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濘衝進了營帳內。


    剛剛的生死一搏還讓她心有餘悸,此刻一想到終於可以見到蕭謹行,心跳幾乎都要跳出了心口。


    仿若從未這般,期待,緊張,又迫不及待。


    她深呼吸一口氣。


    整個人陡然,杵在了營帳內。


    她見到了蕭謹行。


    見到了,她迫切想要見到的蕭謹行。


    她甚至幻想過,他們再次見麵時的一萬種場景。


    她覺得,蕭謹行會比她更激動。


    哪怕蕭謹行習慣性隱忍,但她相信她可以感覺到蕭謹行的情緒波瀾。


    她唯獨沒有想到。


    他們再次見麵,會是這樣的畫麵。


    會是。


    馮希芸在幫蕭謹行寬衣解帶的畫麵。


    蕭謹行坐在床榻上,馮希芸站在蕭謹行的麵前,馮希芸纖細修長的手指,解開了他的外衫。


    安濘眼眸微動。


    她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馮希芸羞紅的臉。


    靜靜地看著蕭謹行淡漠的神情,看著他的視線,一直放在馮希芸的臉上。


    此刻因為她唐突的衝了進來。


    蕭謹行才雲淡風輕地轉眸,看向了她。


    眼底仿若閃過一絲驚訝。


    她突然有點分不清楚,對他而言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


    安濘突然笑了一下。


    是真的被氣笑了。


    所以外麵打得那麽凶殘,蕭謹行都沒有出來看一眼,也沒有詢問一聲,並不是聽不到,而是在馮希芸的溫柔鄉裏麵,不可自拔是嗎?!


    她千裏迢迢從文州到潯城,再到漠北……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嗎?!


    營帳中突然一片安靜。


    還有些,尷尬。


    她在想,她此刻是不是打擾到了他們。


    如果她稍微晚一點來,他們之間會不會……


    “皇後娘娘?”


    安靜之中。


    不是安濘主動開了口。


    也不是蕭謹行主動開了口。


    反而是馮希芸看上去一臉驚訝的看著眼前人,仿若是有些不確定的叫著她。


    下一刻。


    馮希芸連忙跪在了地上,“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就好像。


    剛剛她真的沒有發現安濘。


    此刻才是第一眼見到。


    安濘轉眸看著馮希芸,看著她絕好的演技,堪比影後級別。


    第一次覺得,馮希芸真的比白墨婉,生厭太多。


    白墨婉至少凡是都坦坦蕩蕩,雖自命不凡,但終究沒這般,陰險狡詐。


    她眼眸一轉。


    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馮希芸的身上。


    既然厭惡,便不用搭理。


    馮希芸也能夠感覺到安濘的視線轉移。


    她低垂著頭,不由得輕咬著唇瓣。


    眼底在那一瞬,閃過一絲惡毒。


    安濘命居然這麽大,居然能夠活著見著皇上。


    外麵那多人都殺不死她嗎?!


    而她好不容易拖住了皇上,讓他無暇顧及外麵,甚至於……她覺得她還可能和皇上……


    皇上第一次沒拒絕她的靠近。


    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安濘這女人給毀了!


    要不是她突然到來。


    她和皇上就會順理成章!


    但現在,不僅被她打斷,此刻還讓她就這麽跪在地上,絲毫沒有讓她起身的打算!


    安濘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馮希芸心裏想著很多事情,卻也不敢把情緒表露。


    此刻在他人看來,就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弱女子模樣。


    又突然安靜的營帳內。


    安濘和蕭謹行,眼神對視。


    剛剛所有的激動,對要見到蕭謹行所有的遐想和期許,這一刻仿若都被一碰冷水,澆滅了。


    她此刻也看不明白,蕭謹行的眼神,到底帶著些什麽情緒。


    或者萬千情愫,波濤洶湧,又或者,平淡如水,毫不波瀾。


    那一刻隻看到蕭謹行突然從床榻上站了起來。


    在沉默了很久之後,一步步走向安濘。


    馮希芸眼眸一冷。


    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走向了安濘。


    她就知道,皇上對安濘從來沒有忘記過……


    隻要安濘回到了皇上身邊,她就沒希望了。


    不。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現在。


    好不容易靠近了皇上,她絕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


    她眼神狠毒的看著安濘。


    安濘此刻的視線,自然都放在了蕭謹行的身上。


    看著他走向自己。


    看著還是熟悉的模樣,熟悉的人。


    心口終究,波瀾不平。


    蕭謹行的腳步停在了安濘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看著她穿著士兵軍服,有些淩亂的模樣,看著她白皙的臉上泛著紅潤,看著她的手臂,染上的鮮血……


    他喉結滾動。


    眼眸放在了她的傷口處,伸出了手……


    手還未碰到安濘的手臂。


    安濘避開了。


    蕭謹行手指微動,緩緩,握成拳頭,放下。


    安濘看著他手指的舉動,抿緊了唇瓣。


    她不知道他這隻手,有沒有碰過馮希芸!


    她才發現,原來她比自己想的更小氣。


    她抬眸看著蕭謹行,看著他眼底的冷漠。


    “怎麽弄成了這樣?”蕭謹行問,淡淡的聲音,聽不出來他的情緒。


    “想要見你,可真不容易。”安濘回答。


    口吻中,帶著自嘲的味道。


    “為何要來見朕?不是要自由嗎?給了你自由,為何你又回來了。安濘,你就這麽喜歡玩弄朕嗎?!”蕭謹行一字一頓地問她。


    質問。


    安濘輕咬著唇瓣。


    還未解釋。


    蕭謹行又開口道,“是聽聞了大泫國要打仗了,而你醫術高明,所以來支援戰場的嗎?!就像上次在菖門縣,皇後偽裝成阿離的江湖郎中去醫治瘟疫病人一般。”


    話落。


    安濘沒太大反應。


    跪在地上的馮希芸整個人一下震驚了。


    她是不是聽錯了?!


    皇上剛剛說什麽?!


    說菖門縣的阿離是安濘?!


    怎麽可能?!


    阿離不是男人嗎?!


    馮希芸臉色突然煞白一片,又突然羞恥的紅透。


    她突然明白為何皇上當時對阿離那麽好了,隻是因為阿離是安濘。不是所謂對阿離的敬佩!


    而她居然想都沒有往那方麵想。


    她其實早該懷疑的。


    縱觀大泫國,醫術比她高明的,可能也隻有安濘一人。


    當然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時她搶了安濘的所有功勞。


    她甚至不止一次對皇上刻意提起過,說瘟疫是她醫治好的?!


    她在想當時皇上到底信了嗎?!


    如果皇上早知道阿離就是安濘,安濘曾在渝州又醫治過瘟疫……


    一想到皇上可能就察覺了她占有了安濘的功勞,她以後還怎麽去麵對皇上。


    在皇上麵前,她是沒有任何瑕疵的!


    她不能因為安濘,讓皇上對她,有了芥蒂。


    馮希芸咬緊了唇瓣,暗自難堪到了極致。


    “這次為何不易容了?亦或者,直接再徹底的整容一次,讓朕再也認不出來你。”蕭謹行嗓音低沉,眼眸緊緊的看著安濘的臉,審視著臉上每一個五官。


    安濘沉默的聽著蕭謹行的話語。


    感受著蕭謹行如刀一般的視線在她臉上,一點點劃過。


    “所以皇後為了能夠醫治更多人,不惜來到朕的身邊,不惜冒著被朕強留下的危險,來了軍營。皇後還真的是心係天下,慈悲為懷!”蕭謹行總結,聲音中帶著嘲諷。下一刻又突然想起什麽,說道,“錯了,朕說錯了,所謂的皇後……你早不屑於這個頭銜。”


    所以蕭謹行對她是死心了嗎?!


    哪個帝王能夠遭受,這般的自尊踐踏!


    安濘深呼吸一口氣。


    她說,“你說完了嗎?”


    蕭謹行眼眸微動。


    “如果說完了,我可以說話了嗎?”安濘問。


    “你想說什麽。”蕭謹行看著她,神情冷淡。


    也隻有跪在蕭謹行身後的馮希芸注意到了,皇上背在背後的手,已緊握成拳。


    “我來這裏,確實想過來做軍醫。”安濘直言。


    蕭謹行仿若是笑了一下。


    又仿若,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一瞬即逝,就似錯覺一般。


    “但更重要的是想要和你一起並肩作戰。”


    蕭謹行緊握著的拳頭,分明都顫抖了一下。


    哪怕,他依舊麵不改色。


    “但說這些之前,我把剛剛你問我為什麽會弄成這樣的問題,回答你。”安濘眼眸一緊。


    那一刻眼神明顯看了一眼在那邊跪著的馮希芸。


    馮希芸自然也感覺到了安濘的視線。


    心口微顫。


    安濘強大的氣場,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咬緊了唇瓣,努力讓自己,平靜。


    “昨日我進軍營,被攔在了軍營之外。”安濘對著蕭謹行,“是你下達的命令,不管是任何人,哪怕有軍中令牌,也不能入內嗎?”


    蕭謹行皺眉。


    好一會兒開口道,“朕並未下達此命令。”


    “而昨日,我拿著謝若瞳給我的令牌進軍營,被攔在了軍營之外,甚至沒收了我的令牌。”


    “幾時?”蕭謹行問。


    “巳時。”


    蕭謹行抿唇。


    眼底明顯,深邃了些。


    眼神那一刻也似乎是看了一眼馮希芸。


    馮希芸跪在地上垂著眼眸,沒敢說一句話。


    聽安濘開始追究進入軍營的事情,心裏難免會有些緊張。


    但她不覺得,無憑無據,安濘就可以指證了她。


    她讓自己保持冷靜。


    “來人!”蕭謹行突然一聲令下。


    親衛連忙進來,“皇上。”


    “把昨日值崗的守衛全部帶來!”


    “是!”


    親衛離開。


    馮希芸身體分明,抖了抖。


    安濘遂又說道,“我的令牌被沒收,不得已隻能走旁門左道,也就隻能劫持了昨晚放哨的士兵,換了他們的軍服,在軍營外站了一晚上的哨。”


    蕭謹行喉結明顯滾動。


    他聽著安濘平淡的口吻,看著她臉上的紅潤。


    到底是因為激動,還是……發熱。


    漠北的天,這般寒冷不堪。


    在外麵凍上一晚……


    蕭謹行的手指,又仿若緊了緊。


    “好在因為有軍服還有通行令,所以很順利地進了軍營。”安濘直言道,“或許是太激動了吧,忘了見你需要層層關卡,就這麽貿然的來到了你的營帳外,然後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蕭謹行唇瓣緊抿。


    剛剛本是聽到外麵有些動靜,卻並未有太多在意。


    沒想過軍規甚嚴的軍營之中會有誰敢肇事,也沒有人進來通報,就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會是安濘來了……


    沒想到她會主動來軍營之中,主動來找他,主動用她原來的模樣來找他。


    “既然被攔下,就想著先去找袁文康或許更容易一些,結果,巡邏軍直接說我可疑,要帶我去審問室,緊接著就是無數士兵對我的追殺,幸運的是,你的親衛認出來了我,將我救了下來。否則……”


    安濘看著蕭謹行。


    蕭謹行的視線,也一直看著她。


    “你此刻應該在給我收屍了。”安濘清冷的聲音,一字一頓,說得明明白白。


    蕭謹行心口一顫。


    緊握著的拳頭,一直在隱忍。


    “所以,到底是誰下達了命令,要對我趕盡殺絕!”安濘問蕭謹行。


    ------題外話------


    更新晚了,啊啊啊啊啊……


    今天依舊是兩更。


    二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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