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宏看了看窗外漸漸明朗的晨光,又是一個清爽的早晨,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屑,點頭道:“嗯,南寧港離這雖不算太遠,但路恐怕也不好走,而且我們最好低調行事,摩托就暫時放在這吧。”


    事實上就算我們想騎摩托去港口,三個人擠在一輛摩托車上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更何況我身上還有傷,不希望有太多的磕磕碰碰。


    在市中心邊上的南寧港是南寧主要的河運港口之一,而由於南寧所在的邕江本身就沒有什麽太大的河運價值,久而久之城裏的港口就變成了一些觀光船的母港或者是夜宵攤販的集中地。過去邕江的采砂捕魚泛濫,港口周圍停滿了大大小小的運沙船和破爛的漁船,後來政府規範了港口河流的管理,這些船才漸漸銷聲匿跡。


    我過去也沒有去過南寧的港口,不過韋宏倒是挺熟路,領著我和廖淑珍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找到了坐落於更靠近市中心的北大橋下的南寧港。江北大道在這一段的植被明顯比之前茂密了不少。在我們左邊的路剛好是可以直接進入一條商業步行街,街上的古樸的小樓全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綠色苔蘚,上麵還攀附這一條條褐色的藤蔓,如同一座美洲馬丘比丘式的失落之城。


    然而更恐怖的是在我們麵前的江北大道。由於過了北大橋後的江北大道是上下高架結構,這無形中形成了一條幽深的洞穴。在高架結構區的入口,附著著更多的植被,將原本就陰暗的高架低道封得嚴嚴實實,這顯然成了變異者的天然避難所。由此我們也得出一個結論,想要沿著江北大道一路走到青山的計劃基本已經泡湯了。


    我們就像三個在亞馬遜叢林裏冒險的探險家一樣,小心地在洞口前探望。洞裏不是傳出奇怪的回聲,似乎還能聽見人的腳步聲,陰冷的幽風不停地縈繞在我們身邊,仿佛是女巫的蠱言惑語正試圖把我們騙進這連光線都不敢進入的黑暗橋洞。


    畢竟南寧港也是江上人的常停靠的港口之一,廖淑珍清楚地知道橋洞的可怕,她推搡著我和韋宏朝洞口邊的南寧港走去,見我們有些不情願,便解釋道:“這是通向死城森林的通道,還有那條步行街也是可以走進森林,隻不過要是進去,估計是活不成了。”


    韋宏看了看傻頭傻腦的我,那眼神就好像是想向我證明,張曉穎想穿過市中心的計劃是如此瘋狂。我隻好無奈的聳聳肩,故意找了句話避開韋宏的諷刺。“你說什麽死城森林是指市中心嗎?”


    “沒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可以確定的是,從這到火車站還有市中心絕大部分的街區全都變成森林了。看到那棟高樓了嗎?”廖淑珍指了指剛好被洞口擋住,但仍然能看樓頂的商業寫字樓,“這棟樓現在已經是這一片死城森林裏最高的‘樹’了。”


    廖淑珍這麽說一點也不過分,這棟兩百多米高的商業高樓原本是市中心繁華的象征,現在則是滿目瘡痍。幾條粗大的藤蔓像神話裏的巨蟒不可思議的纏繞著高聳的寫字樓,如同神靈要摧毀人類狂妄的通天高塔一般折磨著這棟搖搖欲墜的高樓。覆蓋在高樓表麵上的枝葉正試圖掩飾這棟人類遺跡的傷疤,即便如此還是可以隱約看到高樓表層脫落後裸露的鋼筋結構。


    “‘這一片死城森林’哪還有多少片死城森林啊?”


    廖淑珍似乎隻聽出了這話裏認真的那一部分,並沒有意識到我在半開玩笑,還依然仔細的解釋道:“南寧市區裏大部分都被各種奇怪而且茂密的植物覆蓋,市中心隻是其中一部分,靠萬向城那頭的城區以及其他大部分曾經人口密集的城區現在都成了森林、叢林了。”


    我邊聽介紹邊駐足在洞口,廖淑珍輕輕推著我的肩膀道:“走吧,我的船要來了。”


    進入破敗的港口,零散的還見到了幾個來歡迎我們的變異者,它們的行動緩慢,構不成實際威脅,所以我們都一一避開與之接觸。港口的一邊淩亂的擺放著夜宵小攤販留下的桌椅另一邊則是幾艘擱淺的漁船和一些毫無用處的貨物。我們找到了港口的航運管理處,這棟兩層的小樓看上去並不怎麽讓人放心,但它是這裏最隱蔽的地方。因為我們並不能確定先到港口的會是飛車黨還是江上人,所以找個地方藏身是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


    管理處的門沒有上鎖,我們便推開門小心翼翼地呈一字隊形走了進去。打頭陣的韋宏緊握軍刀,每到一處拐角都會先警戒,而隊列後的我則負責遇到危險後提供支援。直通的走道上除了散落的文件紙張外別的什麽也沒有,一樓的四個房間裏都沒有變異者,也沒有腐爛的屍體,破舊的玻璃上布滿了一層厚灰,陽光勉強射進屋內,感覺灰蒙蒙的。


    二樓隻有一個大的管控室,登上樓梯後,裏麵的情況一覽無遺。環繞式的玻璃窗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視野監控港口內主要區域的動向,至於操作台上那些繁雜的儀表按鈕,我們也懶得去擺弄。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在一陣嘈雜的轟鳴聲中,飛車黨的車隊便大搖大擺地開進港口。兩輛摩托車開路先衝進港口的開闊地,緊跟其後的是一輛皮卡和一輛改裝的suv,還有三輛摩托墊後,其中一輛正是韋宏的摩托,上麵的行囊好像還沒有卸下。車隊在港口停下後,手持各類武器的飛車黨立刻散開躲進四周各個角落,開闊地上僅剩下五六個人等待與江上人碰頭,這架勢還真有點黑幫老大接頭交易的氣勢。


    我們的注意力還集中在樓外的動靜,這時已經有人闖進了我們所在的小樓。真是好地方誰都想來。聽到樓下急忙忙的腳步聲和兩個男人大聲的嚷嚷,我們趕緊戒備。手無寸鐵的廖淑珍在我的要求下躲進了操作台下,而我和韋宏則分站在樓梯口的兩側,剛好手邊有幾個大紙箱可以給我們提供掩護。


    腳步聲越發靠近,兩個匪徒有說有笑地走進操控室,全然沒有發覺我和韋宏已悄悄靠近他們身後。我們倆相互使了一個眼色便立刻下手。我先用槍托敲暈了麵前的胖子,另外一個體型瘦弱的發現遭到偷襲後剛想叫出聲,而韋宏的刀刃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別出聲。”韋宏故意把聲音壓低,對方不敢回頭,看不見我們的臉,此時已嚇得兩股戰戰。


    “好好好……大哥饒……饒命。”


    這個瘦子兩腿發軟,幾乎都要跌到,我看不下去,便又用槍托朝他腦袋一砸,他便扭頭倒地。


    “哇哦,你下手也挺狠的。”韋宏一邊調侃我一邊搜刮這個飛車黨身上的裝備。


    沒想到這個家夥拿著的竟然是韋宏的競技弩,我就像他之前給還我步槍一樣把弩丟給他道:“看來我們的武器都物歸原主了。”


    “還差我的劍。”韋宏收拾著飛車黨背著的箭袋,不滿道,“那可是把好劍。”


    “算了吧。”我安慰地拍拍韋宏的肩膀,轉身想翻翻另外一個飛車黨身上的裝備,沒想到廖淑珍已經搜刮完畢,正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這野姑娘竟然拿著一把跟她個子差不多高的……狙擊槍!原來這兩個飛車黨是他們的狙擊手。我如獲至寶地搶過廖淑珍手上的狙擊槍,仔細一看,原來這是一把做工還算不錯的自製土槍、雖然準心估計不會好到哪去,不過要不細看還真覺得是把好家夥,土褐色的木質槍身經過打磨後摸上去還挺不錯,槍的重量也恰到好處,既不會覺得輕飄也不會感到累贅,外加的瞄準鏡應該是從某個商場弄來的狙擊望遠鏡。


    想想也是,在中國,哪有那麽容易弄到槍,更不用說狙擊槍這種大殺器了。不過讓我驚訝的是這種土槍鳥炮竟然用的是五點八毫米的子彈。我將信將疑地又從廖淑珍的口袋裏拿了一顆這把狙擊槍的子彈和自己的步槍子彈一比,果然是五點八毫米。沒想到這種破槍用的子彈還是小口徑標準子彈,也不知道它安不安全;但還是不得不佩服造出這把土槍的工匠,的確有兩把刷子。


    “這種東西不是小孩子玩的。”我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胖子身上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於是從廖淑珍手上拿走了這把狙擊槍和兩盒子彈多的子彈,再把胖子身上的柴刀交到她的手上,“先會用刀再說吧。”


    “為什麽……”


    廖淑珍剛想高聲抗議,我連忙捂住她的嘴低聲警告道:“找死啊!安靜,這就當做我救你受傷的補償。”


    “不公平!”


    “噓!”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欺負小孩子,但這種武器的的確確不是她這個年紀可以使用的,所以就當做是在保護未成年人咯……等等,我好像也是未成年人。


    “杜宇恒。”注視窗外的韋宏把我抽回了現實,招招手,再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此時窗外也傳來不小的騷動,我在操作台上架好狙擊槍,摸了摸玻璃上的灰塵,透過倍率還算蠻高的狙擊鏡看去,第一個看見的就是黎四才那個狡猾的矮子,他正帶著自己的手下迎接一艘江岸巡邏艇的到來。


    “來了一艘快艇,江岸巡邏的那種。”


    我的話音剛落,廖淑珍便搶答道:“是江上人!那是我表哥的快艇。”


    巡邏艇靠岸停穩,從裏麵下來幾個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漢,這些人看上去都是狠角色,不過應該不像是能做主的人。果不出我所料,最後從快艇裏走下一個身高大概將近一米九的大高個。他應該是穿了一件黑色的打底修身背心,外麵再披上一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高檔黑色皮質風衣,隻不過風衣的磨損比較嚴重,顯得有些陳舊,他手上拿著一把修長的日本太刀。這玩意可是真家夥,如果沒猜錯一定是這些富家子平時的珍貴收藏。


    “那個拿著太刀的高個是韋家輝嗎?”我問廖淑珍道。


    “是啊,帥氣吧!我表哥可是在日本學過劍道的哦!”小女孩誇讚自己的哥哥果然是不留餘力,她趾高氣揚的樣子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成就一樣驕傲,“他手上的那把是專門從日本請老匠人精心打造的玉鋼太刀,叫斬血,跟你們這種窮酸的武器完全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不打擊打擊這家夥,她就差不多要飛上天了,轉過頭冷言道:“那你剛才還吵著跟我搶槍?我可不管他那是什麽斬血還是殺豬,反正一顆子彈過去就玩完。”


    站在一旁原本正經觀察動向的韋宏聽到我毫不留情的譏諷,都忍不住竊笑。廖淑珍更是站不住,衝上前像個猴子一樣搔撓著我的頭發罵道:“你到幫誰啊!不準你說我表哥壞話!”


    這樣鬧下去,我們遲早要被發現不可。我無奈的用手護住腦袋,任由這不講理的大小姐撒野,繼續透過狙擊鏡觀察窗外。雖然聽不見那些“黑老大”們在說什麽,但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就憑黎四才那種狡猾凶惡的性格,既然做不成生意還要來赴約,而且還帶了這麽多人,一定有什麽陰謀。


    幾輪無力的拳打腳踢後,廖淑珍終於收手,房間裏也隨之安靜下來。港口上那些躲著的飛車黨已經蠢蠢欲動走出黑暗的角落,而江上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事情不妙,開始警戒著後退,擺出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韋家輝和黎四才兩人相對而戰,兩人的身高有著極大的差距,但這並不影響黎四才勢在必得的氣場。


    “有些不對勁,韋宏,我們準備動手。”我一邊提醒韋宏一邊靜下心專注計算瞄準黎四才。我的槍法根本談不上精準,除了那時謝濤和黃燦瑉有教過一些要領外就是來南寧的路上無師自通的摸索,再加上這把不靠譜的土槍,我真心沒有把握能一擊必殺,隻能寄希望於在我開槍引起混亂後韋宏的弩箭狙擊以及韋家輝那被他表妹引以為傲的劍道。


    幸運的是操控室剛好連接著一個外景觀測陽台,這空間足以讓韋宏隱蔽狙擊。壓著身子悄悄走到陽台的韋宏向我示意準備就緒,一切就緒,隻等我槍聲響起。如果不殺人自然是最好,但是萬不得已之時,我隻能以保護韋家輝為首要目標。如果瞄準的是變異者,我或許沒有這麽大的心理包袱,可瞄準鏡裏的可是活生生的人類,即便他再怎麽可惡,我也沒辦法輕易動手……


    我的胸口砰砰直跳,忐忑不安的手指微微顫抖,呼吸雖然沒有紊亂但也逼近臨界。就在這時,黎四才突然瞥了一眼我們所在的位置,我猜這兩個被我們幹掉的飛車黨原計劃就是負責開槍發令的吧。


    見遲遲沒有動靜,黎四才終於撕破臉皮,猛然向後一退,同時掏槍對準站在他麵前的韋家輝。在這一霎那,我所有的顧慮全都被拋到腦後,驟升的勇氣推動我的手指扣動扳機,晴天霹靂般的一聲槍響後,貼在黎四才身邊的一個手下應聲倒地。我的準心也偏了太多了吧,好在還幹掉了一個敵人,港口上的人聽到槍聲全都尋找掩護散開。黎四才瞪大了眼躲到了他身邊的一個木箱後,還草草向韋家輝開了一槍。身手敏捷的韋家輝側身避開了原本就沒有準心的子彈。此時黎四才離他並不遠,隻見他踢開黎四才依靠的木箱,穩步抽刀向前一閃。被黎四才及時抓到麵前的替死鬼當場被刮出一條血線,麵目猙獰地跪倒在地。韋家輝再轉步側刀一切,腿腳還算靈敏的黎四才雖跑出了一段距離,但還是被太刀鋒利的刀鋒在背後劃出了一道刀痕。


    我本想再嚐試瞄準一次,看看能不能一槍崩了黎四才,隻可惜我剛一調整姿勢,一輪飽和式的壓製射擊把我壓得抬不起頭,更別說狙擊敵人了。韋宏藏身的陽台相對比較隱蔽,原本就沒經過什麽專業訓練的飛車黨匪徒自然也難以覺察他的存在。然而在射了幾發冷箭後,陽台也成了一個火力壓製點,劣質水泥石磚砌成的陽台結構在一輪輪子彈的打擊下像一塊泡沫飛濺著碎屑基本喪失了掩護的功能,無奈之下韋宏隻好退回操控室和我們一起等著火力間隔適時反擊。


    當我再次硬著頭皮冒著槍林彈雨看到樓外的情形時,飛車黨的火力基本已經從我們所在的小樓轉移到和江上人身上。相比使用各式土槍土炮的飛車黨,僅有少數人持有槍械的江上人更像是一群古代武士,不過這也使得短距離的近戰讓他們占淨了優勢,再加上飛車黨手上的槍械參差不齊,有些人幹脆和江上人拔刀血拚。


    雙方帶來的人都不算多,總共也就二十來號人。停在岸邊的巡邏艇上還有兩個江上人拿著兩把也不知道是什麽型號的機槍不停地向下掃射;原本飛車黨的皮卡上也有一挺機槍,隻不過那個機槍手還開幾槍就被韋宏一箭射穿,之後飛車黨也就失去了火力掩護,隻能認命挨打。一轉眼,勝利的天平基本已經偏向江上人,而節節敗退的飛車黨隻能著手撤退。


    不甘心的黎四才像一隻受傷的老狐狸,在自己的手下保護下匆匆擠上了自己的座駕。韋家輝沒有乘勝追擊,在江上人的歡呼下蔑視地看著倉皇逃竄的飛車黨狼狽地逃出了港口。幾秒過後,這些勝利者想起了對他們而言暗中幫助他們的神秘人。


    簡單清理了戰場後,韋家輝帶著人在樓外對我們喊道:“樓裏的兄弟,謝謝你們剛才的協助,現在外麵已經安全,你們可以出來了。”


    聽到親愛的表哥在呼喊,廖淑珍立刻想抬起頭向窗外回應,幸虧我手快把她嘴巴捂住壓在窗台下。韋宏和廖淑珍都不解的看著我,廖淑珍眼裏甚至還有一些厭惡。我連忙低聲解釋道:“現在樓下都是他們的人,誰知道會拿我們怎樣?”


    “我們把妹妹安全護送回他身邊,還幫他們趕走了飛車黨。他們能怎麽對我們?款待都來不及呢!”


    “你這麽說的確沒錯,可對他們而言我們畢竟都是陌生人,先不說會不會有衝突,至少戒心我們還是應該有的吧。”我此時的謹慎的確和往常的自己有點不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待會我們還要跟韋家輝商量能不能把我們帶到青山的事,這麽快就把談判的籌碼送出去,他有什麽理由要幫我們?”


    “沒想到你也會說出這種話。”韋宏想了想,哂笑道,“不過我覺得你想多了。首先,我們不是去談判,因為這是廖淑珍之前已經答應我們了;其次,如果江上人看我們不爽,現在的我們估計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所以還不如我們主動配合一些比較好。”


    “對啊,真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這人真奇怪。”不懂世事的廖淑珍嫌棄地把我的手甩開,轉身飛快的向樓下跑去。


    這棟小樓沒有多大,廖淑珍的速度也蠻快,我剛向韋宏聳肩表示無奈,正要別無選擇地回應韋家輝的問話,就聽見小女孩奔向自己至親,欣喜若狂的呼喊聲。如此一來,我和韋宏隻好乖乖走出外牆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的港口管理處。


    “真心感謝你們救了我妹妹!”一見麵,我和韋宏還沒開口,韋家輝就帶著自己的手下簇擁上前,把我們團團圍住。雖然這男人看上去是衷心感謝我們的幫助,可這被陌生人死死包圍的架勢怎麽都讓我感覺不舒服。


    這個應該在二三十歲左右的高大男人即使在向我們示好,也依然透露出一股逼人的銳氣和難以讓人拿捏的神秘感。他的個子比我和韋宏都要高,瀟灑的風衣在他恰到好處的舉止下有節奏的搖擺,滄桑的臉頰暗藏著令人信服的溫柔,從那一雙看似輕浮的小眼睛裏射出的眼光卻包含著毋庸置疑的權威。


    我沒有去握韋家輝友好伸來的右手,因為他左手的太刀還可以散發讓人不安的血腥味。於是我不禮貌的往後一退,擺了擺腦袋說道:“我可不是有愛心的誌願者。”


    “這我知道,淑珍跟我說了,你們想到青山。”見我如此直接,韋宏也索性省去了多餘的寒暄,開門見山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江上人一直保持中立,為的就是不想招惹青山或是萬向城的拾荒人。”


    “不過我剛才可是親眼看到你殺了不少飛車黨的人。”我抿抿嘴笑道,“這也是中立?”


    韋家輝知道我對他心存顧慮,於是把自己的太刀交給了身邊的副手,毫不顧慮我暗示警覺的細微動作,坦然地向我靠近一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這樣,那你願不願意帶我們去青山。”站在一邊的韋宏插嘴道。


    韋家輝轉頭對韋宏說道:“當然可以。”


    想當然的韋宏連忙謝道:“那就真是謝謝你們了。”


    “先別謝我。”我就知道韋家輝會有這一句,他抬起左手,食指輕輕一翹,不緊不慢地走到韋宏麵前說道,“我剛才說了,中立是江上人一貫的作風。所以我不會把你們送進青山的地界。”


    “那你要把我們送到哪?”我知道自己說的很不客氣,不過總不能讓這個大個子在氣勢上一直占著上風。


    “我會把你們帶到葫蘆鼎大橋,哪有我們設立的的港站。”聽韋家輝這口氣,我猜應該是沒有什麽商量的餘地了。


    他所說的葫蘆鼎大橋是一座靠近青山的大橋,如果過了這座橋,就是南寧引以為傲的南寧大橋;聽說那座南寧大橋的結構牢固,所以沒有被完全炸毀,但具體的情況我也不而得知了。


    “那座橋是我們和青山協定後的邊界,過了葫蘆鼎橋,你們就進入青山的勢力範圍了。不過通往青山的很多路要不就是被遺棄的車堵死了要不就是被青山的人封死了,你們唯一能上山的隻有走青山路,他們在青竹立交橋下也設有前哨站,你們到了那就應該可以見到青山的人了。”


    韋家輝這麽憑空描述,我再了解這個城市,也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憑借印象,我在腦海裏暗自根據韋家輝的介紹描繪出我們的路線圖。連接葫蘆鼎大橋的道路應該是竹溪大道,而青山路就是通向青山的主幹道……兩條路的交匯處的確就有一個立交橋,沒錯,這就是青竹立交!謝天謝地,這路似乎也沒有多複雜。其實我有什麽好擔心的,自己過去就讀的高中不就在青山路上嗎?隻可惜學校的位置並不在青竹立交橋到青山的那段路上,要不然還真想回去看看。


    “我大概知道你所說的路線了……”


    “大概?”看我得過且過的樣子,韋家輝好奇地歪歪腦袋眯眼道。


    “現在說這些也是白搭,我也不是管事的,到時候你跟我們領頭的人說就ok了。”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顯得不以為然,但我可以用餘光看見韋宏在聽到我這麽說後看著我吃驚的模樣。


    “淑珍說你們還有幾個人,不過我剛才還以為你就是你們的領導者。”韋家輝恍然大悟地微笑道,“看來你們的boss更了不起。”


    韋家輝的話讓我心頭一怔。“boss?哼,算是吧。”


    “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幹脆現在就出發回去找教授他們吧。”韋宏觀察四周,指了指遠處倒在地上被飛車黨遺棄的摩托車,“那輛摩托應該還能用。”


    “你們的駐地在哪?”


    “呃,在一座高新產業園區的加工廠裏。我們在動物園附近找到了一條路可以通到江北大道。”


    韋宏的說的位置算是最大限度的具體了,為了保證我們的安全,不說出確切駐地是一條基本常識。韋家輝和身旁的副手低聲商量了幾句,又對我們說道:“如果找你這樣說,你們應該離陳東港不遠,你知道陳東港嗎?”


    我和韋家輝對視了幾秒,正想開口告訴他我是個路癡,不過這樣也太丟臉了……所以我幹脆閉嘴等人給我解圍。果不其然,韋宏答道:“我知道,我們上江北大道的時候我見到了那個碼頭,不過那好像沒有人駐守的樣子。”


    “讓你一眼就看出來了就麻煩了。”韋家輝自豪地拍了拍韋宏的肩膀,遞給他一塊香檳色的懷表,“拿這個給那碼頭的人看,他們就會讓你們在那休息。我們的主船隊大概會在明天中午到達陳東港,我們到時見麵。”


    我還是有些懷疑的盯著韋家輝,他看上去太自信了……以至於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會發生。平時就喜怒形於色的我這點表情理所當然地被韋家輝一眼看穿,不過他也並不在乎,示意身邊的手下撤退,自己則拉著廖淑珍的手走向停靠在港口的巡邏艇。


    登上甲板後,重新找回歸宿的廖淑珍感激地向我和韋宏揮手道別,她身後的韋家輝則微笑地對我和韋宏說道:“好好保管我的表,那可是百達翡麗,明天可要還給我。”


    “沒問題!”韋宏傻傻的揮揮手,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百達翡麗這種世界級名表的品牌吧。


    目送江上人離開後,我和韋宏一起坐上飛車黨留下的摩托。這部破車還真是符合飛車黨的痞子風格,不僅粗糙還噪音大而且還噴著嗆鼻的黑色尾煙。


    韋宏正檢查確認車況,坐在他身後的我閑來無事,不經意地說道:“這世道還真是變了不少,過去這隻不過是個城市,現在感覺就像是群雄割據一樣。”


    “世道其實沒變。”


    “什麽?”


    “沒什麽。”韋宏故意清了清嗓子,用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量低聲說道,“變的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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