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段日子。屈巫終是沒有找尋到合適的機會對兒子說府邸和羋如的事。屈狐庸一人住在偏院裏,也盡可能地不到主屋來。姬心瑤內心依然彷徨,不祥的女人,這個念頭依然死死地纏繞著她。


    多少個夜晚,姬心瑤從夢中驚醒,看著身邊的屈巫,心中都會有著無盡的悲哀。自己該怎麽辦?任憑姬心瑤如何放低身段,屈狐庸始終禮貌地和她保持距離,屈巫無奈中也有些慍怒。


    離開,她終是沒有勇氣,屈巫的感情漩渦強烈地裹挾著她,讓她根本舍不得。不離開,日夜都受著煎熬,難道要害得他們父子之間一輩子都這樣嗎?


    屈巫的心中也是有些沉重。他看到了姬心瑤的努力,也看到了她的掙紮。可兒子依然不接受,每日躲在偏院讀書習武,甚至對夏征書也淡淡的。兒子已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他的心又怎能不沉重?


    眼看中秋漸至,屈巫想到自己來洛邑有段時間,總是不去見大周天子也不好,說一千道一萬,七殺門也是他家的。再說,刺殺楚莊王的事也該擺上議事日程了,定下具體的日子,自己回下郢都,將該解決的事都解決了。或許,與狐兒談起來,也好一些,畢竟為他母親報了仇。


    大周偏殿。屈巫再次見到了周定王。


    “愛卿,身上的蠱毒?”周定王關心地問。自康長老傳遞了屈巫被楚莊王下了蠱的消息,他就有些擔心。曆代七殺門主,都是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怎到了他這一代,還能被人下蠱,該不會是個銀槍蠟樣頭吧?


    屈巫滿麵羞赧,說:“微臣一時大意,現在已經清除了。”


    周定王喜出望外,如此看來,屈巫還是有一定本事的。現在他既然叛逃楚國,與楚莊王結下梁子,那暗殺楚莊王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愛卿,據悉,楚國攻打宋都商丘已經幾個月了,其態勢咄咄逼人,若是任其下去,恐天下諸侯都生敬畏之心。”周定王憂心忡忡地說。


    “晉國沒去救宋國?”屈巫詫異地問。這段時間,他心情不好,對諸侯之間的戰事也就沒有過問。


    周定王歎了口氣,說:“晉楚黃河邊上一戰之後,晉國傷了元氣,抑或是對楚國膽寒了,遲遲沒去救宋。”


    屈巫點了點頭,說:“陛下寬心,微臣盡快取了楚王的性命,楚國內亂之後,陛下再派西羌部落的鐵騎去殺一儆百。”這一次,他絕不是應付周定王,他要盡快去做這件事。


    周定王欣慰地看著屈巫,他終於安心了。七殺門,真的要發揮大周看家護衛的作用了。屈巫也鬆了口氣,起碼在刺殺楚莊王這件事上,他與天子達成了一致。


    屈巫一進院落,就見築風驚慌失措地跑來,結結巴巴地說:“夫人、夫人……不好了。”


    “心瑤?”屈巫已經縱身掠起,向後麵的主屋飛奔而去。


    姬心瑤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榻上,臉色煞白,雙眼緊閉,仿佛睡過去一般。伊蕪站在一旁抹著眼淚;夏征書跪在一旁死死地抓著姬心瑤的手搖晃著;屈狐庸不安地站在角落裏,臉上也有著一絲驚恐,但他的眼底裏更多的是悲傷和怨憤。


    屈巫俯身抱起姬心瑤,驚慌失措地喊道:“心瑤,心瑤,你怎麽了?”


    姬心瑤毫無知覺,依然是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猶如一個濃密的簾子,將她的世界與屈巫隔開。


    郎中已經收拾好藥箱,走過來將開好的藥方遞給屈巫,說:“夫人的腦部受到了重創,先用這個方子試試吧。”


    重創?屈巫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屈狐庸和夏征書,他們的臉上脖子上都有傷痕,他大致明白了緣由。屈巫將姬心瑤放平躺下,接過藥方,匆匆掃了一眼。他略通醫理,見不過是一些舒筋活血的藥材。


    “她何時能醒來?”屈巫的口氣裏已經有了怒意。


    郎中說:“可能是顱內淤血,看天意吧。”


    屈巫一把揪住郎中的胳膊,冷著臉說:“你的意思她醒不過來?你會看病嗎?”


    郎中在洛邑也算是有名的,到任何人家出診都被捧得高高的,見屈巫說話一點也不客氣,心中就有了幾分不悅,冷冷地說:“那您另請高明吧!”竟頭也不回地背著藥箱離去。


    屈巫猛地一怔,明白自己情急之下話說得傷人,趕忙將藥方遞給築風,示意他送郎中出門。


    築風離去後,屈巫看著姬心瑤,見她就那樣毫無知覺地躺在地榻上,他的心慌亂極了,她醒不過來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他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屈巫轉臉打量著屋裏的三個孩子,突然怒吼起來:“怎麽回事?我不過才出去了半日,你們就闖下如此大禍!”


    “是他,他把公主母親推倒的。”夏征書憤憤地指著屈狐庸說。


    屈狐庸走過來,跪在了屈巫麵前,卻低著頭一言不發。此時,他的心裏仍然充滿悲憤。


    連日來,他躲在偏院裏讀書習武,能不出來就不出來。父親也算知他心意,同意他們師兄弟三人單獨吃飯,他更是將自己封閉在偏院裏。


    這個上午,他百無聊賴,心中有些氣悶,就信步走出了偏院,想去伊蕪的院子,在這個大院裏,現在隻有善解人意的伊蕪,他還願意和她說說話。


    “聽說了嗎?門主的府邸被抄了,九族都被滅了。”


    “聽說是楚王將夫人賜給了一個老頭子,門主為紅顏衝冠一怒,郢都的弟子全都去拚了個你死我活。”


    “可憐小公子,到現在還不知道母親沒了。”


    “你說現在這夫人有什麽好?要不是她,能有這麽多的事嗎?”


    轉角處傳來幾個家丁的竊竊私語,猶如晴天霹靂,屈狐庸的身子猛烈地搖晃著,顫抖著雙手摸到牆才沒讓自己倒下去。他背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母親死了?府邸被抄?九族被滅?


    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會在去外祖父家路上被劫持,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被築風帶到了洛邑,而且,姑母,叔父等幾家至親也都出現在洛邑。


    明白了。隻有母親一人留在了洛邑,她被父親無情地拋棄了。是的,母親是不該給父親下蠱,可她罪不至死。她千不好萬不好,可她是自己的母親。父親可以不愛她,但不該讓她來承擔他叛國的後果,這太絕情了。


    屈狐庸跌跌撞撞地向主屋跑去。路過伊蕪的院子時,伊蕪和夏征書正在門口說話。


    “大師兄?”伊蕪見他神色不對,連忙喊了一聲。


    屈狐庸卻似未聽到一般,神情茫然,眼睛裏卻露出了無限的恨意。伊蕪和夏征書對望了一眼,跟在他後麵跑了過去。


    “我父親呢?”屈狐庸看到屋子裏隻有姬心瑤一人,毫不客氣地問。


    靠在軟榻上的姬心瑤放下了針線活。這幾天,她都在趕製香囊,想在中秋那天作為禮物送給大人和孩子。她走過來微笑著說:“狐兒來啦,你父親出去有點事,很快就會回來的。”


    屈狐庸看著她冷冷一笑,說:“我母親呢?”


    姬心瑤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她知道迄今為止,屈巫還沒對他說府邸和羋如的事。她慌亂地說:“你母親、她、她……”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害死了我母親,害得屈府滿門抄斬,被滅九族,是不是?”屈狐庸一步一步地逼向姬心瑤。


    “不、不……”姬心瑤連連後退。


    “父親為你而叛國,背棄屈氏祖先遺訓,背上不忠不孝罵名。你根本就是個害人的狐狸精!”屈狐庸想起了羋如曾經對姬心瑤的咒罵,他衝口而出。


    “屈狐庸,不許你這樣說我公主母親。”剛剛趕到的夏征書,氣急敗壞地說。


    “夏征書,她不是你的母親,她也害死了你父親。不是嗎?”屈狐庸怨憤地說。夏征書的身世,他聽築風說過,以前的同情,瞬間變成了刺向姬心瑤心口的利劍。


    “不是!”怒不可遏的夏征書衝向了屈狐庸,倆人扭打在一起。夏征書天生神力,屈狐庸打架肯定不是對手,但他比夏征書有心計,會使巧勁。倆人一時難分高下。


    姬心瑤嚇傻了,兩個孩子竟打起來了。她連聲喊道:“征書、狐兒,你們好好說話,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然而,盛怒中的兩個孩子誰也聽不進去。夏征書一直視姬心瑤如同生母,他豈能聽得進一絲一毫對她的不敬?屈狐庸更是滿腔悲憤,害死了我母親,我的家人,現在又纏著我的父親,就是個狐狸精。


    站在門口的伊蕪急得哭了起來,怎麽辦啊,兩個師兄打成了一團,傷到任何一個,師傅回來都不好說。


    夏征書畢竟力大無窮,眼見屈狐庸漸漸處於劣勢,姬心瑤不免有些擔心,就想上前拉開屈狐庸。不料,卻被屈狐庸理解為拉偏架,很不爽地將她使勁一推,正逢夏征書一個蠻力使來,二力合一,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姬心瑤摔了出去,後腦部重重地撞到了地榻邊緣。她昏了過去。


    “公主姐姐!”伊蕪一聲驚呼,屈狐庸和夏征書都住了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才好。伊蕪連忙跑到前麵喊來築風,築風連忙去請了郎中。


    然而,姬心瑤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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