,說,“行了,別再這兒顯眼了,看到你我就心煩!”


    許俊紅拉開門,飛快地跑到了東廂房裏,她倒沒哭,就是躺到了床上,拉開毯子,把自己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的。


    過了一會兒,聽到有人敲門,她悶悶的說,“誰呀?”


    圓圓大聲說,“是我,姑姑,你的豌豆黃沒吃,給你送來了。”


    誠誠跟在妹妹後頭,手裏拿著一個小碗,裏麵正是一塊方方正正的豌豆黃。


    許俊紅下床開門,把兩個小娃娃放進來了,圓圓眼尖,問,“姑姑,你又哭了?”


    誠誠也說,“姑姑的眼睛紅了。”


    許俊紅解釋,“我沒哭,我就是多揉了幾下眼睛。”


    圓圓搖頭,“姑姑,你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不懂啊,我媽媽說了,人的手很髒,不能亂揉眼睛!”


    兩歲的小奶娃,卻一副說教的語氣,但許俊紅卻笑了,一瞬間心情好了不少,她抓起豌豆黃放到了嘴裏,吃完了說,“誠誠圓圓,咱們玩兒捉迷藏的遊戲吧?”


    暑假結束之後,林雨珍成了一名大四生,大四的生活其實更加忙碌,因為很清楚大學生活馬上就要結束了,因此更不想留遺憾。


    次年六月,七九屆也終於畢業了,林雨珍早就卸任了學生會的職務,接任她的是副主席文欣欣。


    “雨珍姐,好羨慕你們啊,畢業了可以去工作了。”


    林雨珍說,“這麽說,你不想要保送的碩士名額了?”


    文欣欣歎了口氣,“要是能一邊工作,一邊讀碩就好了!”


    王迪亞說,“那肯定不行的呀,那樣讀書工作都做不好,在職研究生,也是要脫產學習的,半脫產的現在已經沒有了吧?”


    文欣欣又說,“迪亞姐,以後我往你們雜誌投稿,你照顧照顧我啊。”


    大學四年,也是王迪亞瘋狂投稿的四年,五月份的時候,她都做好回原籍的準備了,平城一家頗有名氣的雜誌社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王迪亞說,“那可不行,你要是寫的不好,我照樣給斃了。”


    文欣欣卻笑了,說,“雨珍姐,迪亞姐,別忘了經常來學校看看!”


    在家裏休息了幾天,林雨珍去市政府秘書處報到,接待她的是一個姓米的幹事,帶她去人事科辦完了手續,把她領到了秘書處的辦公室。


    秘書處的辦公室挺大,不少人正在伏案工作。


    一個中等個子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笑著問,“你就是林雨珍同誌吧。”


    林雨珍點點頭,“你好,李主任。”


    她在路上已經問過米幹事了,秘書處的主任姓李,是平城師範大學畢業的,原來在中學任教,後來被調到了市政府。


    李主任笑了笑,大聲說,“大家都停一停手頭上的工作,今天咱們科室來了一個新同事,是平大的高材生,大家都鼓掌歡迎啊。”


    大多數人都停下來了,但也有繼續奮筆疾書的,聽著稀稀落落的掌聲,林雨珍不以為意,“大家好,我是林雨珍,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畢竟初來乍到,李主任沒給她分配任何工作,而是指著靠牆的夾子上,一摞一摞的資料說,“小林啊,你先熟悉一下情況,多看看資料對以後的工作有好處,如果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問任何人,也可以來問我。”


    “好,謝謝。”


    林雨珍埋頭看了一上午的資料。


    中午,她的對麵,也是一個年輕女同誌,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笑著說,“小林同誌,別看了,走,咱們一起去食堂打飯吧!”


    林雨珍抬起頭,發現辦公室裏大部分人都已經走了,笑了笑,“好啊,請問您貴姓?”


    王雅芳調皮的說,“不貴,姓王,我叫王雅芳,你今年多大了?”


    林雨珍回答,“我二十六了。”


    王雅芳歎了口氣,說,“好吧,你比我大一歲,咱們彼此都叫名字吧?”


    她是平城師範大學七七級畢業的,但是以應屆生的身份考上大學的,所以畢業比林雨珍早,年齡還小。


    林雨珍說,“好啊,雅芳,那咱們趕緊去吧。”


    機關食堂這會兒人挺多的,排隊打好了飯,找了個空位置剛吃了沒幾口,有人叫她了,“雨珍!”


    楊峰麵帶微笑走過來,她和上學的時候不太一樣了,更多了幾分自信,穿著嶄新的藍色襯衫,原來的長發剪短了,看起來是個很精幹的年輕女幹部形象了。


    而且短發還遮擋了她臉型的缺點,比之前還更漂亮了。


    “我看著背影就像你,今天第一天來報道?”


    林雨珍笑了笑,“對。”


    王雅芳笑著問,“楊姐,雨珍是你的師妹啊?”


    楊峰笑著說,“何止是師妹,我們也是好朋友!”


    “雨珍,我聽說迪亞也留在平城了是吧?”


    “對,她去了一家雜誌社,估計也應該去報到了。”


    楊峰說,“那可真的太好了,雨珍,你不知道,就我這一屆,不知怎麽了,留在平城的特別少,我們係有幾個留校的同學,可我跟他們都不熟,想搞個小型聚會都找不到人,這下好了,等改天你約了迪亞,咱們一起聚一聚啊。”


    “咱們學生會還有文學社的,還有誰留在平城了?”


    林雨珍說,“還有李夢,她去了財政局。”


    李夢本來就是平城人,她的一個堂叔在財政局當領導,她也去了財政局工作。


    “其他的再就沒有了。”


    其實認識的還有一個,但是林雨珍很討厭她,不願意提她,就是那個劉秋敏,後來她走了楊峰的路子,進了學生會,但直到畢業都是一個普通成員。


    劉秋敏也算是本地人,畢業分配到了勞動部,為此在宿舍炫耀了好幾天呢。


    楊峰說,“那就咱們四個,有時間了聚一聚。”


    回去的路上,碰到不少其他科室的人,王雅芳已經工作兩年了,但很顯然,和她熟識的人不多,倒是才參加工作一年的楊峰,人緣特別好,很多人都微笑著跟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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