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謹言顫抖著手摸摸了腿間,臉色遽變。“這次好像是真的。”


    喬先生手裏刀叉‘哐當’掉在地上,慌忙起身,幾乎是同手同腳的奔到沙發邊打電話叫救護車。


    許多年後,喬家兩個小寶,在爸爸的抽屜裏翻出一本日記本,裏麵有一頁,記錄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天。


    12月11日晴


    今天一早的天空就格外晴朗,碧空如洗,豔陽高照,似乎預示著這一定是不平凡的一天。果然,在吃早餐時,我家謹言突如其來的通知我,她可能要生了。


    雖經過無數次演練,但我仍慌了手腳,以致於好不容易將謹言送到救護車上,靜下心來,才發現自己兩隻腳上穿的鞋子竟不是同一雙。但誰還有空關心這些細節,我的兩個寶貝,我和我愛的女人的愛情結晶,今天就要降臨到這世上。


    8:30分,我們順利抵達醫院,醫生告訴我們去得還太早,謹言甚至連規律的宮縮都還沒開始。


    我稍微鬆了口氣,趕緊辦了入院手續。


    謹言一放鬆下來,便吵著要回家洗頭洗澡,說是等坐月子時一個月都不能洗澡,得趁之前趕緊把自己清洗幹淨。我當然沒同意,我可再經不起第二次驚嚇。


    幸好,醫院的房間設施還算不錯。謹言如願的洗了澡,開始神氣活現的刷微博、刷淘寶,完全忘記自己剛上救護車那會兒小臉蒼白,小手發抖的樣子。


    從上午九點到晚上六點,我們都在房間裏等待寶寶發出即將降生的信號。其間,謹言吃了點補充體力的食物,無聊閑著沒事調戲我三次,強吻我兩次,害我差點又鼻血橫流。


    晚上七時許,謹言的宮縮開始變得規律而頻繁,被我強製押到床上躺著,她卻滿不在乎,仍興味盎然的在搶雙十二紅包。然而沒多久,陣痛開始密集,她便再無心購物,開始拽著我的手,要求我唱歌給她解悶。


    我把這些年寫過的歌一首一首從頭到尾唱了一遍,我自認這是我唱得最投入的一次,林醫生卻說,他每次路過房間門口,聽見這鬼哭狼嚎不在調上的歌聲,都不敢相信是我。


    我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跑調,我隻感覺謹言拉著我的手越來越用力,隨著她指關節的泛白,我知道她正經曆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我盡力不去提醒她疼痛的加劇,試著放鬆心情,用我的情緒撫平她的,可惜雙手劇烈的顫抖出賣了我。


    謹言看著我,忽然輕笑出聲,低聲喚我。“喬旻,我看等下你不要跟著我進產房,我怕我沒怎麽樣,你先暈倒。”


    裝酷失敗,我不得不老實承認。“是的,我是有點怕,但請不要剝奪我見證孩子出生的偉大時刻。”


    謹言笑得燦爛。“那你可得保證一定不添亂。”


    “一定。”


    事實上,待晚上九點開始,謹言開始疼得哭天喊地時,我也開始接近崩潰,我不停的要求醫生剖腹,被醫生駁回,差點把我趕出待產房。


    在漫長的煎熬中,我心如刀絞的看著我的女人在那裏疼得蜷縮成一團,我卻除了替她擦汗,喂她喝水,其他絲毫無能為力。在那一刻,我多麽希望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終於,醫生又來檢查,發現宮口已經開了四指,我成功說服醫生給謹言打了一次無痛針,雖然謹言事後告訴我,那一針其實也沒什麽卵用……最多起了點心理安慰。


    晚上十點半左右,我和謹言一起進入產房,經過一整天的折磨,我們兩個唯一的念想就是快點把孩子生出來。謹言表現出了一個女人作為母親的強大,她似乎已經克服了對疼痛的恐懼,反而略有點興奮,似一個要上戰場的女戰士,甚至不住的囑咐我不許暈倒,不許怯場,影響她的發揮。


    一切準備就緒,正式生產開始了,謹言聽著助產士的口令,調整呼吸,一次次的使勁。我按醫生的指示,機械的喊著加油,拚命為母子三人鼓勁。


    在這裏,我真是要表揚一下我這兩個親愛的寶貝,克勤和克儉並沒有太折騰,乖乖的跟著媽媽一起努力,一個多小時後便露了頭。


    時鍾劃過半夜十二點,在新的一天開啟之際,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大寶喬克勤順利降生,兩分鍾後小寶喬克儉也緊隨而至。


    我承認,醫生讓我剪臍帶的那一刻,我很沒出息的哭了。作為一個無神論者,這一瞬,我似乎看見了神跡。這一刻,我想歡呼,想哭泣,想抱住謹言狠狠親吻。從此以後我和謹言的兩人世界,就多了兩個小生命。人生為什麽會這麽奇妙,從無到有,憑空長出這樣漂亮的兩個小人。雖然謹言對漂亮這個說法有點疑義。


    她在看了眼兩個寶寶後,難以置信的驚呼。‘為什麽這麽醜?這皮膚皺巴巴,眼皮浮腫,眼睛似一條縫的,難道是我的孩子?!喬旻,你是不是整過容?’


    可憐的我竟無言以對!


    薑謹言在天微明時朦朧的醒來,數小時的酣睡和一個甜美的夢,讓她稍微又恢複了點力氣,撐著床試圖起身。


    “謹言,你別動,我來扶你。”窗邊沙發上,孩子的父親連忙放下手中日記本,奔到床邊。


    喬旻把床搖起來,給她背後塞了個枕頭,讓她靠得更舒服。


    薑謹言看著他手上筆記本,狐疑。“你在寫什麽呢?”


    喬旻不好意思的坦承。“寫日記。”


    “讓我看看。”


    喬旻把日記本遞給她。“很久沒寫了,今天心情激動,忍不住拿筆記錄一下。”


    薑謹言好奇的翻著,看到他寫自己穿錯鞋,唱歌跑調,不禁莞爾。當看到兩個寶貝的名字時,卻又忍不住皺起眉頭。“為什麽要叫克勤克儉?聽著好土。”


    喬旻無奈。“是爺爺起的,說是讓他們時刻記得要克勤克儉,無怠無荒。”


    薑謹言頓時垮下臉。“不要吧,為什麽人家孩子的名字都那麽詩情畫意,什麽以琛,翰墨,淩風,敬軒。到我們這裏就成勤儉節約了?”


    喬旻尷尬。“你不喜歡嗎?沒事,我還沒填出生證明,那麽我們再想個好聽的。”


    名字可是大事,薑謹言托腮凝思。“那叫什麽呢?叫書桓,書豪怎麽樣?”


    喬旻一滴汗。“也別太瓊瑤了吧。”


    薑謹言手一攤。“我想不出,我想出來的全是跟瓊瑤阿姨學的。”


    喬旻想了想,拿出筆記本。“按爺爺和媽的意思,要起個典雅一點,寓意深遠的。比如‘圭’和‘璋’這兩字代表古代非常貴重的玉製禮器,也比喻人的氣質高雅,儀表軒昂。寶寶可以叫喬如圭,喬如璋。”


    薑謹言搖頭。“好老氣。”


    “那劉向《說苑敬慎》裏有一句‘德行廣大而守以恭者榮,土地博裕而守以儉者安’。‘博裕’這個詞寓意廣闊富饒。寶寶可以叫喬博,喬裕,再或者按爺爺喜歡的叫喬守恭、喬守儉、喬恭榮、喬儉安都行。”


    薑謹言搖頭。“還有選擇嗎?”


    喬旻又再日記本上寫下幾個名字。“蘭亭集序裏有一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喬天朗、喬風和如何?或者幹脆簡單點,喬一帆、喬一諾、喬正則、喬靈均。再或者按他們出生的時辰‘子時’叫喬子麒,喬子麟。”


    “那不是跟韓子緒有點太像了。”薑謹言覺得自己簡直有選擇困難症了。


    最後,喬旻又在日記本上寫下‘喬慕謹,喬慕言’兩個名字。看著薑謹言,促狹的笑著。“這個我想不用我解釋了吧。”


    薑謹言臉一紅。這家夥竟然用寶寶的名字來表白,心下歡喜,卻也不得不考慮。“可惜寶寶的名字似乎不大好跟長輩用同樣的字,我記得有這個忌諱。”


    喬旻倒不甚在意。“隻要你喜歡,沒什麽不可以。”


    薑謹言研究著這一堆名字。“我再考慮考慮吧。”


    床邊上的實木小床裏,傳來一聲小貓似的哼唧聲,隨即另一聲嘹亮的哭聲響起,頃刻間,兩個寶貝便手舞足蹈的蹬掉小毛毯,你一聲我一聲,亂作一團的哭起來。


    喬旻趕緊起身抱起其中一個。“大寶,小寶,你們怎麽了?讓爸爸抱抱。”


    一米八的大男人抱著比暖水瓶大不了多少的小娃兒,畫麵竟是出奇的和諧。薑謹言見他笨拙的抱起這個哄兩下,又抱起那個哄兩下,手忙腳亂卻也像模像樣。忍不住撲哧一笑。“讓我來抱一個。”


    喬旻小心翼翼的把一個軟軟的娃兒交到她懷裏。


    新爸爸很在行的囑咐新媽媽。“小心托著脖頸,小寶貝的脖子還軟,直不起來,一定要當心。”


    薑謹言看著這肉嘟嘟,粉嫩嫩的一團。臉皮不似之前那般皺了,紅紅的,看著還是有點醜,腫腫的眼皮還睜不開,但奇異的,在娃娃一貼到她身上起,血液中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隨著血脈流淌,心也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薑謹言歎了口氣。“寶寶啊寶寶,不管你醜不醜,媽媽都愛你。”瞅著兩娃兒一條縫似的眼睛,發愁。“誰跟我說吃葡萄、桂圓就能生出大眼睛的?”


    喬旻瀑布汗。“新生兒都是這樣,以後長開了就好了。”


    薑謹言可不敢奢望。“還好他們的爹是土豪,否則長大了可怎麽辦喲,把妹都把不到。”


    薑謹言在醫院附設的月子會所關了兩個月。


    小寶寶果然是見風就長。不出兩個月,便已經大變樣,不僅五官愈來愈看得出兩人的影子,那俊挺的鼻子,長睫毛雙眼皮,一笑就勾人的桃花眼,依稀都已經能看出點小帥哥的樣子。薑謹言再不嫌棄他們醜,反而是每天抱著舍不得撒手。


    轉眼臨近過年,終於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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