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所有人的狂熱逼迫著冷靜、謹慎這些優良的素質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消失無蹤,然而這些罪人卻對自己的罪過視而不見,將它們統統推到別人的身上,好讓自己有理由和借口繼續苟且地生存下去——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生存的智慧,然而卻讓人惡心!”


    “作為這些人中的一員,不論當時我內心中對於那位首領和長者抱有多少同情和不忍,但我卻沒有任何資格去祈求原諒,就讓我在日日夜夜永不停歇的悔恨和看不見、卻時時刻刻在流淌的眼淚中懺悔吧,這是罪人唯一可以選擇的道路。那位長者沒有爭辯,也沒有反抗,默默地按照別人的意思消失在了漫天的火焰和無處不在的岩漿之中,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黛尼婭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如同象牙一般潔白的臉龐上有著碎鑽一樣的淚光,很難形容此刻她閃動不定的眸子中所蘊藏的情緒到底是什麽,但那對美麗眸子中的哀傷卻足以使得最為鐵石心腸的人都忍不住落淚。


    “不過人類跟其他動物一樣,每當到了生存的絕境,就會爆發出連自己都驚訝的強大求生欲望。尤其人類還比其他動物要更加聰明,更加善於忍耐,也更加擅長把握機會,當然也更加自私;但在這裏,自私倒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因為奧斯空間的險惡環境,想要活下去,個體就更加無法離開集體力量的庇護,於是自私也就成為了維護團體凝聚力和戰鬥力的有力支撐……”


    “人嗬,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生物。經過艱難的曆程,我們終於走出了如同地獄一般的空間邊緣,真正進入了奧斯空間。當時大家都歡欣鼓舞地以為噩夢終於結束了,但誰也不知道,這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經曆過一段時間的跋涉,雖然環境比起蘭德大陸來還是惡劣無比,但跟我們剛剛進入奧斯空間時相比,簡直就像是進入了天堂一樣。”


    “但是人類的劣根性就正在於此——當麵臨極端嚴酷的環境、影響到族群的生存時,我們可以千百人如同一個人一樣如臂使指,團結到沒有一絲縫隙;可是一旦外部的威脅稍稍退去,環境變得稍微好了一點點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心思就跑了出來,然後演化出無處不在、形形色色的魔鬼,引誘著自己的主人往地獄中走得更近,更深……”


    “進入奧斯空間的這群人,是已知的人類曆史上最為強大的一群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超脫了人類這個物種,更加談不上比其他人的道德標準高到哪裏去。甚至就我的感覺來說,正是因為他們的強大,他們很少受到世俗種種清規戒律和人間律法的約束,而且他們的欲望和野心通常遠遠超過一個實力比較弱的人或者普通的人類。於是矛盾很快就爆發了。經過跟無數類似場景一模一樣的扯皮、爭吵、沒有理智的憤怒、越來越激烈的交鋒,以及人群快速而又堅決的分裂,原本眾說紛紜的爭執最後化為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


    “一者認為當務之急是盡快對整個奧斯空間、哪怕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做詳細而又精確的搜索,並且尋找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盡快完成對這片土地的占領,或者叫殖民;另一種意見卻恰恰相反,認為一路走來的危險已經證實了奧斯空間絕不是大家一開始想象的那樣人畜無害,前麵更加不知道隱藏著多少未知的風險,甚至有可能帶來全軍覆沒的結果,所以此刻非但不能再往下繼續探索,而且要盡力回頭,找出一條安全的通道回歸蘭德大陸,哪怕是先派一小部分人回去,做一些相應的準備和資源的儲備,為接應其他人回歸以及下一次更加審慎的探索做好完全的準備。”


    “幸好當時剛剛脫離險境,所有人也都還殘存著最基本的理性,知道在這種危機四伏的陌生環境中,如果真的發生內訌,甚至自己人公開自相殘殺,那麽無論做出何種選擇,最後也隻有滅亡這一個結果可言。但是在這樣的激烈衝突之下,想要大家齊心協力也明顯是不可能了,於是最後隻得分道揚鑣。一大部分人不甘心就這樣空手而回,尤其是已經付出了這麽慘重的代價之下,他們執意向著奧斯空間的更深處去探索;而另一小部分人,也包括我在內,都被慘烈的現實嚇壞了,或者說處於謹慎不願意再付出無謂的傷亡,而堅持要尋找回去蘭德大陸的空間裂縫。”


    “但不得不說,留下來的這一小部分人,實力在群體之中都屬於是中下遊,既沒有驚才絕豔的天才人物,也沒有實力超卓的領頭羊,或許正是如此,我們才能更清楚地、比其他人更早一步地認識到危險的陷阱。我們目送那群人數更多,實力也更加強悍的同伴們決絕地走向了奧斯空間的深處,雖然吵嘴打架,但大家畢竟都出自一處,因此很多人相互之間還都笑著互道再見和珍重,絲毫沒有想到,這竟然會是他們最後的告別。”


    “我們這些留下來的一小群人因為實力不濟,尋找那道在詭異中消失無蹤的空間裂縫的努力遲遲沒有進展。不過艱苦的努力也換來了一些收獲,至少探尋出了一條相對比較安全的通道,通向我們當初進入奧斯空間時的地點。但是這又有什麽用呢?找不到空間裂縫,就沒有辦法回到蘭德大陸,回不去的話似乎還不如跟著另外那幫人去探索奧斯空間,起碼不用天天做著無用功。耐心被一眼看不到頭的無聊給消磨的差不多的時候,終於有人忍受不了無休無止而且毫無希望的等待了,開始出發去尋找前麵的隊伍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走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堅持留了下來,仍舊苦苦尋找著那條該死的空間縫隙,希望自己的堅持能夠感動冥冥中的存在,好讓奇跡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同樣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我也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員。那時候的我,心裏越來越擔心出去探索奧斯空間的同伴,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在瀕臨死亡的動物上空不停盤旋的禿鷲,時時刻刻在我的內心深處叫嚷著,嘶吼著,讓我幾乎從未睡過一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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