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回豪斯威爾這個老不死意外晉階大魔法師,將一副好牌打成了夾生飯,使得公爵府一番籌劃化為流水,錯失了插手魔法學院的最好機會。


    疏影城稅務官伊凡原本因為建言受到了雷蒂斯的重視,卻無意中狠狠得罪了蒂森總管,隨後被蒂森一番運作給排擠到了外圍負責些不痛不癢的事物。等雷蒂斯知道消息的時候木已成舟,又不好太過駁伺候了自己大半輩子的蒂森這頭忠犬的麵子,隻能佯作不知。


    此刻聽到蒂森的蠢話,雷蒂斯也隻能不理他,以免心頭火起,新賬老賬一起算下來將這老狗打成一團肉醬。


    隻是自以為智珠在握的公爵大人再也不會想到,被他視作繡花枕頭的魔法師們,有了唐福這樣一個猛虎領頭之後,會發生哪些意想不到的變化。如果他能預測到今後的一係列事情,大約會被此刻的自己給蠢哭——正是他的一次次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才給了唐福以及他傾盡全力打造的魔法軍團這樣一個夾縫中求生的機會,從而一飛衝天!


    魔法學院的喧囂紛擾從唐福的大課開始算,一直持續了整整兩天一夜。


    這緣起於唐福那個看上去像是靈機一動的主意:連夜開始魔法軍團的招兵工作。但這恰好點燃了學生們的激情,他們幾乎是紅著眼睛,排著長長的隊伍,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到魔法軍團中去。


    騎牆派、中間派終究還是必須做出選擇,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如果不加入魔法軍團,簡直就等於是公開宣稱自己的屁股是坐在公爵府、或別的什麽跟魔法學院不對付的勢力一邊。


    具體而瑣碎的事情自然有早已安排好的人員在負責,但是現場氛圍如此火爆,無論是因為興奮、還是出於害怕出現紕漏的心理,碧特格、唐福和豪斯威爾三位大佬都不可能離開現場。隨著現場情況漸漸步入正軌,三個人也清閑了下來,此刻正坐在碧特格的水係魔法尖塔上麵的尖頂上,啜著碧特格私藏多年、千金難求的冰鎮格瑞普酒,隨口討論著接下來的一些必須要他們操心的工作。


    豪斯威爾的雙眼有些發紅,歲月不饒人,雖然晉階讓他的狀態變得年輕,但跟身邊的中年大叔碧特格和小鮮肉唐福比起來,那還是大大不如。


    不過老爺子卻是最興奮的一個,多少年沒見到學院這麽興旺的情景了?跟這兩個外來戶比起來,老土著豪斯威爾可謂是跟著魔法學院一起成長起來的,那種血濃於水的深厚情感不言自喻。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啊,”豪斯威爾扭頭跟碧特格說道,“這些報名的小兔崽子還得經過審查才行,以免雷蒂斯那個老小子給我們摻沙子,以後軍團就是學院的支柱,不能被人混進來!”


    老爺子挺有氣勢地揮了揮手,好像要把那些摻進來的沙子統統揮走。


    碧特格點點頭,讚許地說道:“老爺子想的周到。也不光是報名參加軍團的學員要進行審查,未報名的也得過一遍,今後軍團和學院合二為一,也不是說不進入軍團就沒機會搞破壞。”


    “是的,”唐福頷首,又補充道:“未報名參加魔法軍團的人分成兩種,一種是想報名,但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像這一類將轉為軍團後勤,由學院統一領導。另一種是壓根不想參加軍團,無論身體條件是否允許,”唐福盯著手中盛滿了美酒的高腳杯,杯身上有融化的水滴,正沿著光滑的杯麵向下流淌,像是痛苦的眼淚。


    “這一類人,必須清除出學院!”


    碧特格和豪斯威爾愣了一下,他們的意思是要審查學生的身份立場,以免軍團給奸細或立場不堅定者混進去,造成日後的隱患。但並沒有準備將那些人怎麽樣,就像是魔法曆史係主任薩林斯,學生抗議風潮中他以公爵府急先鋒的麵目出場,最後又被視作最頑固的堡壘,但仍舊旗幟鮮明地堅持之前態度,也沒人把他趕出學院。但是按照唐福的說法,那不亞於一場大清洗!


    “對,就是一場清洗!”


    唐福斬釘截鐵地說道,“兩位,不要再心存幻想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作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勢力推翻另一個勢力、或者維持不被另一個勢力推翻的暴力行動。”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碧特格和豪斯威爾,接著說道:“難道你們認為,經過了這幾次的較量,魔法學院和公爵府之間還有什麽轉圜的餘地?我不信你們不知道,雷蒂斯在魔法學院做手腳的目的是什麽。還是說你們對於第二輪魔法師征召很有興趣?”


    最後一句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瞬間壓彎了碧特格和豪斯威爾的腰。又像是一顆堅硬的石頭,打碎了虛幻的鏡像。


    是的,到這個時候還心存幻想,的確有點蠢。這不是兩個朋友鬧意見,更不是兩口子拌嘴,床頭打架床尾和。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如果說以前大家私下看不順眼至少還能保持麵子上的和平的話,那麽牽涉到魔法師征召這個致命的陷阱,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了。


    既然你想把我推到這個陷阱裏去,想踏著我的屍體走到更高的位置,甚至用我的鮮血和腦漿塗抹在你的王冠之上,那麽對不起,我會盡一切力量去反抗!即使要死,也要從你身上咬下一塊血淋淋的肉來!


    其實以碧特格和豪斯威爾的閱曆經驗,又怎麽會看不出危機和陷阱?隻是他們有自己的局限,有特定的牽絆,也有著各種各樣的顧慮。


    唐福卻又不一樣。


    他從希瑪城殺到塞魯斯,又從哈沃斯山衝入射月原,再從魔獸山巒被傳送到黑暗森林,直到今天在魔法學院站穩腳跟——他的每一步都不是靠運氣,或者說至少不能僅僅靠運氣。他簡直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的響當當一粒銅豌豆,任命運怎麽揉搓,就是不屈服不放棄不言敗,永遠昂著頭向前衝,總要在絕不可能的真空裏踏出一條縫來!


    他從未想過妥協,不論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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